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白山黑水的雨季>第一百零二章 在那东山顶上

第一百零二章 在那东山顶上

作品名称:白山黑水的雨季      作者:桑子      发布时间:2015-10-09 09:37:31      字数:3752

  “皇上醒了?”从关雎宫出来后,我还得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出宫,刚走到清宁宫前,就听见济尔哈朗的声音从关雎宫的方向走来,看出来他刚刚也去吊丧了。只是刚刚我已经快要被吓出心脏病,都没留意到他的存在。
  “魂都给吓没了,我一直在祈祷他别一怒之下把我给宰了去陪葬。”我的心脏在“砰砰”跳动着。
  “那倒不至于,他就算要杀你,我要拦住他还是足够的。”
  听闻哈日珠拉病危,在松锦前线的皇太极布置好一切后连夜赶回,还跑死了四五匹马。从哈日珠拉逝世到现在七天,皇太极几乎不眠不食,精神恍惚,时常一个人坐在哈日珠拉的棺木边自言自语,又忽而趴在棺木上嚎啕大哭,全然失了君王应有的风范。
  早上皇太极忽然昏迷,药石不进,大夫们手忙脚乱,群臣不知所措,就连一向淡定的哲哲也慌了神,在清宁宫的神佛像前跪拜祈祷了大半天。后来我撞着胆子用我所掌握的一些急救常识给皇太极做了心肺复苏,他才慢慢醒过来。
  “东大福晋把皇上的魂也带走了。”济尔哈朗望了眼挂满白色帘帐的关雎宫,双目出神,嘴角勾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怅。
  “皇上现在也是可怜人了。”暗夜中,济尔哈朗高大的身影似乎有些疲惫,还有些孤独。
  我和他聊着天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朝我们俩走来,是布木布泰在苏茉尔的陪伴下,来到了清宁宫前。
  “给西侧福晋请安。”她身着素服,眉目间毫无伤心之色。
  “西侧福晋,皇后娘娘和颜扎氏庶福晋在里头照顾,皇上说您就不必来了。”
  我离开前,皇太极还特地吩咐我如果碰到布木布泰,不许她进来,至于借口我自己想去。这几天,阿碧拉一直和哲哲在照顾皇太极,我也时常过来打下手。
  “皇上就那么讨厌我?”布木布泰转过身来,泪光盈盈。
  “格格,您有了九阿哥,好日子很快就来了,您有什么好难过的?”苏茉尔道。
  福临登基后,布木布泰会大富大贵,会成为孝庄太后,还会流芳百世,享尽百年的香火,可她所做过的事,所经历过的痛,都不会为人所知。
  “我送你回府吧。”济尔哈朗道。
  马车离开了这座飘荡着太多伤痛的王宫。
  过了明天,皇太极就要与哈日珠拉真正诀别了。我再三交代令狐钰薇,千万不要让图鲁希来参加哈日珠拉的葬礼。以他对哈日珠拉的深情,我怕他闹出什么乱子。
  “我从没见过皇上这样子,活脱脱一个疯子。”济尔哈朗道。
  “人之常情啊!我额涅离世后,阿玛抱着我在我额涅坟前待了两天两夜,后来下雨了,他不敢叫我淋雨才回去。”我想起阿玛说要不是因为我,他都快不想活了。
  “你不也是?”济尔哈朗白了我一眼,“要不是豪格瓦克达那些日子每天像盯犯人一样看着你,我看你早就不在这儿了。”
  “有那么夸张?”我笑着,眼球却开始湿润了。
  “岳托下葬那天幸好济海尔挡在棺木前,不然你早头破血流了。”
  我清楚额头撞棺死不了人,可是那日我还是抱了些希望,希望自己能和他在一起。
  “所以,郑亲王您也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我道。
  “狼失去伴侣都会悲鸣,何况是人。”
  四天后,初祭宸妃博尔济吉特•哈日珠拉。
  “崇德六年,岁次辛巳九月甲戌朔,约二十七日戊子,皇帝致祭于关雎宫宸妃。尔生于乙酉年,享寿三十有三,薨于辛巳年九月十八日。朕自遇尔,厚加眷爱,正欲同享富贵,不意天夺之速,中道仳离。朕念生前眷爱,虽没不忘,追思感叹,是以备陈祭物,以表衷悃。仍命喇嘛僧道讽诵经文,愿尔早生福地。”
  阿碧拉说,为了写祭文,皇太极构思了整整两天,用掉了的纸几乎到高到她腰间。
  祭文在火光中化为片片思念,如落花般随风而去。芳魂已去,空留思念人徒伤悲。望着飘落的灰烬,我抬起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念着:“岳托,我很想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雨丝飘在脸上,湿湿的。
  “你听到了吗?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所以才会哭?如果是的话,我很高兴。”
  我望着雨丝,在心里头笑了。
  喇嘛们的超度诵经声,回荡在新坟前。
  皇太极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忽然间,他扑在了哈日珠拉的坟头上。
  “啊——”
  “唵嘛呢叭咪吽。”在他凄怆的恸哭声中,我听到了六字真言。
  在他们的低吟声中,我慢慢飞了起来,越飞越高。
  地面上,布拉穆•雅吉依旧站着,不时和济海尔交流着。
  万丈金光从云层中照下,我想大声呼喊,却无法出声。金光刺眼,就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瞬,身子忽然坠落进了无底深渊。
  之后,我就在病房里醒了,醒的时候,我看见特木耳趴在我身边睡着了。醒后他告诉我,我那日在贡嘎居然被雷击,幸好没事,就是我昏睡了足足36个小时。
  36小时,而我在古代,待了36年了。
  那日跟卓玛去羊卓雍错,当我站在湖畔边往水里望去,我没有看见我的前世,也就是布拉穆•雅吉的倒影在水中出现。
  “欧珠,纳木错今天天气怎样?”特木尔问卓玛的哥哥泽旺欧珠。
  “听我哥们说这两天天气都不错,应该不会打雷下雨。”泽旺欧珠道。
  自从在贡嘎被雷击后,爸爸和特木尔都有些过度紧张,只要外头乌云密布就不大敢让我出去。前几天去羊卓雍错,他们死活不让,结果我还是去了。
  “紧张什么?那种事情不会再来的!”泽旺欧珠拍着特木尔的肩膀,挑起浓密的眉毛。
  今天是周末,泽旺欧珠不用上班,就和我们仨一起和青年旅舍的游客拼车。司机七点就会来接,下午三点回程。
  “好凉啊。”卓玛穿上了外套,她很怕冷。拉萨的清晨气温很低,要是起凉风,就连穿棉衣的心都有。
  “你们都带了外衣吧?纳木错海拔比拉萨高一千多米,中午也很凉。”泽旺欧珠也拿出了自己的薄外套。
  “带了带了。”我打颤着牙齿,外套加身。
  一辆金杯车在我们面前停下,车后排已经坐了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再算上我们四个人,车子就坐满了。
  我和卓玛坐在第二排,那位理着短平头,黑皮肤的司机小伙正在和人用藏语通话。
  “哎,找了半天才找到军区医院。”司机小伙露了个憨厚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酒窝上拱起了两个高原红的酒窝。
  “您没来过?”我问他。
  “上个月才来拉萨的。我家在拉孜,拉萨还不熟呢。”他喝了口水杯里的甜茶。
  我将目光移向卓玛,“拉孜在哪儿?”
  “日喀则下属的县城。”
  汽车驶出拉萨城,往当雄方向开去。巍峨的大山在公路两旁绵延,金黄的油菜花田静卧于山下,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有骑行在青藏公路上的驴友们。
  “哥,相机带了没?”卓玛回过头。
  “带了带了,昨晚都充电了。”泽旺欧珠把相机给了妹妹。
  车子先在一片油菜田边停下,司机说:“你们下去拍拍照,这油菜田挺美的。”
  蜜蜂在油菜田中劳作,我拿出了相机,拍下了在花田与阳光下飞舞的小生命。
  “看到高架桥没?青藏铁路。”司机指着车窗前方。
  “我们坐火车进来时,走过那高架桥。”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们来时的路。
  “你们坐火车来的?从哪儿上车的?”司机问着。
  “上海。”就在我话音一落,后排的一位男生忽然插了句,“我们也从上海来的!你们俩学生吗?”
  “大四刚毕业,你们大几呀?”我和卓玛转过身,我开口问道。
  “下学期升大四,我们交大的,学姐你们呢?”国字脸的男生问道。
  “我俩都华师的。”卓玛回应着。因为同在上海念书,我们四个人聊开了,特木尔和泽旺欧珠就这么被晾在一旁。
  司机打开了汽车音响,伴随着旋律,唱起了高亢的藏族民歌。听着他的歌声,我有些不敢相信唱歌之人是一位普通司机,而非歌手。歌声洪亮,回响在车内,也飘到了车外。这的确是最为原生态的唱腔,毫不矫揉造作。
  一条奔腾的河流沿着公路而下,司机告诉我们这是羊八井的河水,全部是从念青唐古拉山的冰川上流下的。
  一路上,山间的风马旗随处可见。
  “前面那排雪山就是念青唐古拉,等下到主峰了,我会停车。”
  当白雪皑皑的念青唐古拉山映入眼帘,内心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亲切。
  “念青”在藏语中意为“次”,为的是与唐古拉山分开。藏地传说里,念青唐古拉山是纳木错的爱人,生生世世守护着她。他屹立在蓝天白云下,笑傲在高原藏家。
  下车后,我和卓玛先走到挂满哈达的青藏公路纪念碑前留影。
  眼帘中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念青唐古拉的主峰,海拔7111米。
  “天啊!青洛我们别在主峰下合影了,太煞风景。”卓玛拍了几张风景照后,收起相机,仰望念青唐古拉峰的白色峰顶。
  风轻轻吹着我们的长发。
  “雅吉——”
  是他!我寻找着岳托的身影,却是对上了特木尔深邃如海的眼睛,就在他的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期待。
  “咋了你?”特木尔走到我身边,一同仰望着雪峰。
  海拔四千多米处的冷风,刮起了我的刘海,他悄然牵过了我的手。
  卓玛和泽旺欧珠二人,双手合掌高举后匍匐于地,朝着念青唐古拉磕下了一个等身长头。
  车子里,那位藏族小伙儿唱起了古老的藏地情歌。歌声悠扬,翻过了念青唐古拉,飘荡在了白云间,又飘进了山后的纳木错。我听不懂藏语,可我知道他在唱着仓央嘉措的情歌——《在那东山顶上》的歌词。
  他一遍又一遍唱着,似乎不知疲倦。
  忽然间,特木尔将唇紧贴在我的耳上。
  “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轻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的心上。哎呀呀拉尼,玛结阿玛。哎呀呀拉尼,玛结阿玛。”
  他低沉而不失细腻的歌声,在我的心房荡漾,同样荡漾在了念青唐古拉山下。
  我的心醉了,醉在了这片大美的神话天堂,也醉在了他的歌声中。
  我遇到他了,在美丽的念青唐古拉山下。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