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秋风中（33、34）

第三十三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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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建议我退了自己租的房子，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留着，反正已经预交了一年的房租，还有五个月才到期，退了房子，房租也不会退。
我跟高远甜蜜而平静地过了一个月，像其他的男女朋友一样。
一切平静。平静得令我感觉不安。
暴风雨来临之前，也是一切平静，那平静，令人不安。
感觉着自己的不安，我还是企望，生活的风暴，最好永远不要出现。
当我完全习惯与高远一起的生活，感觉得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短暂的平静之后，还是会波澜泛起。
罗克还是偶尔想约我见面，说一定要我参观一下他们的项目，我一直推托着。
曾经的情不在了，曾经人还在，斩断了曾经情，躲不开曾经的人。
如果说罗克脸皮很厚，他不会否认，且会修饰一番，说这叫坚持不懈，认准目标，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成功的道理。
高远在洗手间的时候，我帮他接了一个电话。
一串陌生的号码。我喂了一声之后，对方却不出声。我说：“哪位？不说话我挂了。”
“岳小姐……”终于有了声音，却是杨芮的，我记得她那独特而动人的声音。
“哦，是杨老师，您好。”我想不到，杨芮会在这个时候给高远打电话，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
“我已经不当老师了。”杨芮小声说。
“听方先生说过。但是为什么呀？”在一所学校当了十年老师，即使没有得到好的荣誉，也积攒了好的声誉，她怎么突然就不干了。这像她当初跟高远提出离婚，令高远感到难以置信。
“高远呢？”杨芮迟疑地问，没有解释为什么。
“他上洗手间，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先跟我说，我再转告他，要不您过五分钟再打过来。”我尽量大方地说，毕竟我本来就不是小气的人。
“想跟他说，我手机换号码了，不过现在跟你说也一样。本来不想说的，又怕有什么事情，联系不上，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什么呢！大家又不是敌人，老死不相往来。你的新号，就你现在打这个？”
“嗯，岳小姐真是大气度，高远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呵，杨老师，您就别这样说。我哪能跟你比呀，他们说起你贤惠的时候，我头都抬不起来。”
“我能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岳小姐你聪明能干，落落大方，能帮助高远做大事。”
“您这样说，我会骄傲的。”我笑起来。
听着杨芮的声音，感觉完全不象上次见到的人。我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想看真正的杨芮，现在是什么样子。现在她与高远，已经结束了，而我的好奇心，正盛。
“杨老师，有空的话，我可以去看你吗？我是说，我一个人，跟你单独淡淡？没别的意思，就随便聊聊什么的。”我很冒昧地问。
“好呀，你过来，就打我这个手机号。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号码吗？”想不到杨芮回答得如此爽快，我有点意外。
我告诉了她我的号码，说有空的时候，一定找她聊聊。
我刚收了电话，高远出来了。
我把手机还给高远，说：“杨芮刚打电话过来，说她换了新手机号。要不你再打过去？”
高远拿手机看了一下，扔到一边去，说：“这么晚了，还打什么电话。”
“你不把她的新号码存一下？”我说。
“算了，明天再说，很晚了，睡吧，明天还要上班。”高远说着上床躺下，没再看那手机一眼。
“随便你。”既然高远如此，我也没话可说。

***

工作上碰到一些不顺利的事情，我暂时忘了杨芮，她那没有存上的号码，也找不出来是哪个。
销售部的同事报告说，新客户Hani一个大柜的第一批订单，上个月已经起运，提单附件也发过去给了Hani，但是对方到现在还没有付货款。
记得最初，关于Hani提出的付款方式，我还与高远起了争执，最后不得不开会由大家决定，那次是我的意见被采纳，感觉高远很没面子，不过高远没有一点计较。
对方没有付款，我们便不把提单寄出，只能催Hani，希望在货物抵达目的港之前付清货款。
但是Hani虽然满口答应立即付款，却一拖再拖，后来又说资金紧张，周转过来了马上付。
不讲信用，不只是中国人的专利。中东人也是如此，难怪最初，高远说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付清货款再发货。
一拖就拖了十几天，货物已经抵达目的港。
Hani说货物已经到港，他只能先清关，不然货物堆放在码头超过时间，海关要收他200％的码头费用。他需要我们这边提供一些官方的单证，另外，没有我们的正本提单，他也无法提货。如果超过时间他不能提货的话，这批货只能退回。
第一次与Hani做生意，我们都希望一切顺利，今后可以长期合作下去。
四十多万美元的货物抵达目的港，却无法清关，这对于Hani对于我们都是不小的问题。如果退运，对我们双方都造成很大损失。
我们只好应Hani的要求，安排以最快的速度，办理相关单据。Hani也一再保证，尽快将货款汇过来。
但货款未到帐，要不要给他寄去清关资料，我们犯难了。
如果他能像他所保证的那样，尽快把剩余70％的货款付清，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他提了货，一味抵赖，不付款的话，我们能拿他怎样？即使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去追回，但能不能全数追得回，谁也不能保证。但如果他不提货，找理由把这批货退回，我们也是损失很大。
不管怎样，都有很大风险。但不管怎样，我们得有个决定。
这次高远没有与我争论。
他说，曾经我的直觉很准，那么这次，我又有怎样的直觉？
直觉？这种事情，是不能靠直觉的，依直觉行事，非常危险。道理我很清楚，但凭我的直觉，应该赌一把，相信Hani不是诈骗。
最后，还是决定给Hani把单据寄过去，让他先清关，冒险赌一把。
这样做，我们的压力都很大，我们都轻松不起来，且高远要承担的责任要比我的重。

第三十四章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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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i一天不把货款付清，我们心情就一天比一天沉重，每天的笑语，都觉得不似以前的轻松。
高远的父亲打电话，说高远在外边逍遥，这么久不回去看他这个老头子，要是哪天他死了臭在屋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高远决定周末回去看看他的父亲。我不是很想去，但高远希望我去，我也就一起去。
周六，我们起得很早，早早出门上了高速路。到的时候，才早上11点。
高父赶着出门的样子，说是参加同城的老战友聚会。高远开车送他，陪他去。
我没有跟他们出去，一个人留下，无聊地想很多事情。
有人敲门，我开了，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这张脸，没有涂脂抹粉的痕迹，很朴素，有点憔悴，有点苍白，给人清淡而怜惜的感觉。我认得这张脸，十年前，是清泉一般模样。只不过，这张脸上方，还是戴着帽子。
杨芮看见开门的是我，先是吃惊，接着努力做出一个笑容，说来拿东西，想不到我在。
我和杨芮走出小区，路上很多人跟她打招呼，问怎么很久不见她。杨芮都是微笑着，回答是呀。
我们走到一个公园里，坐在长凳上。
前边，有小孩子玩耍，嬉笑。
杨芮看着孩子们，看得出神，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仿佛看到令她打心底高兴的事情。
我想，她应该很想要一个孩子。高远也说过，他们曾一度很想要孩子，但却一直没有孩子。
孩子们的父母来了，把孩子们带走了，杨芮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意识到我的存在，向我抱歉地一笑。

***
“你一定认为，我很自私，在高远的事业跌落谷底的时候，因为别的男人而离弃他。”杨芮说，还是看向前方。
“如果是因为你爱上别人的男人，我并不觉得你的自私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选择爱谁的权利。”我也看向前方。前方，清洁工正在打扫刚才小孩子们扔下的垃圾。
以前，罗克选择温蒂的时候，我恨他的自私。现在，我能原谅别人的自私。人都是自私的，特别在爱情上。我不完全懂得爱，但已经懂得，爱情是自私的。
“可是我不明白，你并没有爱上别的男人，却为什么这样做？”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杨芮回头看我，有点不可思议。
“我不是高远，当局者迷，越是爱得深切，越是容易被假象蒙蔽眼睛，所以，我看得出，你并不爱方荣。而你却刻意让高远相信，你已经移情别恋，对高远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也借此要求离婚，离开高远，远离他的生活。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前，我不能确定这种说法，也就是刚刚，我有了这样的猜测。如果我说的没错，那么，这个事实让高远知道的话，他会怎样？我不敢去想。
“岳小姐果然非常聪明，难怪高远这么快爱上你。”杨芮笑着，笑得无奈。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装作糊涂，把假象当作真相看吧。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对自己还比较好。”杨芮憔悴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这样做。”我说。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杨芮淡淡地说，一下子，把人的感觉拉到很远的距离之外。她不想让别人知晓她内心的想法。
“如果你说，我就会知道。”我还是坚持。
“那么，我说是因为我不能生呢？”杨芮沉思许久之后开口。
我摇摇头：“你们结婚十年没有孩子，一切正常，我想，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如果我说我患了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呢？”杨芮微微笑着，声音清晰地说。
这个理由太吓人，我被吓住了，转念又想，怎么可能！
“不要说得这么吓人。”我再次摇头。
“你不信？”杨芮不笑了，认真的样子问。
“我不能信。”我说。
杨芮看着我好一会。她那眼神，令我去想她的话会是真的，我不可以怀疑。
慢慢地，杨芮笑了，裂开觜，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逗你玩的，你不信就对了。看你，跟小孩一样好骗，真单纯！”
“最好是这样。”我尴尬地笑笑。
杨芮看着我，笑得有点轻松和得意，“你也不要再钻牛角尖，有什么想不通的！感情的事情，说来就来，说没就没了。我只不过突然觉得不爱高远了，对他的感觉越来越陌生，跟他继续生活下去，很没劲，没意思。结婚十年，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早上很早出门，晚上很晚回来，即使抽出时间陪我，也是急匆匆的，我们之间说话也越来越少，呆在一起都感觉到很无聊。”
我眨巴着眼睛看杨芮，难以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在我的想象中，高远与杨芮的生活是幸福而温馨的。或许是我自己想得太简单，太美好。
“你别觉得这是我乱编，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高远他爸去，保准不令你失望。你说我跟高远的生活，都这样了，我还怎么能一直忍受。反正我们没有孩子，离了婚，给彼此新的机会，各自潇洒，各自快乐，这不是很好？刚好他的生意跨了，没有我，他完全自由的话，会比较轻松。你慢慢等着看吧，那天他又走运，做起事业来，肯定会把你扔在一边，把他的事业当老婆。”
是这样吗？
杨芮的话，似乎可以解释清楚我想不通的地方，但我可以相信就是这样吗？
为什么杨芮说话，前后给我感觉很不一样？我该相信前面的，还是要相信后面的？还是就此罢了，什么也不用去理会？
“我都是过去的人了，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想得太多，对你而言，没意思。”杨芮接着说。
是呀，不管怎样，想得通也好，了解了也罢，那些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跟我关系不大。
我决定不再去想那些为什么，现在怎样就怎样，将来怎样就怎样。

***
我看着杨芮渐走渐远，修长的背影，渐远渐细小，最后隐没在拐角的绿叶红花当中。
午后的阳光特别明朗，将整个春天照耀得神采奕奕，沉睡了一冬的花草树木，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生命的蓬勃。
如果人，也能像花草树木那样，无论经过怎样的严冬，只要春回大地，便再度获得新生，张扬生命的坚毅和永恒，人类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我把这个假设告诉十个人，我想也许会有九个人，认为我脑子有问题。毕竟人不是花草树木，不能在生命枯竭之后，再度新生昌荣。
人的生命是脆弱的，稍纵即逝，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在大地彰显勃勃生机的时候，我却有这样的想法，虽然煞风景，却非空穴来风。
我一路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一起交通事故，看见救护车呼啸而去，地上血迹斑斑，被交警疏散的群众，议论着伤者可能撑不到医院。
我的脑海里自然出现这样的想法，然而，只是想想而已。
“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木前头万树春。”虽然这诗句的原意，不是直接指生者与死者的关系，但用来形容两者关系，最恰当不过。
我突然感到，好好地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