第十四章 冰莹算计

　　虽然冰璃觉得很无奈，但是百花盛会既然能够成为一年一度整个靖国名门闺秀们最重视的盛会，自然还是有它独特的亮点的。而在宴席撤下，若灵公主命人端上来的准备给百花盛会夺魁的闺秀们的奖品时，看着之前还矜持优雅的少女们纷纷露出渴望的神情，此时冰璃也有些惊讶和理解了。在场的少女无一不是出自名门，自小到大见过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能够让他们也动容的珍宝自然不会是凡品；更重要的是，赢得了这样的奖品给她们带来名声上的好处，无论是在闺中还是日后出嫁，在婆家都足以让她们傲视同辈的人。而随着奖品出现在公主左右的几个人，更让这些待字闺中的少女们芳心暗动。
　　今年若灵公主请来的都是极具分量的人物，虽然在若灵公主左右的桌案前落座的六男一女中只有一个冷着脸的庆元侯欧阳善是她认识的，还有那个笑得一脸风骚的锦衣男子莫名其妙的冲着自己笑了一笑，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冰璃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男子确实是对自己笑的，那笑容也不止是普通的礼貌的笑容。
　　“那个穿红衣的是谁？”冰璃低声在秦雪茹的耳边问道。
　　那七个人只有一人穿红衣，秦雪茹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她说的是谁，掩唇低声说道：“那是紫金城风家的三公子风锦庭，据说他生性风流，又是庶出，不被风家家主所喜。早两年就有传言风家家主要将他逐出风家，不过他的琴艺确实是紫金城一绝。”
　　见她们交头接耳，慕容梦婷也凑了过来，笑道：“若灵公主今年倒是下足了血本，居然请了这么多人来。”
　　华天香一脸专注地注视着前面，嘴里倒是也没闲着，说道：“今年的奖品也很丰盛，驻颜珠、紫凤钗，还有皇上御赐的雪音琴，要不是我的琴艺确实比冰莹差一点，我都想去试试了。”
　　华天香有些遗憾的欣赏着摆放在眼前的雪音琴，当世仅存的五大名琴排行第二，是每个爱琴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更加遗憾地说道：“看来今年也是没福气的到这雪音琴了。”
　　四人各自对视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欣赏着台上的奖品和人。秦雪茹依然低声为冰璃介绍在座的人：“台上那几位，那位老先生是太学的学正，苏哲老大人，他也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如果不是若灵公主的面子只怕还请不来呢。另外几位前科金榜状元礼部侍郎，墨阳，沐阳侯世子沐扬，镇北将军府长公子，冷皓宇。”
　　冰璃目光不着痕迹的从秦雪茹说过的人身上划过，记在心里。“那个女子是什么人？”虽然从来没觉得冰莹真的美的有多么惊心动魄，但是冰璃也承认冰莹已经足够美丽了，但是今天才发现，冰莹紫金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似乎有些摇摇欲坠了。不提那位南诏国来的玉霞公主，华天香的容貌就足以和冰莹相提并论。秦雪茹容貌秀美，却身在书香门第的婉约儒雅气质也并非冰莹的楚楚动人可以媲美；还有宴会上不远不近的有几位女子也都是极为出色的，如果只是这些微的差距怎么能让冰莹这几年都稳坐第一美人的头衔？再看坐在台上的那位，绝美的容颜带着点点魅人的吸引力，即使坐在两个男子之间也依然举止从容自若。
　　秦雪茹的神色有些古怪，顿了一下才说道：“那位……是倾城坊的瑶姬姑娘，有琴舞双绝之称，跟她比起来，冰莹的舞蹈根本不能看，而且……她与沐扬世子、风三公子颇有交情。”秦雪茹说的有些尴尬，冰璃却明白了那位女子的身份。见她坐在沐阳侯世子和风三公子中间，明眸善睐，谈笑自如的模样，只觉得那位姑娘也算是一位奇女子。
　　
　　四人谈笑间，若灵公主已经宣布百花盛会的比赛正式开始。冰璃原本还很有些好奇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这么多节目要怎么同时开始，但显然所有的人都很清楚比赛的流程，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被放在了会场边缘，有意参加书画诗词的闺秀们可自行上前；侍女们送上来各式乐器，站在会场最前方的两侧，而将中间的空地留给了表演舞蹈的女子。冰璃对会场的布置也十分满意，没有硬性规定每个人都要表演哪些节目，毕竟不是每个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也免了不少人出丑的可能性。
　　若灵公主身边，玉霞公主和华容郡主同时起身，不过华容郡主走向了放着笔墨纸砚的地方，而玉霞公主却走向了会场中央，显然她打算表演的是舞蹈；而冰莹却走到一边放置着瑶琴的地方，玉指轻挑，动听的曲声从指下流出。
　　“看来，玉霞公主真的跟冰莹对上了。”慕容梦婷笑道。紫禁城里谁不知道冰莹最擅长舞蹈，这玉霞公主一下场就选择了舞蹈，明显是想给冰莹一个下马威。
　　华天香欣赏着玉霞公主的翩然舞姿，赞道：“南诏国人善歌舞，何况是号称第一美人的玉霞公主。说不定今天是玉霞公主要艳压群芳了。”玉霞公主的舞蹈热情而优雅，既不缺外族的奔放热情，又不失靖国的大气雍容。相形之下，还没有跳舞的冰莹只在衣着上就显得逊色了一筹。慕容梦婷也同意，点头笑道：“我看单论舞蹈，也只有瑶姬能够胜玉霞公主一筹了。舞这一场，冰莹今年可要败了。”
　　“司徒冰莹不是等闲之辈，看到玉霞公主如此实力，她居然还能如此镇定。”秦雪茹提醒道。
　　华天香笑道：“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司徒冰莹也没脸出来了，舞技注定是要输了，琴技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稳住的。”
　　冰璃皱眉，说道：“只怕玉霞公主是有备而来。”虽然她不怎么爱出门，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好眼力，冰璃并没有错过玉霞公主的目光扫过冰莹时一闪而过的冷笑。
　　慕容梦婷咋舌，“别告诉我，这个玉霞公主的琴艺也比冰莹厉害。”
　　华天香摇头，说道：“若真是如此，玉霞公主应该先比琴再比舞才是啊，跳舞极耗体力，跳舞之后再弹琴容易影响发挥，你们听冰莹的琴声。”
　　
　　原本悠扬婉转的琴声突然急转而上，曲声变得急促而热烈起来，玉霞公主翩然的身影也动的更快，场中央只见衣袂翻飞，如疾风肆虐百花四绽。
　　显然冰莹很可能也发现了这一点，或者是察觉到玉霞公主的实力让她有了威胁感。
　　看台上的众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台下的变化，若灵公主皱了皱眉，落在冰莹身上的目光有些冷淡，身姿优雅的倚坐着欣赏玉霞公主舞姿的瑶姬突然笑出声来，侧过头对神色肃然的欧阳善笑道：“庆元侯，这司徒家的四小姐果然不俗，瑶姬佩服。”
　　欧阳善冷着脸，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瑶姬，只是皱了皱眉。在他眼里，歌舞坊出身的瑶姬根本就不配和他说话，他自然也不必理会瑶姬的话。对他的无视，瑶姬也不在意，美眸流转，笑语嫣然：“紫禁城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未免少了几分待客之道。”
　　
　　瑶姬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冰莹落座的地方正是离看台最近的地方。瑶姬的话正好不轻不重的传进冰莹耳中，一直没有表态的太学学正苏哲也轻哼了一声。如果说瑶姬的话冰莹不必在意的话，那么苏哲的态度却让冰莹心中一颤，原本行云流水的指法顿了顿，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坐在瑶姬旁边的风锦庭却渐渐的皱起了眉头，淡笑道：“原本以为时隔一年，司徒冰莹的琴技应该更加精进才是，没想到……”
　　前面的人说话，冰璃这边自然是听不见的。虽然冰璃懂得一些唇语，却没有打算说出来跟别人分享。因此秦雪茹等人看到的便是冰莹一曲终了，脸色却比刚刚跳舞被算计了的玉霞公主还要难看，而玉霞公主以一个完美的姿态收场，也狠狠地瞪了冰莹一眼，转身回到若灵公主身边。额边点点汗珠也显示了她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轻松，毕竟冰莹弹奏的曲子之前和之后突如其来的急转差距太大，毫无准备的她没有当场出丑还是因为本身高超的舞艺和应变能力。敢如此算计她，她定要让她好看。
　　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角逐，各项技艺的优胜者终于角逐出来了。冰莹的成绩比起去年略有逊色，虽然后来极力展示了一段飞仙舞才勉强和玉霞公主打成平手并列第一，但是琴技却被有紫禁城琴绝之称的风三公子否决，输给了方家千金方云兰屈居第二。之后又在赋诗上取得了一个第三，却也难掩冰莹委屈挫败的神色。倒是玉霞公主身为外来者在后面的比赛中大放异彩，取得了琴艺第三，书法第一，棋艺第二的好成绩。如此一来，玉霞公主以两个第一，一个第二，一个第三名，成为这次百花盛会的魁首。
　　
　　若灵公主对这个结果显然十分满意，看台上几位观赏者对这个异国公主也多了几分赞赏。就在苏哲大人要宣布百花盛会的结果的时候，玉霞公主俯在若灵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站起身对苏大人欠了欠身，回身看向台下神色黯然的冰莹，眉宇间划过一丝冷笑。
　　“各位见谅，玉霞请求与司徒四小姐重新比试舞蹈。”玉霞朗声说道，会场上顿时一片喧哗。
　　风锦庭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对着玉霞公主笑道：“能再睹公主和第一美人的舞艺，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却不知为何要重新比试？”
　　玉霞公主昂首，傲然说道：“你们靖国不是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吗？虽然此舞非彼武，但本公主不习惯跟人并列。”说话间还不屑的扫了冰莹一眼，就差没直接说冰莹不配与她并列了。台下的冰莹顿时脸色惨白，纤细的身影摇摇欲坠。在场的众人看在眼里，未免有些觉得玉霞公主欺人太甚，玉霞公主却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定定地盯着冰莹。
　　风锦庭慵懒的扫过坐在一边神色阴沉的欧阳善，笑道：“庆元侯，你意下如何？毕竟……你与四小姐的交情也不浅呢，是否考虑为她解围？”
　　欧阳善看了一眼台下的冰莹，冷淡的眼中多了一丝波动，淡淡说道：“玉霞公主这是不满意瑶姬的判断？”
　　瑶姬嫣然一笑，顿时百媚俱生，说道：“如果玉霞公主还有更美丽的舞蹈，瑶姬自然愿意欣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欧阳善沉默不语，虽然对舞蹈并不怎么了解，但是欧阳善自然知道从瑶姬之前给出的结果，冰莹和玉霞公主的舞艺应该是在伯仲之间，但是舞蹈本就是一种用眼睛观赏的技艺，即使两个人的功底相差无几，玉霞公主的热情动人，显然比冰莹的婉约出尘更能打动人。如果冰莹再次输给玉霞公主……欧阳善渐渐皱起了眉头。
　　见他不说话，首座上的若灵公主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秀眉，低声说道：“侯爷。”
　　“啊呀……”
　　台下一声低呼，然后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冰莹身边的丫鬟正伏在地上求饶，冰莹脸色苍白的捂住左臂，左臂上已经湿了一片。显然是刚才那丫鬟端茶的时候不慎将茶水倒在了冰莹身上。
　　台上若灵公主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说道：“来人，请太医为司徒小姐诊治。”
　　在场的众位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虽然每一位都尽力保持着自己大家闺秀的仪态，却不妨碍她们私底下用各种方式交换自己的意见。
　　
　　“璃儿，你可要小心点，你这个妹妹够狠的。”要说真是那丫鬟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冰莹身上，慕容梦婷怎么也不相信。哪有那么巧，那边玉霞公主刚刚提出挑战，这边冰莹就烫伤了？
　　华天香皱了皱眉，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冰璃挑眉，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冰莹声音虚弱而遗憾的对玉霞公主说道：“公主，实在抱歉，冰莹只怕不能与公主比试了。不过，既然公主不服……不如请姐姐代替冰莹一场，姐姐是将军府嫡女，想必不会辱没了公主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闻言，冰璃沉下了素来淡定的脸色。冰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擅长舞蹈，若是输了，自然是她司徒冰璃没用，丢了将军府的脸，而不是她司徒冰莹不如玉霞公主。既避开了自己可能输给玉霞公主的可能，又成功的让冰璃在第一次参加聚会就丢了一次脸，果然是好算计。
　　“就照冰莹说的办！”欧阳善不耐烦地直接说道，不等太医到来，走下台来直接抱起冰莹就准备离开会场。
　　看着欧阳善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若灵公主眼睛沉了沉，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司徒三小姐代替四小姐吧。”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冰璃身上。秦雪茹几个也紧张地望着她，虽然之前也起哄要让冰璃去夺一个名次，但是她们可没有真的要逼冰璃去的意思。
　　玉霞公主因为欧阳善和冰莹的离去心中正怒火中烧，正好被欧阳善推出来顶替的冰璃还是欧阳善的前未婚妻。于是玉霞公主满腔的怒火就直接对准了冰璃，挑了挑柳眉，说道：“司徒小姐，你先请吧。”
　　冰璃无奈地站起身来，对上玉霞公主含恨的目光，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认输。”
　　包括玉霞公主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愕然。好一会玉霞公主才回过神来怒视着冰璃说道：“你看不起本公主不成？本公主不需要你让！”
　　冰璃无奈摇头，说道：“我没有让公主，我是真心认输。”
　　“没有比过就认输，就算赢了，本公主也胜之不武。”
　　冰璃轻叹一声，真诚地看着杏目怒睁的玉霞公主，说道：“公主，我不会跳舞。”
　　“呵呵，让一个不会跳舞的人来代替，庆元侯和四小姐真是有创意啊。”风锦庭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玉霞公主也是一愣，问道：“你为什么不会跳舞？”
　　“因为舞蹈不是靖国闺秀们的必修课，相信在座的许多小姐都不会跳舞。”冰璃的回答理直气壮。
　　
　　既然冰璃已经表明自己没学过跳舞，若是再强迫她跳那就是无理取闹了。玉霞公主也明白自己被冰莹给耍了，只能暂时压下心中怒火，盯着台下神色平静、笑容淡雅的青衣少女，眼光微闪，说道：“刚才也没看到司徒三小姐上场一试，既然司徒四小姐对姐姐如此有信心，那就请司徒三小姐在别的方面一展所长吧，还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冰璃，略停顿了一下才扬声道：“还是三小姐什么都不会？”
　　冰璃垂首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目光淡淡的看着玉霞公主说道：“如此，冰璃就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