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情意朦朦 31章 失业

　　情意朦朦
　　
　　纯哥们李科长的袅袅余音尚没完全散尽，真爱人王丽那悦耳动听的催促铃声，就又在袁崇义的耳边响起来了。
　　袁崇义一听，心中一阵狂喜掠过。刚刚从交通警察大队那儿带出来的一股晦暗之气，也仿佛随着这一声来自远方的深情问候，一扫而光，雾开云散。
　　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听到王丽那柔声细气的甜美语音，袁崇义的内心深处，顿时就会涌现出一种身不由己的冲动，一种按耐不住的渴望。他就会全然忘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事情，无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会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然后目不转睛的贴近荧屏，听她那一声声甜美清脆的笑声，或者看一眼她那娇媚百态的美丽面孔。
　　这时候的袁崇义，耐心而又专注、体贴而又痴情。
　　有时候，袁崇义也会时不时地问自己，如此迷恋这个可爱的女子，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已经捕捉到了自己初恋时的那一种朦胧感觉。
　　的确，从王丽的身上，袁崇义看到了太多太多关于宋萍的影子。
　　一样的甜美妖娆，一样的青春可爱，一样的小任性，一样的小淘气、小调皮，以及一样的洁净无瑕。
　　就连当他们在一起无话诉说四目相对的时候，王丽那一双频频闪忽的大眼睛，也如出一辙地牢牢盯着你，不躲不闪，不绕不弯。直看的袁崇义心慌意乱、心情荡漾。
　　每当这个时候，袁崇义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些个繁星闪烁的夜空下，回到了家乡静谧的小树林里。依稀见到了如出水芙蓉一样清纯无比的宋萍。
　　他就会从自己的心底里面发出声声感叹：王丽啊，王丽，你在这个时刻姗姗来迟，是不是上天的有意安排，让你走进了我的生命里来，让我本来已经平复的心境再起波澜，让我对着那段刻骨铭心的恋事再度嘘唏不已？
　　有多少次，袁崇义都会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从前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人世间的一切自有它的定数，失去的，就只能永远尘封在往事的回忆里。虽则有时会触景生情一般地泛起一阵阵涟漪，但历经岁月的沉淀，最终都会沉入记忆的最深处埋藏起来，宋萍不再属于你。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有了一种不同于过往的生活圈子。
　　但宋萍的影子还是如影随形一般的出现在自己的漫漫长夜里，出现在日常生活的琐碎细节里。就仿佛宋萍就没曾离开过自己半步，她就隐藏在自己身后的某个角落里，等待着自己，去发觉，去寻找。
　　他明白，横在自己面前的这一道坎，他至今还是无法迈越过去，或者说，是他自己原本就不想走出这段感情经历。
　　袁崇义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将与宋萍的那段初恋感情，当作了一个逃避人情冷暖的永久性的避风港，躲在里面不肯出来，只顾自个自地舔舐那里面的一些温馨回忆而已。
　　他原本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自己成家立业、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生活领地之后，他就会如世人所常常轻描淡写的那样，渐渐淡化掉初恋的影子，然后被无数的人世琐事所逐渐填满；自己就会再在这块新的领地上，重新耕耘生活，重新经营生命，过一种属于现在的正常生活。
　　人们不是常说，时间会抚平一切的吗？
　　你看，我们生活中的多少艰难辛苦，多少次生死离别，当初，哭天抢地，悲愤难抑，到最后，不都是在时间长河的慢慢冲洗之下，逐渐变得平静，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了吗？最后，甚至于变得与我们毫不相干，就好像它没曾发生过一样的吗？
　　袁崇义也曾天真的认为，时间这道潮汐，也会依着它自己亘古不变的步伐，如约来到自己的脚下。它也会帮助自己逐渐抚平那些心潮澎湃的件件往事，慢慢荡尽那些刻骨记忆的所有印痕——如果，不是王丽的出现。
　　
　　他和王丽的认识，是源自于一次在网上的斗地主游戏。
　　袁崇义原来所在的厂技术部门，由于整天无所事事，人们不是天南海北胡侃乱聊，就是挖空心思相互拆台算计。袁崇义呢，由于自视甚高，不屑于搞这种乌烟瘴气的窝里斗，因而就每天坚持上网。他除了看看博客新闻发表点小文章之外，剩余的时间就是做偷菜、斗地主的网络游戏。其斗地主的干劲与热情，甚至丝毫不逊色当年解放区里的那些打土豪、分田地的庄户汉子们。
　　有一次，袁崇义偶尔跟王丽坐在了同一个游戏桌上。
　　袁崇义一见到王丽，立刻就被王丽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那一种高雅的气质，尤其是那一双闪忽不定的魅力眼睛给迷住了。这王丽呢，虽然说是经常上网，但纯粹也是空虚无聊打发时间而已，根本就无所谓的上瘾迷恋。
　　虽然在网络上，不时地就有一些好色之徒，由于垂涎于王丽的美色，会厚颜无耻的提出跟王丽单独相处的请求，但网络上那些个到处贩卖的走读式情爱，在王丽的眼里根本就是不屑一顾。每每遇到这种妄想之徒，王丽都会不假思索的一脚将其踢出。然后再度从从容容的继续打牌做游戏。
　　但自打第一眼看到袁崇义起，王丽就被袁崇义那威武的体格以及幽默的谈吐给迷住了。她仿佛觉得电脑荧屏里面涌现出来的这个标准型的山东大汉，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搜寻的那个心仪男人。
　　袁崇义没将这一次的偶遇仅仅当作又一次的擦肩而过，而随随便便地放走。他毫不犹豫地索要到了王丽的QQ号码，电话，乃至详细的家庭住址。
　　很快，他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亲密网友，继而又神速的发展成了一对疯狂的网络恋人。
　　不记得是谁讲过这样的一句话，说，网恋啊，归根到底，其实就是初恋的一次变异萌生。是初恋在经过了长时期的沉淀积累之后，又一次小心翼翼的二次成型发育而已。
　　故而，网恋的形态才与初恋如出一辙。
　　没有伤害，没有愤怒，没有阴谋，也没有怀疑。有的只是朝思暮想，有的只是生死相许。
　　它浪漫得可以让你闻不得一点生活的油盐酱醋，绚丽得能够容得下所有的空中楼阁。它即便是偶尔闪现出一点点生活的影子，也是急匆匆来，急匆匆去，然后复归浪漫和绚丽。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网恋又是初恋的加强版而已。
　　
　　王丽自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尊充斥在自己脑海里面的温馨画面，是那个在自己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的朦胧女神重新涌现。一种似曾相见的甜蜜感觉，让袁崇义终于重新找到了情感的着力处，找回了甜蜜的源泉。
　　有时候，动情处的袁崇义会神经错乱一般地疯狂敲击着键盘对王丽说，仁慈的上天啊，你终于在人世间的一片呐呐声中，听清了一个来自卑微角落的殷切呼唤，将我的女神重又还给了我。
　　——王丽出现了。
　　
　　失业
　　
　　但这一次，王丽却没有了往日里那桃花一般灿烂的笑容，以及如同银铃般脆脆的笑声。她悠悠地告诉袁崇义说，自己已经失业了。
　　失业了？袁崇义听罢，心底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拽了一下，心里面一阵阵起伏。
　　原来，王丽是在一家民办的职业大学里面担任一名训练教师，专门教授一些航空专业的礼仪课程以及形体训练方面的知识内容。
　　如今，中国的民办教育是良莠不齐，热门专业忽东忽西，其形形色色的科目开设，更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今天是国际贸易热门，相关的专业就遍地开花，铺天盖地；明天是航空专业吃香，于是，一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就又“呼啦”一下挤到航空专业那儿安营扎寨。
　　因而，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当一架架银白色的客机呼啸着飞入云际的时侯，王丽她们所在的那一所民办职业学院，也跟着在一块毫不起眼的招牌底下，赚进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票。
　　但很快，那些怀揣着蓝天梦想的学生跟家长们就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大把大把撒出去的钱币所换来的蓝天梦，往往并不是一条连接东京、巴黎等国际大都市的豪华直航线，而仅仅是原地不动的一个地勤工作人员的普通背影而已。
　　有的，甚至还仅仅是一张没有任何兑现日期的空头支票。
　　于是，人头攒动的热门专业，在经过了它初期的短暂繁荣之后，便迅速开始变得门庭冷落。
　　有时候，偌大的一所职业院校里面，人影难觅，甚至连一个班的最基本学员人数都难以凑齐。面对如此惨淡的经营局面，学院的有关领导更是一筹莫展，望天兴叹。
　　因为他们明白，依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即便是最后坚守在梦想前沿的这个把孩子，浑身上下都堆满了白花花的银两彩票，毕竟也是杯水车薪，即便最后都将他们榨干成肋巴条子，也难以支撑起昂首蓝天的雄心来。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学院的头头脑脑们，私底下一嘀咕，便宣布撤销该专业设置。
　　直至到了最后，当那些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上司们一夜之间集体蒸发，恍然大悟的王丽们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所一直供职的那一所所谓的空乘学院，根本就是一所挂狗头卖羊肉的黑心大学。
　　他们挂靠在一家具有自主招生权限的民办职业学院上。东拼西凑，拉起一班社会上的吹奏能手，支起几张四角桌椅，然后就对外震天响地宣称，自己是一所国内一流的空乘专业技术学院。
　　其实，就连他们当中最靠谱一点的那位所谓的名誉院长，也才只不过是一位已经在家休养多年的老歼八战斗机驾驶员而已。
　　但是就是这么一点点可怜的薪火，在他们的招生广告里面，却被大肆撩拨成了一个在祖国的航空史上，具有举足轻重影响地位的热门学院。
　　当航空专业技术学院正式挂牌的那一天，他们甚至还隆重地请来了市长大人莅临站台。
　　于是，由市长大人起笔御批的一块黑笔贺匾，以及一张被放大了数倍的领导合影照，就成了这个航空学院大肆喧嚷的镇山之宝以及万能避雷针。
　　
　　他们以招收航空专业学生为名，专门招揽一些在一年一度的高考当中，被那些正规大学所抛弃的边角余料，然后组成男女生特混编队。一边教授空乘专业，一边讲授地面伺服技巧。
　　学院方面除了报名时一并收取的一万元学杂费之外，还以最后毕业介绍工作时需要疏通关系的名义，从每一位学员身上收取一笔不菲的费用。从五万元之二十万元不等。
　　地勤工作人员因为处于航空链的最低端，距离蓝天梦想太过遥远，因而一般五万元即可，国内航线上的空姐则就迅速地窜高至十万元。能够登上国际航线上的漂亮空姐，因为可以与法郎美金贴身翱翔，存在着相当高的快速翻盘机会，因而最高，一个跟头就是二十万元。
　　其中二分之一的款项，静悄悄地流入了学院的头头们的腰包里。其余的一部分，说是将来往外输送学员时，留给各个民航机场的老总们当做敲门砖使用。剩余的死狗烂猫，不分多少，则统统地堆到了挂靠的学院身上。
　　只是当这些踌躇满志的各路英豪们，在和和气气地瓜分掉了头几波战利品之后，却最终令人尴尬地发现，一个类似于空手套白狼一样的经济示范区，当中的猎物却并不总是会源源不断地自动送上门来的。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古老的孙子兵法在成全了孙膑英名的同时，也让这一家皮包学院的老板们，痛痛快快的施展了一把现代版本的空城计。溜了。
　　据王丽诉述，这帮老家伙在最后仓皇撤走的时候，除了席卷所有的款项外加教职员工半年没发的工资之外，还额外地留下了两个漂亮女学生的腹中胎儿。这，大概也算是为他们未竟的航空事业所暗中积蓄的反扑势力吧。
　　
　　说完这话时，王丽竟对着袁崇义淡然一笑：“真没想到，平时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做起人来却会如此龌龊不堪。”
　　“哪你呢。你打算怎么办?”袁崇义在终于弄清楚了事情整个的来龙去脉之后，又急切地追问。
　　王丽又是如素花一般地莞尔一笑：“哥哥不用担心。我已经跟一家瑜伽馆联系上了，具体的条件也都谈好了，明天就可以赶到他们那儿去上班。”
　　“瑜伽馆？”袁崇义一脸疑惑，直勾勾地望着王丽。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女友现在尽管一副轻描淡写的轻松样子，那其实都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给自己看的，为的是怕为她感到担心。
　　“是的。哥哥你难道忘记了我的所学专业，我的特长，就是形体训练啊。”王丽越发轻松调皮。
　　“哦。那是那是。”袁崇义尴尬地微微一笑：“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工作选择了？”
　　“做其他的？我不会呀。哥哥，我得围绕着我自己的特长来选择职业才可以的。”说完，王丽还如往常那样，故意朝着袁崇义眨巴了一下眼睛。
　　——特长？袁崇义一时语塞。他似乎让王丽刚才的一番言语，给提醒了什么似的。蹙着眉头，怔怔地看了王丽半晌，然后又似有所悟地沉思了一会。忽然竖起大拇指，冲着王丽神秘的一笑：“好妹子，你自己保重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啥？”王丽张着嘴巴，一脸不解地目送着袁崇义，快速地消失在荧屏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