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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条异代(一)

作品名称:萧条异代      作者:ran.t      发布时间:2011-09-02 20:32:47      字数:6305

怅望千秋一洒泪,
萧条异代不同时。
——杜甫


你们跟着我,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进宽阔暗淡的楼房,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不必用力,像在梦中那样。二楼,三楼,四楼,你们听见了会议室里激烈的争吵。中国人喜欢偷窥而不愿意承认,但这次我带你们堂而皇之地进去。
向着门走,近些,再近些,通电似地微微一麻,现在你们在会议室里了。
如你所见,室内有一张长圆型黑漆桌,烟灰缸里满满地盛着烟蒂。两拨人在剑拔弩张地僵持,确切地说,是一群对一个。那“孤独的战士”就是许杰。他站起来问了个让大家尴尬的问题:“也就是说,你们想彻底罢免我的职务?”
许杰目光灼灼,声色凌厉,站在桌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一圈围坐着的同事。他大概只有一米七四,此刻却仿佛一下子高大了许多,威压全场。
祁院长、曹院长对望一眼。另两位副院长一个轻声咳嗽,一个忽然间对手机产生了兴趣,低着头摁键,一声不吭。院长助理洪哲强作镇定地笑了笑,笑容却泄露出他比其他人更加紧张。
D市“艺术创作研究院”的领导班子全在这里了。这个说不清是创作还是研究的大杂烩单位,向来暗流汹涌,但像今天这样连表面上的团结都维持不住,弄到图穷匕见,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祁院长向洪哲使了个眼色,是带着命令味道的请求,像医生问病人要不要挂水,老师问学生想不想进步,与其说是选择题,不如说是填空题,答案还是预备好了的。
洪哲退无可退,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与许杰对视:“进一步调查是局领导的意思,许院不要介意。”许杰“哦”了一声:“你是发言人,还是传声筒?”洪哲脸上挂不住了,当着这些人,他不能不强硬:“那要服从领导分配!领导叫我担任什么角色,我就服从!不像许院长,专门唱反调!”许杰说:“你有‘服从’这个法宝,难怪步步高升。哦不对,除了服从以外,你还擅长背后搞小动作,这就叫刚柔并济,攻守兼备。洪院前途无量哪!”
祁院长、曹院长脸上变色,一齐斥责:“不象话,太不象话!”洪哲胆气又壮了一些:“许杰你狂什么?你不是最清高吗?不是一心扑在艺术上吗?怎么副院长一时半会做不了就这副德行?”许杰一笑:“你们不让我当这个芝麻绿豆官儿我没意见,让我不用再跟你们这些争权夺利、笑里藏刀、蝇营狗苟、卑鄙龌龊的人为伍我举双手赞成!这几年我差一点儿就成了你们,差一点儿就不是我自己了。你们有胸怀吗?只有心机;有高度吗?只有低贱。所以我教训你们,鄙视你们,唾弃你们,而不是升不了官气得发昏!洪院,各位,听懂了吗?”他在骂他们,同时也在骂过去的自己,数年积郁,一朝吐尽,痛快淋漓。
向来奉行“做得说不得”的众人,习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不习惯当面锣对面鼓,打开天窗说亮话。咳嗽的那人也不咳嗽了,玩手机的也收起了手机。他们全体有些惶恐,后悔不该开这个多此一举的会,名为投票,实为羞辱,岂料许杰亮烈难犯,辱人的同时又被他辱。
洪哲最年轻,职位最低,和许杰这几年来的恩怨纠缠也最难解难分,所以他避无可避:“你看你像个干部吧?像个正常人吧?你不觉得你出丑露乖很丢人吗?”许杰道:“那倒说的是,比涵养,比素质,谁也及不上你。到镇江旅游的那两天,你留下了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啊!”洪哲后背一凉……
曹院长眼见洪哲顶不住,似有什么把柄落在许杰手上,忙站起来帮腔,却很快败下阵去。祁院长威严地站起来,疲软地坐下去。另两位副院长原本噤若寒蝉,这时坐不住了,一起起来说好话,和稀泥,打圆场。洪哲还想在一败涂地前找回一点面子,色厉内荏地说:“许杰你这么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想在这儿混了吗?”
许杰轻蔑一笑,掏出一张打印好的辞职报告,往桌上一甩:“我找好了下家,谈好了条件,要到外地去‘中年再就业’了。祝各位驰骋名利场,开心每一天。”他事先不动声色地安排停当,才将计就计来开这个摊牌的小会。
他收起笔和笔记本,穿上外套,打开门,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他在长长的走廊上走着,身上那股劲儿松懈下来,少了一点力度,多了几分疲态,乖戾的面目恢复了清俊。他也知道应该好聚好散,犯不着这样翻脸成仇。这几年他着实精明厉害了,可毕竟本性难移。今天这石破天惊地一击,往好听里说是率性而为,往难听里说就是意气用事,全然不像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做的事,其在心理上引起的“反作用力”,也就够他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消化的。
假如不是往后,而是往前……往前,他在倒流的时光里渐渐年青。我们看到他和洪哲的反复交锋,几度谋算;看到他的剧本两度参赛,反响有别;看到他初来D市时的艰辛与隐忍……光阴这东西若有颜色,该是一种几近透明的橙色,有时温暖温馨,有时淡淡落寞。在时深时浅、忽亮忽暗的橙色中,我们看到分分秒秒如逆流的水……看到了许杰的父亲锒铛入狱,看到了他舅舅商场势败,看到了好婆、外公相继去世……看到了大学校园中的他神采飞扬,看到他和孟婷的铭心刻骨,看到他和室友崔俊的率性说笑,只有真正无忧无虑的人才能有的纯净的笑容……又往前,是姐姐的死……他和田明辉、钟雨城、吕瀚洋,和李漓、杨倩、郑羽的一场场欢宴,一次次K歌,一趟趟逛街,一夜夜倾谈……人生委实禁不起打量,三眼两眼,二十年就过去了……往前流动……我们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一座桥上。许杰就站在桥中间。那是个夏天的傍晚,暮蔼苍茫,晚烟薄笼,归鸦阵阵。
那时许杰二十出头,还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时段。他的头发不像现在这样微秃,而是异常丰盛;他的身材不像现在这样微胖,而是挺拔清瘦;他的皮肤不像现在这样带着中年的松弛,而是紧紧地绷着。唯一不变的是清秀的五官,只不过这样的五官现在看来少了棱角,而在二十多岁时,有一股奋发激扬的锐气作依托,显得既秀气又不乏刚毅。他穿着淡黄T恤,在桥上站着,耳朵里插着“随声听”的耳机,听着梅艳芳的歌,感到哀愁。他不知道未来有无数的生离死别在等着他,这一刻,在他最平静安逸的日子里,他却享受着少年愁的醉人。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他听着这首《亲密爱人》,有种愉悦的伤感。桥下的流水原是绿色,夕阳一照,变得橙碧交杂。有些浮萍在河水缓缓地推送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看久了简直有点眼晕,加上那桥是没有护栏的石板桥,站在桥上,也好像随时有掉下河去的危险。许杰几乎要走回岸上去了。恰在此时,一段唱完,梅艳芳开始哼出轻柔转折的间奏。她的声线并不娇媚,也不脆亮,本来这样一唱三叹地“嗯”着是很吃亏的。但不知如何,她以她独特的发声方式一处理,以一种阅尽人世的沧桑一灌注,低沉的拖腔竟然化腐朽为神奇,有了荡气回肠的魔力。
许杰的脚挪不动了,生了根似地怔在那里,呆呆的,和天地一起感动。耳中的歌声先像一面白纱,冰绡一般,冷冽通透;后来却由固定化成了气体,成了薄雾,成了烟,袅袅飘动,变幻百端,渐行渐远……
许杰眼里充满了眼泪,余光看见田明辉过来了,假装抓痒,在额上搔了搔,不着痕迹地擦掉了泪。田明辉走到桥上,跟他说话,嘴一张一合,如同哑剧。许杰大约露出困惑的神色,田明辉一把扯下了他的耳机:“喂,你故意的是不是?”
许杰笑了,关了“随声听”,问田明辉刚才在说什么。田明辉说:“说请许大少爷上我家吃饭去。我买好你喜欢的香肚了。”他右手塑料袋里的香肚一跳,像欢迎他们吃它。桥头有个小杂货铺,兼做熟食摊子。许杰刚才就是听着歌等田明辉去买好吃的。
二人骑着车往前。因为小泥路太窄了,一边是农田,一边是河,无法并列,只能一前一后。田明辉在后面不时打着他的破车铃,叫着:“追上啦,追上啦!”许杰臀部离开座垫,用力猛骑,同时叫着:“追上了再说!”
他头上出汗,神情却分外愉快。他这是在往田明辉家做客的路上。晚上不打算回家了。这里离城区有十几里路,他们一路骑来,丝毫不感到累。对于许杰来说,到郊区的农家来玩,跟在城里相比,是另一番光景,另一种趣味。
又过了两座桥,往左一拐,到了水泥浇铸的场子上,就到了田家。房子是二层的,材料颇为简陋,玻璃也是俗气的油绿色。两侧各有一块菜地,种着高高矮矮的蔬菜。篱笆上爬着藤,有两朵粉色的小花。许杰看着想起了明代的徐文长,外号“青藤狂士”。
四周阡陌纵横,鸡犬之声相闻,不过不会老死不相往来。与权势赫赫的许家相比,宛然是两个世界。
田明辉事先在单位打过电话回家的,这时便把车一锁,扯开嗓子叫道:“爸,妈,我回来啦。”


田明辉的父亲朴实而又聪敏,在乡下是见多识广的一型。一方面,他是真心实意的好客;另一方面,来的是副局长的公子,当然也就更周到三分。他把他们让进屋,倒了茶,清水冲了一根黄瓜,一掰为二,分给小哥儿俩。许杰端详着半根黄瓜,忽然笑了。田父莫明其妙,田明辉说:“傻笑什么?我爸还以为我带了个神经病回家。”田父照儿子头上拍了一掌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田明辉笑道:“没事,我们是兄弟,他不会生气的。”
许杰笑道:“叔叔你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我笑是想起了以前听人家说的:‘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田氏父子一起笑了。
许杰夸黄瓜真水灵,翠绿生嫩,边说边咬得“嘎吱嘎吱”的。田父笑看着,心想这孩子倒随和,不拿大。
吃过黄瓜,洗了手,许田二人到厨房里玩。田明辉的母亲在炒菜,妹妹在塞草进炉灶。铁锅铁铲,加上烧着了的干草,混成一股好闻的香气。许杰叫了“阿姨”。他知道田母耳聋,跟她说话都要像吵架似的,所以脸上显得很恭敬,尽量把口型说清楚,此外就不再多说什么。田小妹和一般农家女孩儿一样,健朗质朴,双颊有两块像“高原红”似的凝滞的红晕。许杰当然也不便跟她多说,只笑着招呼一下。把好兄弟的贫家妹妹变成了恋人,那是言情小说才有的事。他喜欢有情趣,有情调,却最反对生活的戏剧化。
晚饭是一人一碗稠粥,拌黄瓜,炒鸡蛋,切了两个鸭蛋作冷盘,加上田明辉特地按许杰口味买来的本地特产——香肚,再就是两碗翠生生的素菜。分量不多,花样不少,看着就有食欲。
许杰的外公为人严厉,在家要求所有人“食不言,寝不语”,一天三顿饭,吃得静悄悄。田家可不管这一套,田父、田明辉、田小妹各说各的新闻,偶尔还争辩几句。田母是不工作的,其在家中的位置有点像许杰家的好婆。田母跟社会接触得少,话也就少。有时一开口,却极响亮——因为耳朵的原因,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许杰觉得这样吃饭也挺有意思,合不合科学不好说,但活一辈子就为了科学,本身就不科学。
饭后,田明辉陪许杰外出散步。
夏天天黑得迟,七点多了还有大半个天是亮的。云彩娇红,连带着天空也变得柔软而有弹性。许杰只顾了抬头看天,田明辉连忙拉他躲开几步,说:“当心地雷。”许杰低头一看,见是牛粪,不禁笑了,不单笑,还意犹未尽地分析:“你觉不觉得,食草动物的粪便比较不恶心?像牛粪,好大的一块,傻乎乎的憨厚相;羊粪,一料一料,西瓜籽似的,多可爱;马粪……我没见过。反正比鸡和猪的要干净得多,有消化过的草味……”田明辉忍无可忍地阻止他:“有完没完?这也值得发这么大一通议论啊?”许杰笑道:“要直面真实的人生嘛!”田明辉说:“照你的说法,人生就是屎?”许杰摇头叹息,说田明辉精神境界太低。
村子里各家吃饭时间不一,田家只怕连碗都洗好了,左近的几家炊烟才升起来。淡白的,粗粗的,弯弯的,朴拙可喜。许杰以前在图画中看到的炊烟总是细细一条,弯也弯得过分,扭来扭去,灵蛇似的花巧,实在与画者想表达的农家风味相去千里。
就这么一路欣赏炊烟,那天色眼看着就暗下来了。不易觉察的,一点一点;等觉察到了,已然月上柳梢。
许杰说:“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学过一首歌叫《乡间的小路》?”田明辉说:“我们农村孩子,没唱过这么高级的歌。”许杰说:“那请问农村孩子,你们童年唱什么歌?”田明辉说:“唱‘粉刷匠’。”他还信口哼了两句:“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他顿了顿说:“中间忘了,最后一句是‘哎呀我的小鼻子,怎么变了样。’”许杰大笑:“第一次听你唱歌。”田明辉说:“怎么样?”许杰笑道:“除了不走调,真没啥好夸的。”田明辉说:“给点善意的谎言行不行?”
秋天的月色如霜,冬天的月色如银,唯有夏天的月色如水。沾在柳枝上,柳枝就格外柔韧;沾在农田里,庄稼就格外丰润;沾在人身上,人就格外善良。许杰说:“其实,你是不是在愁明天的事过不了关?”
田明辉说:“是啊!秦局真麻烦,兴致一上来,全体年轻人都参加。我本来想,我跟你和钟雨城一块唱就完了,你俩唱,我张嘴。”许杰笑道:“你想当南郭先生啊?”田明辉手一摊:“想当当不到,非得独唱。这不要人的命吗?要出多大的洋相啊!”许杰沉吟片刻说:“那就选个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四平八稳的歌,把他们唱睡着了。”田明辉哈哈一乐:“我倒想呢,选不到这么好的歌。”许杰说:“真没有?你唱《新鸳鸯蝴蝶梦》就行了。那首歌难度之小,举世无双。”田明辉一拍腿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明天白天我就突击学一天。”
他们口中的“秦局”是单位的一把手局长,还有三四年退休,为人冷淡,傲慢,常常心血来潮地想到什么主意,就要立刻实施。比如明天的“歌赛”。许杰、田明辉这一拨小的,对他畏而远之,敬就谈不上了。这之前不久,秦局长搬家,也曾让办公室主任出面,组织所有三十岁以下的职员去帮忙,搬家公司因此少了一笔大生意。田明辉搬东西磨得双手脱皮,回来后跟许杰诉苦,说“民脂民膏太多了”。许杰没去,他敢抗旨,原因很简单,他父亲许局长就是单位的二把手。秦局长背后有他在省里当官的亲弟弟,许局长身后则有许夫人那一系的大财团。许杰的外公赤手空拳打下锦锈江山,如今传到许杰的舅舅手中,不仅发扬光大,在全国都有影响,他舅舅还做到了省政协委员,官商两界,都能搭边。也正因此,秦、许二位才能旗鼓相当,许杰在局里的地位也就独特而超然。
许杰和田明辉又散了会儿步,就踱回家去。田明辉家的二层小楼,下层左边是库房,放着镰刀、农药筒、农药瓶之类;中间是吃饭的地方,条桌上供着观音像,香火不断;右间是田父田母的房间,再右一小间是厨房。上层中间专为会客用的,多数是打牌,打麻将;左间是田明辉的房间,许杰就挤在这里;右面田小妹的小房间,许杰来田家多次,从不涉足。田明辉说许杰避嫌避得太过分,弄得田小妹还以为许杰对她有什么意见。许杰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尊重女生,懂人情世故,无邪而不天真。”
二人点了蚊香。那蚊香还是老式的,一圈一圈盘成螺旋状,驱蚊效果极好,驱人的效果也一流。许杰给它呛得夜里四点多就醒了,蹑手蹑脚下了床,摸到电筒,下楼开门。
门外月已偏西,空气清新,许杰大口呼吸,畅快无比。他信步走到门前小路上,看见月亮投在河里的影子。他选了块薄薄的石片,选个姿势,用力一削。石片在河面上跳了四跳才沉下去。
“不错。”
许杰吓了一跳,一回头,田明辉正笑嘻嘻地站在身后。许杰说:“你跟个鬼一样!”田明辉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吗?醒过来一看,兄弟失踪了。你说你干嘛出来?”许杰说:“你家蚊香我吃不消,出来透透气。”田明辉说:“你是用惯了电热蚊香片,过惯了好日子。”许杰忽道:“要小便。”田明辉说:“我们家那种厕所估计你不敢上,现在也没人,你到路边上朝河里撒吧?”许杰毫不犹豫地说:“你以为我不敢?”童心忽起,提议两个人一起,“看谁尿得远!”田明辉看看左右,笑道:“好,比赛!”
比完了,洗过手,许杰说:“你说二十年以后我们还记得比尿的事吗?”田明辉说:“一定记得。那时讲给我们各人的儿子丫头听。”许杰出了会儿神说:“夏天的虫叫,顶多让你觉得夏天来了。但是青蛙叫,就好像勾起好多回忆。”他们并排在月色下听蛙鸣,虽然并没有经历多少往事,也有惆怅之感。田家的水泥场被月光浸得通体发亮,许杰、田明辉就如同站在水上——时光的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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