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天使 二零

　　卷子是老曹自个出的，考试是老曹自个监考的，卷子也是她自个批改的。不料批改的时候窝了一肚子火。本以为简单的卷子，考下来的结果让她非常生气。“沈凤，你说说看，你考了多少分？”老曹不客气地点了沈凤，她还没怎么样，池清到开始担心了。刚才的勾勾叉叉又回到他脑海中，虽然没看见分数，但想来不会高。
　　沈凤刷一下起立，用来遮挡试卷的手臂顺势抬了起来，池清从缝隙中看过去，心里忽然一憋，像是吞了个苍蝇似的扭过头。104。那可是150分的卷子，再怎么考也不可能低于120吧。
　　“104分。”沈凤的语气异常坚决，似乎没有体悟出老曹的话外音。老曹蹙起眉头，肥厚的下巴颤了两颤，笑眯眯地问：“你认为这份卷子难吗？”沈凤目光炯炯地盯着老曹的下巴，想了想说：“不难—”老曹一听还是“不难”，不免有些失望，却又听见沈凤说道：“但是，我觉得有些题目考的比较偏，有些题目很灵活，如果照搬照抄平常学的知识点，就得不到分了。”沈凤还想再往下说，老曹晃了晃脸上的赘肉，眼睛里闪出一丝精光，说道：“哦？你是这么认为的？”沈凤点点头。老曹的团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就让她坐下了。
　　沈凤竟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这是池清始料未及的，他心里好生佩服，换做是他，恐怕也只能人云亦云，哪里能像她考虑得那般周全。池清对她的观感瞬时大变，对她的敌意也消除了大半。
　　老曹笑眯眯的顿了片刻，问道：“郑波周英，你们俩觉得呢？”俩人站的像木桩子似的，听到老曹问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齐声道：“嗯，就是这样的。”老曹睨了俩人一眼，晃了晃手里的试卷，慢吞吞地说道：“这份试卷考的不错，呵呵，能把我出的卷子考成这样，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听到这话，大家都面面相觑，猜测着那份卷子到底是谁的，居然能让老曹说出这番话。刚才沈凤一番话已经让池清佩服的一塌糊涂了，但是竟然还有人能得到老曹这么高的评价，他的心忽然奇痒难忍，极度好奇的灵魂又在蠢蠢欲动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老曹揭晓谜底。池清的脑袋里天人交战，不时闪过几个名字。纪婷？周小蓉？林博雯？还是……总不能是米雪吧。班上历史好的也就那么几个，他能想到的名字都在里边了，除了这几个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这么厉害。
　　老曹眯着双眼，炙热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被扫到的都默默地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似乎只有沈凤不在乎，不但没有躲避，反而大喇喇地迎上去，倒把老曹唬得讪讪的。老曹的目光来回巡视，蓦地定格在池清身上。不会吧？池清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呢？
　　老曹嘴角一扬，说道：“池清，你上来。”池清仿佛屁股被针扎了一般，霍地起立，五十多双目光伴着窃窃私语嗖地射了过来。这哪像是褒奖，分明是犯了错误等着挨骂嘛！池清站的纹丝不动，沈凤悄悄地伸脚踢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说实在的，池清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这样瞩目过。
　　领了试卷，池清心里仍是惴惴的。他原本只是有点标新立异的想法，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么一来，不但老曹要对他另眼相看，就连沈凤估计也得佩服他了。想到这个，池清抬眼瞥着沈凤，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试卷，好像在回味着什么。嘿嘿，难不成是考虑要不要向我请教？如果真如他所想，那沈凤也不过如此嘛。池清越想越得意，一不留神，膝盖撞到了凳子。虽说只是轻轻地撞了一下，但他重伤初愈，这一下也足够他疼半天的了。
　　池清还以为是遭了报应，赶忙把嘲笑沈凤的念头打消掉，他摸摸膝盖，伤口似乎没有裂开。他悄无声息地吁了口气，目光又飘到了沈凤身上。沈凤陡然转过脸，正迎上池清的目光，俩人四目一对，池清的眼睛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只见沈凤一只手伸了过来，他眉头紧皱，心里充满了疑惧，紧接着压着试卷的左手向左一扯，试卷从他手底滑了过去。
　　池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这是要干吗呀？一转念，心说还是少惹为妙，左手轻抬，试卷顺利地到了沈凤手上。沈凤似乎也觉察到他手上的力道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看了再说，也没提个谢字。池清自然不指望沈凤道谢，能不惹麻烦就不错了。跟她同桌这么久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池清窥了一眼，沈凤的表情跟上回看他的周记的时候一模一样，顿时大失所望。要让沈凤这样的人物佩服他，他的道行显然还不够。池清目光一收，认真地听起老曹的评讲来。
　　倒也不是没有人不佩服他，这不一下课，周小蓉第一时间就到了。不用说，又是为试卷来的。池清已经见惯了，以致于她一来就条件反射地摸出试卷或是习题，反正周小蓉找他没有别的事情。
　　刚送走周小蓉，纪婷又来了。池清一怔，难道纪婷也要向我请教？纪婷款步走到池清跟前，眸光闪动，盯住了桌上的一本绿面笔记本。池清一看就明白了，纪婷虽是沈凤的死党，但池清早已把她当做文友，加上医院那一幕，他怎会猜不到纪婷的来意。
　　池清默契地从书堆里抽出那本笔记，递到纪婷面前。“咦？这就是沈凤说的那本笔记吧？”苗晶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倒吓了俩人一跳。纪婷面泛红晕，笑道：“正是。”苗晶晶一把接过笔记，问也不问就翻开来看，把个池清看得愣住了。这也太直接了吧！
　　苗晶晶的惊叫引来不少人围观，自从沈凤从医院回来，无意中提起这本笔记，当时她压根没多想，哪知还真有有心人记住了。苗晶晶算是其中一个吧，她也曾是春之声的成员，文采斐然，池清是见识过的。自打文学社停了之后，她无事可做，一时技痒写了篇中篇小说，就是先前被争相传阅的《空城》。池清记忆犹新，那时候火的不行，几乎每个人都看过，让他羡慕不已。
　　这回连苗晶晶都惊动了，看来自己的文字还蛮受欢迎的。想到这里，池清一张痘脸顿时笑开了花，正巧被刚回来的沈凤看到，沈凤见围了一帮子人，还以为出了大事，再看苗晶晶手里的绿皮笔记本就明白了。“不就是一篇破小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沈凤低声嘀咕着走进人群。
　　苗晶晶合上本子，冲着池清就是一通媚笑：“池清，这个借我看看，可以吗？”池清巴不得她借呢，哪有拒绝的道理，连连点头。沈凤一看苗晶晶如获至宝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那种东西也当成宝贝？她一转眼，又见纪婷在人群里，忙把她拉出去，嗔道：“你怎么也跟着她们瞎掺和啊？”纪婷定神见是沈凤，反问道：“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我还要借来看呢。”沈凤像看着叛徒定定地看着她，怨愤道：“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不是看过了嘛，走走走，别跟着掺和了。”说着使劲把她拖出了教室。
　　沈凤把纪婷拉出教室，池清心里不痛快了，心说话，你也太欺人太甚了吧。梁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一甩，把一个天蓝色的信封甩到池清眼前。人还没散，有几个人见梁月对池清这般粗鲁，不免侧目。梁月这一甩，倒把池清吓了一跳，又是蓝色的，到底有完没完了，池清闷闷不乐地接过信，看都不看就丢进抽屉里了。
　　等人散了，池清才从抽屉里摸出那封信，这种蓝色的信封，只有刘漓才会用。他对着信封，眉头紧锁，脸上愁云密布。从开学到现在，他连一封信都没写，收到的倒不少，最多的就是刘漓。小宝偶尔也会来个一两封信，不是抱怨学校怎么差，就是抱怨遇人不淑。看到这些信，池清就一个头两个大，不回吧不礼貌，回吧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是能不写就不写，实在不行就往短了写，反正没人规定回信要写多少字。
　　政治课还是评讲单元测验的试卷，池清听得发困，翻开政治书准备画漫画。他翻开一页，那一页画了个流氓兔，圆圆的小耳朵旁边多了两个叉叉。池清诧异地望着那两个叉，感觉不太对劲，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叉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但又想不起来到底画没画。
　　“好，下面我们来看第一条辨析题，林博雯，你说说看这道题目考的是哪一条知识点。”小王老师点了林博雯，林博雯胸有成竹地回答：“这道题目考的主要是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关系。”小王老师说了一声“好”，挥手让她坐下了，接着分析题目。池清抬眼瞥了瞥那道辨析题，自觉答得不错，手里的铅笔在书上沙沙地来回划动。
　　“考了那么点分数还不认真听讲，真没出息！”沈凤一声轻叹，妙目冷冷地盯着池清的铅笔。那支铅笔戛然停住，顿了顿又游动起来，直到一幅画画好才又停下。池清放下铅笔，也是冷冷地看着沈凤的试卷，看了两眼忽然做了个鬼脸，还不是一样嘛！他得寸进尺地把政治书递过去，低声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沈凤目光移转，池清的书上画了个人像，模样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难不成……她使劲一琢磨，这人也太坏了吧，居然……居然把自己画成这个丑样子。
　　池清抿着嘴偷笑，不敢太放肆，见沈凤脸色铁青，马上把大作收了回来。“池清，你太可恶啦！”沈凤声音压得极低，不过池清听得到，又是一阵窃笑，转眼坐得端正，竖起耳朵听小王老师的评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