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的，不用怕，你现在安全了，我马上叫救护车，报警，你可以坐下安静的等警察来。”泰锡一边安慰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边微蹙眉头打电话叫救护车。
　　“拜托你了，我只能把她放这儿，我走了，我不能等警察来！”淑萍紧张地摇摇头转身欲走说。
　　“为什么？你没有身份？”泰锡边打电话边用略生硬的中文询问。
　　“是。”淑萍头也不回，回答的也干脆。
　　“确定你出去是安全的？”泰锡追问。
　　“不知道，能用下你的电话吗？我手机丢了，想给我女儿打个电话，”淑萍转过身来，白得如纸的一张脸看着泰锡。
　　泰锡把电话递给她。
　　好半天电话拨通了。听到女儿的声音，淑萍的心踏实了，她知道老高是在威胁她，逞一时嘴上痛快，想找到默默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人海茫茫，宛如大海捞针。但只要一想到老高那鹰隼的目光，还是觉得瘆的慌，不寒而栗。她叮嘱女儿防范于未然。
　　要她在平日里多加点小心，没事别乱走。如果遇到一个瘦了吧唧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同乡口音，一定要小心，那是个杀人犯，有危险就报警，不要担心没有身份，报警才是最安全的。
　　“怎么了，妈，出什么事了，你在哪？”电话那边的默默好紧张，担心地询问。
　　“我没事儿，是我朋友欠钱不还，出事了。被她相好拿刀捅了。我就是担心你，怕他红了眼珠子，找你麻烦。估计他也找不到你那，你那儿那么偏僻。不说了，借的电话，我电话丢了。照顾好自己啊！等我买了电话再打给你。”
　　把电话还给这个小伙子时，见他在听，也没介意。却觉得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和好奇。虽不露声色，却在打量她。见她打完电话，竟忍不住发问了。
　　“你的女儿叫默默！”其实他是不愿相信的。
　　“是啊！”她点下头。
　　“做什么的？”他追问。
　　“在一家中国人餐馆上班，怎么了，你认识？”淑萍急于脱身，不愿再多说。
　　“不不，我不确定认识。可是你现在出去很麻烦，警察已经来了！”他决定帮眼前这个女人，只因他听到的那个名字，虽不确定，却不想错过。
　　“你报警了！你不是只叫了救护车吗？”淑萍也听到了警笛声。
　　“对不起，我必须报警。”泰锡一摊双手，表示只能如此。
　　“噢，这下完了，这可怎么办。”淑萍慌乱中没了主意。
　　“你需要跟警察说清楚一切，这样他们会对案情始末有个了解，知道该怎样去抓嫌犯。你所担心的，没身份进了警察局，那不是很严重的事情，进到意大利的警察局，要走个过场，按了指纹就会被放出来。”泰锡如此说，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在解释进到警察局要履行的程序。
　　“你不怕不代表我不怕，谁愿意和警察打交道。算了算了，我走了。”淑萍抢白着，却也不会好赖人不分，情急之下也只有抬腿就走。
　　“等等，你不能出去。”泰锡拦住她。
　　这时门外警察的脚步声已近。
　　“怎么帮我，变身警察先把我抓起来，让我走就算是帮我了。”淑萍硬着头皮想闯出去试试。
　　“你走不了的，出了这门正好和警察撞在一起，警察会盘问你，你身上有血，慌慌张张，眼神零乱，不抓你抓谁呢。”泰锡说。
　　“走不走得了，是我的事儿，不走，坐以待毙，我不愿意。”淑萍固执地说。
　　一样的倔强，泰锡想起那个有着相似固执的女孩儿的话，“你和谁适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最不适合你……”他无奈地摇摇头。
　　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一番忙碌，拉走了处于昏迷中的中国女人。警察询问，做笔录，泰锡一一作答，完美配合，流利的意大利语，让警察流露出欣赏的神色，听惯了中国人蹩脚的意大利语，这语言说的，听着舒服。
　　“你是出生在意大利的中国人？”警察问了所有该问的，突然来了兴致聊起来。
　　“是的，我是在这儿出生的，可我只是半个华裔，因为我父亲是韩国人，我母亲是中国人。”
　　“你的工作？”
　　“我是会计师。”
　　“你喜欢意大利还是韩国?”意大利的警察就是这样，随时随地，按心情办事。
　　“很纠结的问题，我出生在意大利，在这里读书到大学毕业，到现在有了工作，你说我喜欢哪里，当然是意大利，可我是亚裔血统的意大利人，在这里我是韩国人，去韩国我是侨胞。这就是我的心结。”泰锡的情绪多少有些激动。
　　“很遗憾，如果我的问题让你不快，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我们接受就好了。”
　　……
　　确认警察走后，他开了后门，却不见了那个女人。张望着，见从对面楼里出来了，走近了发现洗了澡，化了妆，喷了香水，还换了一身新衣服。也是高挑的身材，修长的腿，只是脸上多了些涉世太深的世俗气和烟花柳巷味儿。他抬头一看，三楼阳台上一个意大利老头子在看风景，默默的母亲在他眼里是怎样的一道风景呢！
　　泰锡真心不愿意她是默默的母亲。而她的确是有假包换的黎默默的亲娘。警察来时，她要铤而走险，想在警察眼皮底下溜走，泰锡佩服她的胆量，却发现她是没有脑子的女人。走在训练有素的警察面前之前，一定要先照照镜子。那会儿她就跟个疯子似的。
　　刚刚，泰锡让她从办公室的后门出去躲一下，等警察走了去叫她。她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帅气男孩，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于是在警察进门之前悄悄溜出了后门，置身在另一住宅区的院子里，才发现，安全了。这神奇的意大利之门啊，进了这门出那门，世界完全不一样了。她还是谨慎的选择了躲藏。走进对面楼，试探着上了三层，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上下楼，就势在三楼楼梯上坐下来，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也顺便喘口气儿。发现手腕上有个头绳，就把零乱的长发拢起来在脑后挽个发髻。浑身无力地倚着墙，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泰锡来找她。
　　这时有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她心里一阵紧张，侧耳听，是一个人，脚步沉重而缓慢，是老年人的脚步。果然见一意大利老人上楼来，暗骂不乘电梯走楼梯特意跑来吓人。她也没起身，只是往旁边挪挪，留空给他上楼，那人就停在三楼，拿出钥匙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要开门。她笑一下，若无其事地随意一指旁边的那扇门，说：“我今天忘带钥匙了……”
　　“我有！”老头一听，微微一笑，晃晃手里的钥匙说。
　　“你家！那不是你家吗！”淑萍尴尬地耸耸肩，一指老头已经插进去钥匙的那扇门。
　　“三楼三家都是我的，那间刚空出来，还没租出去。”老头一指刚才淑萍说的那间。
　　“这是几楼，”淑萍问。
　　“三楼。”老头回答。
　　“啊，我说嘛，弄错了，我是四楼的。”淑萍胡乱说着。
　　“噢，要进来吗？我一个人。”老头问。
　　“不，谢谢！”淑萍回答。
　　“我见过你，今晚？”
　　“那又怎样。”淑萍以她职业的敏感，领会错误，以为被别人认出了，丝毫不在意，随口问。
　　“进来吧！也许你需要洗个澡。今天华人街出大事儿了！你们这些中国人，当街就行凶，跟那波里人一样。”老头咕哝着开了门。
　　当泰锡找到淑萍，淑萍已不再是那个披头散发，惊慌失措，疯子一样的她。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熟女子。他告诉她，警察已经走了。淑萍打听桂琴会被送到哪个医院。泰锡警告她，不管送去哪里，现在都不能去探视，警察也在。
　　“你现在去哪里，我送你！”泰锡问。
　　“为什么？你走你的吧，不麻烦你了。”淑萍拒绝了。
　　“顺路，没关系的！”泰锡坚持着。
　　“你知道我在哪就顺路，还真是个好借口。”淑萍觉得这人好奇怪，不过也好，安全。
　　两个人一起走到停车的地方，淑萍羡慕地看着泰锡的宝马✘5，啧啧称赞着，直爽而率真，那一刻倒像个孩子。四十几岁的人也有童稚的一面，也不多见。
　　泰锡上了车，她去拉前门儿，本打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泰锡犹豫了一下，问她可以坐到后面吗？她耸耸肩不置可否。
　　一路上，泰锡没有说话，车内放着他喜欢的爵士乐，却没在听，犹豫着要不要问关于默默的一些情况。
　　淑萍也没说话，搭个便车而已，没什么可说的。再说了，和他说话总觉得有点费劲，而此刻他明显的心不在焉，她也实在是累了。
　　直到淑萍喊停车，泰锡才后悔失去了一次了解默默的好机会。淑萍临下车很真诚的表示了感谢。泰锡给了她一张名片，告诉她，有事情可以打电话。
　　“为什么帮我？”淑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