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世事无形瞬息即变 风云突变又起祸端

　　上篇
　　却说那朵白云驼着紫鹃秋儿冉冉升起，向东南方去了，他这里众人叹惜了一回，也就回头向山寨走去。
　　在经过李二憨坟佐那段山路时，赵莹灯的目光停在李二憨的坟坡上，注视了一阵子，心中不是个滋味，她向黎金花轻轻地说了一句：“妹子和他们头前走吧，我过去看看，少待一会就来。”黎金花目送她走下山坡，回过头来，见众人也正在看着走过去的赵莹灯，小脸都是木怜怜的，脸上现出一片揪心的哀伤,就说：“你们先回去吧！”话后看众人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动身，立在那里。
　　赵莹灯来到李二憨的坟前。坟上已长出几棵青草，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拔去野草，心中酸溜溜的，好不是个味道，晶莹的大眼睛一挤，泪水就溢满眼眶，已有两滴滚落下来，李二憨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掏出手帕擦拭一下，见前边有一丛开得红红火火的杜鹃花，走过去，用手去扯那杜鹃花。她用力一扯，却没扯起。就在右手中吐了一点口水，双手搓了搓，抓着杜鹃花的下茎，猛一使劲，那棵杜鹃花被她拔起，还有长根连在地下。她拔出腰间长剑，斩去连在地下的长根，把杜鹃花提到李二憨的坟前。用长剑在坟前掘了一个坑，把杜鹃花栽进去。就在这时，站在那边的黎金花已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叫起来，“姐姐，他已是死去恁长时间的人了，你还是狠狠心舍下他吧，不要再想他联系他了，不然的话，你越是联系他，他越是纠缠你，时间久了反把你拖垮了。”黎金花说到此，不觉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就要流出来，她急忙揩了一把，走过去说道：“姐姐，你切切不可再联系他了，那样只能害你自己。还是狠狠心吧，他能忍心撇下你，你就要恨心抛下他。千千万万不可再联系他了！”赵莹灯已是潸然泪下，坐在地上幽幽的呜咽着。她数落道：“今天一别，随军北上，千事万事缠身，哪还有时间来看他？就让姐姐再为他洒下几滴泪水吧！”
　　黎金花听她如此说，没再去扯她，让她再和李二憨叙叙衷肠。过了一时，她才弯腰扯起赵莹灯，扶着她走上山路，众人簇拥着赵莹灯慢慢向山寨走去。
　　回到山寨，赵莹灯晩饭也没吃，和衣躺在床上睡了。说是睡了，实际他久久未能入眠，李二憨的影子老是在她的脑海中晃动。说实话，最初那个书生的形象，根本就没让她那么刻骨铭心，说散就散了，就像烟消云散那样。她同他一刀两断后，他的身影一直未在她的梦中出现过。李二憨就不同了，这个憨憨的红脸汉子自从离她而去，一合眼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挥之不去，就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也许就是一个紧箍咒箍在她的心上，让她经久疼痛不已。要是能像黎金花说的那样，说不想就不想，说抛下就抛下那有多好。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暂时忘记了疼痛，一旦到了更深人静，他在她的脑海中出现时，她的泪水就打湿了枕头！和那个人在一起时，也没觉得怎么样，一旦那个人走了，就感到特别的留恋，那人对她有太多的割舍不下。他那轻轻的一个动作，轻轻的一语，甚至轻轻的一句笑骂，都是那么温存，那么亲切，那么让人觉得惬意。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收紧了，继之一缕寒意袭上心头，禁不住眼角又湿润了。她想起那回夜半过后，她一个人正在为苏现利兴兵思解破敌之策时，不想那个憨货怎么就一个人偷偷地溜进来，直待走到她的身后用双手捂住她的眼睛时她才知道，他叫她猜他是谁。她心中好甜，她就故意说是这个，说是那个，就是不说是他。她“咯咯”地笑着，趁势挺在他的怀里。他不知怎么就拿出一个兜儿，里面装有七八个捂熟的柿子，红通通的，软软的。他拿起一个，慢慢地揭了一半的皮，轻轻地递到她嘴边，她就闭上大眼睛，张开小嘴，慢慢地享受着，老甜！这样被人侍候着吃小嘴，在她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好惬意，就这样她一气吃了五六个，都是他剥的皮，递到她嘴上，……她不是在吃小嘴，她是在享受他的憨厚纯朴，她是在品赏他的细腻真淳！是真的，她是实实在在的把她的这一生交给了他！他也诚诚肯肯地接收了她的给予。还有一次，因为战事太忙，她脱下一堆衣服，顾不上洗，谁知他看到了，打架回来，放下柞树大棍，连饭也没吃，就把她顺手撂在地上的衣物收拾一大盆，端下山去洗净晒干后叠得平平展展地，给她送过来放在她的床前桌子上，她好感动，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伴好！想到此，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又爬上心头！她就这样想着想着，就又走进温柔甜蜜的梦乡，走进他的怀抱——
　　她和他坐在一只小船上，他轻轻地摇着小船。湖水碧蓝碧蓝的，晩风吹过，泛起一层层的涟漪。一朵朵紫红色的莲花从那团团荷叶中托出来，互相挑逗，竞相争艳，灿烂的荷花千朵万朵连缀在一起，就像仙子从天上扯下片片红霞覆盖在湖面上。氤氲的香气把晩风都灌醉了，醉了的晩风癫癫狂狂的张着红酥小手，把人的心坎撩拨得痒苏苏的。她就招手叫他过来坐在她的面前，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小船随风在湖水中荡漾着。慢慢的觉得她的脸颊有点发烧，这时小船随风荡进荷花丛中，他就摘了一朵并蒂莲花。他拿起她的小手，把那花儿塞在她的手中。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叫她，回头向岸上看时，却是妈妈来了。妈妈一路走来，声声叫着她的名字，说是客人都来了，婆家的花轿也来了，你只顾自己在这里乐，还不快点回家梳洗打扮上轿。她口中应着，就上了岸，他也跟着她上了岸。她回头看那只小船时，小船没了撑船的人，就在水中随波逐流，被风推得团团乱转。她随妈妈走回去，家中果然宾客盈门，东院的王大妈，西院的李大婶都来了，许多人都在帮忙打杂。她走进自己的椒房，这时几个小姐妹走过来帮她梳洗打扮着妆。上身是姻脂色的大襟蝴蝶双结盘扣锦绫褂，褂上绣着倒映在一倾碧波荡漾中的蓝天白云，飞动地描绘出团团荷盖托着朵朵紫红色的并蒂莲花，莲花吐出姻脂云，在明镜的湖面上翩翩起舞。下身是翡翠绿的苏丝绸裤，脚上穿着绣有鸳鸯戏水的金丝花鞋。一个小妹妹就拿来艳丽的红盖头，盖在她头上，两个小妹妹把她扶上大花轿。唢呐吹起来了，大花轿被人轻轻抬起，慢慢地启程了。走了一程，轿子说是累了，坐下休息，这时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跑过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右手拿着榴梿，走到她面前，用左手指着她忿忿地说到：“你这个没有廉耻的女人，为什么抢走我的男人？”话后回头走到他的身边，扯着他的手说：“走，咱回家去。你别图她长得漂亮，她可是妖精变化的，专门出来祸害男人的，走，回家去。”话后扯起他就走。她一见，心中立时火起，一纵身跳出大花轿，抽出青钢剑，劈后心朝她刺去，口中骂道：“哪里来的小泼妇，凭什么说他是你的男人？”疯癫女人见她挥剑来刺，舞动手中的榴梿和她打在一起……
　　天不知是什么时候亮的，赵莹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梦醒来，太阳就懒懒地出来了。这时刘栓妮走来喊她吃第一回她急忙洗了脸，走过去吃饭。饭后，把东西收拾收拾就上路了，她要赶去信阳州同桂从厚话别，然后和黎金花带着那十几个女兵打马追赶北上的大军。朱元璋带着大军已于破城后挥师北上了。
　　赵莹灯和黎金花等人来到城里衙门前，桂从厚及一班子衙役赶忙出来迎接。互道寒暄后，众人说笑着走进去，坐下，仆人送上茶水。桂从厚说是赵莹灯等人的一切随军所用之物都已置办齐全，就令人一一搬出来让赵莹灯和黎金花过目。并说马匹也挑选好了，就等他们登程了。就在这时，忽见一个小校跑进来向桂从厚耳语了一阵子，然后又急冲冲地走了。这时桂从厚脸色大变，忙向赵莹灯、黎金花等人说是陈友谅大军从东边赶来，先头大军已到五里店，目前尚不知意图如何。
　　赵莹灯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她的表情并没定位在脸上，少时心中平和下来。他向众人看了一眼，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手指一弹，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几下，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口气不慌不忙地说：“咱们和老对手李牧归打了好几架，也没见得怎么样。陈友谅来了，他有几斤几两，咱们再掂量掂量也没什么不好。”话后向黎金花递去眼色，黎金花接过她的眼色后，向她点点头，她二人走出去，嘀咕了几句话后，走进来，赵莹灯笑向大家说：“刚才我和金花寨主商议了，眼时我们就不走了，待打完这仗，赶走了陈友谅，再去找大部队。”
　　听了她的话，桂从厚首先松了一口气，众人的脸上也现出笑容。赵莹灯向桂从厚要来纸墨笔砚，立即写了一封书信，令一个兵士打马给朱元璋送去。
　　赵莹灯还住在那座废园里，黎金花和她作伴同住一处，也就是紧挨半缘阁的另一间，同时住进去的还有半月和刘栓妮二人。她二人把一切处理完毕后，一前一后走回衙门。桂从厚没在，他去军营了。
　　原本李牧归的部下阵亡一部分，逃跑一部分，朱元璋收编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被桂从厚编在他的部下。桂从厚对他们作了约法六章的训教：一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二是不准偷抢老百姓；三是不许奷淫妇女；四是不许以强凌弱；五是临阵不许脱逃；六是违令者杀无赦。并令原先的义兵对他们实行一带三的严格训练。
　　桂从厚处理完军务步出军营，向衙门走去。在经过一个偏僻的小巷时，却见前边一个人影一晃不见了，挺像老杂毛，心中起了疑惑，打马向前跑去。到了小巷口，找了几个地方，也没见人，只好心中存下疑惑，翻身上马。他耳边忽然响起风声，条件反射地把头一偏，一支飞镖带着风响射在前边的墙上，怎个飞镖直入墙中，只剩镖尾一缕绿色的线穗露在外边，那人用镖的力度可说是非常霸道，让人悚然。桂从厚惊愕了一刹，走过去，用手一扯那线穗，线穗断了，那镖却嵌在里边没能拔出来。桂从厚拿那线穗看时，认得是老杂毛的。心中就“咯噔”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心想这家伙在暗处，以后可得小心防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