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屠夫的女儿

　　
　　
　　小玉出生于一个杀猪卖肉的家庭，祖上就是这个行当出身的。她的老爸屠洪江是在改革开放后首先小富起来的那批个体户，一些清高的人有意摆出一副瞧不起这些没文化的暴发户的样子，在世人的眼中，法官的儿子就是法官，强盗的儿子就是强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个改革开放后靠着杀猪卖肉起家的暴发户的女儿，自然在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暴发户的后代，只是一个屠夫的后代，人们怎么会相信一个充满了诗意的灵魂是在一个从小听惯了猪的嚎叫声和肮脏的环境中盟发出来的。也许这个女孩骨子里潜藏着与众不同、与生俱来的悲剧气质！小玉是一个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有点孤辟但又个性十足的女孩。
　　小玉的外公当年是一个农村中学的教书先生，听母亲说过外公是从城里下放来到了偏僻的农村的，正好邻居家是以杀猪卖肉为生的，在那个缺少食物、油水的年代，那家杀猪的邻居时常把一些下水、肉皮什么的送一些给她的外公，两家老人就在这常来常往的走动中成了朋友，后来又发展成了儿女亲家。可是这桩包办的婚姻却让渐渐成熟起来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感到内心很痛苦，心高气傲的母亲从来没有对这个高大帅气但又没有多少文化的男人动过真情！争吵和不理解也就时时发生，以至于后来发展到了冷战，父母之间的关系形同陌生人，简直是没有大事不说话。
　　父亲屠洪江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具备一个生意人的头脑，他由一个小猪肉摊子终于发展到现在拥有一家小型超市，每天开着轿车做生意，身上总是名牌加身，也着实在这个大多数人并不富裕的小城里够风光了。
　　屠洪江跟别人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们屠姓有三支，其中有一部分出自九黎族，是蚩尤的后代。另外一支出自子姓，是商朝王族的后裔。还有一支当然就是以屠宰为业者了。别看我是杀猪卖肉出身的，我祖上可是蚩尤的后代呢。”有人说“吹吧！”“吹啥呀，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有人说：“你怎么证明呢？”“有家谱呀。”“拿出来看看，给大伙看看，啥样。”他就会对别人说：“那可是咱家的传家宝，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这人缺啥总想要啥，最缺水源的人则总想找到水的源头。
　　而小玉的母亲则是一个长相清瘦，身材单薄，有些神经质的女人，（这只是小玉内心里这样认为）她叫安娜，肯定是她父母那一代人深受前苏联文学的影响，为女儿起了这样一个不中不洋的名字。安娜很爱打扮，很爱说话，每天总是唠唠叨叨地一个人说起来没完没了。用小玉跟弟弟小胖的话来说就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放屁。她一个人几乎包揽了一家四口所有的事情。
　　小玉放学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学校。她先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她先是去了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商场，在那里她看到了好多件自己相中的外衣，只可惜今天腰包空空没带钱。随后她又来到了一家做鲜榨果汁的店铺，她挑了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杯鲜榨弥猴桃果汁。尽管北方的天气已凉，不用加冰块的鲜榨果汁已很清凉了，但是小玉还是喊老板过来为她的果汁加冰块，老板看了看她，放了两块进去。
　　小玉说：“多放点嘛。”
　　老板说：“小姐，水果原来是存在冰箱中的，这果汁已经很凉了。”
　　小玉说：“冰块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多放几块冰块就心疼死你了？”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我这是为你好。天气这么寒凉，放那么多冰块干什么呀。”老板继续好心地劝道。
　　“顾客是上帝，我让你怎么放你就怎么放不行吗？非让本小姐发火不可。”小玉没好气地对老板说。
　　老板看了看小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姑娘一定是中邪了。转身进屋给小玉端来了一小盘冰块。
　　小玉总感觉自己的身上快要着火了，她的心热的快要燃烧了，她的喉头肿胀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她想要是能跳进冰河去泡泡澡，那感觉一定很惬意。她也不明白自己的火从何而来，她的心烧的慌，手心滚热滚热的。没有人能理解小玉此时的心情，说她是笼中困兽也不为过。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怎么由原来一个特别内向温柔懂礼貌的女孩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喜欢跟别人争执，不愿服天朝管的人了。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安娜早就做了好几个菜在等着大家回来吃饭。安娜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这样侍候一大家子人。小胖见到姐姐回来了，开心的不得了，嚷嚷着“饿死我了，快点，快点，我要吃饭了。”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哪不舒服了？”看到小玉疲惫的样子，安娜真的很心疼。她迎到门口接过女儿手中的书包。
　　小玉一句话也不想说，脸上阴着。任妈妈围在身边问长问短，就是不想告诉妈妈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想把自己内心的痛苦和困惑跟任何人诉说。
　　“你怎么了嘛？跟妈妈像冤家似的。你爸也是这样，回到家中就是黑个脸，这一大家子人都怎么了嘛？”安娜不满地唠叨着。
　　“妈妈，我还行吧，我不是一进屋就跟您说话了吗？”小宝端着一大碗饭边吃边对妈妈说。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吃货。我这一天到晚侍候你们几个没侍候出功劳反而像有罪似的。”安娜脸色开始变的难看起来。
　　“好，好，好，谢谢您了。您辛苦了。这样就对了吧？”小玉不耐烦地说到。说老实话，小玉这十几年来，对妈妈的辛苦付出不是没有看到、感受到，只是早已习以为常了，她也时常怀揣一颗感恩的心，可是那简单的“谢谢”二字怎么就是那么难以从她的嘴里发自真心地说出来。
　　到了饭桌上，小玉看着满桌的饭菜却不想动筷，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今天怎么了？妈妈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快点吃吧，都凉了。”安娜催促到。为了不让妈妈再生气磨叨，小玉勉强吃了一些，但是感觉味如嚼腊。
　　吃过晚饭，她没有去学校上晚自习，称自己头疼，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她没有急于去背那些令人头痛的公式，也没有去做那多的做不完的习题，而是打开了她的MP4，一个人坐下来戴上耳麦静静地听着，那音乐的美妙声音从MP4中传出来，弥散在整个房间，像水一样流淌着，慢慢地抚平了她内心的忧伤和不平。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手机中响起了好听的铃声，她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听到那独特的手机铃声她就知道是谁的电话了。她接过电话，只听到电话中的人说：“我的小祖宗呀，你总算是接电话了。你在干嘛？你没事吧？”
　　“嗨，我能有什么事？”小玉故做轻松地说。
　　“亲，你是个要强的女孩，我知道白天的事对你伤害挺大的。但是我想每个老师总是想要她的学生考的更好，换坐也是老师的一片苦心，我想，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学生们在短时间内上的更快。再说这件事夏老师又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所以，你嘛，要把心态放平一些就OK了。你看我，高考再即，照样长肉，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哈哈！”电话那端的人“哈，哈“地大笑起来了。
　　“谁像你似的，没心没肺的人。”小玉笑着说。
　　“亲，你敢说我没心没肺？要是把心肝肺放秤上称一称，保证我黄欢欢的比谁的都重。哈哈！”
　　“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情就好受多了。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要是早点考完了就好了，我就可以带着你可劲疯去了。处在青春的年龄，哪个女孩不做一件令自己感觉疯狂的事那她就不算有过青春。”欢欢依然笑着说。
　　“那我期待着。呵呵！”虽然欢欢的电话让小玉的心暂时平伏了一些，但是她知道，后面的座位不应该属于她，她一定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坐回到班级中间去。
　　小时候的屠小玉长的特别漂亮可爱，额头高高的鼓鼓的，一对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大洋娃娃一样。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摸一摸她的小脸蛋。还有老人长辈叔叔阿姨看到了总会说：这孩子长大了就是个当明星的料。要不就是有人会说：这孩子不用好好学习，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更有甚者还有几个奶奶说她要是生在古代社会准会被选进宫中当皇妃。有人还说：上帝是公平的，一般来说特别漂亮的女孩不太聪明，聪明的女孩不太漂亮。小时候听的多了不以为然，年龄稍长再听到有人这样说，小玉就会很反感，讨厌这些人拿她的容貌来说事。看到文学作品中有女人是“花瓶”，她明白“花瓶”的含义，她不想当花瓶似的女人。她想向世人证明，漂亮女孩子也有聪明的。今天考试失利败走麦城，让小玉的内心很受伤，她必须重新振作起来。
　　
　　屠小玉，一个充满了梦想的女孩，现在已经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了，再有半年多就要考大学了。她常常觉得自己很不幸，为什么要把她分在高三9班，在这个班级中她总是感到很压抑，她不喜欢班主任夏老师，不，确切地说是她感觉到夏老师好像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自己。还有那个数学张老师，也和她没有太好的沟通与交流，因为她永远也学不好数学，永远也弄不懂那些数学公式，那些几何、代数、三角公式对她来说就犹如天文数字一样让人弄不明白。小玉的数学从小学到高中都不好，很少及格过，到了高中更是如堕五里雾中，看到数学老师来上课小玉心中就直打小鼓，这让以常以分数论英雄的张老师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这让她的自尊心大受伤害。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情愿一辈子都不要学数学，也不要再见到数学张老师。虽然小玉从小就对文学感兴趣，语文成绩很好，自认为文采也要超过同龄人，但高考不会是只考语文一科，所以这让她的压力很大。她一度不想再上高中了，可是没有办法，她知道她的父母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屠夫出身的人家的闺女也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考上好的大学。为了父母的梦想，她没有退路，尽管她不想去上学，但每天还是得拼了性命一样地去读书、学习、考试。她感觉自己在和老师、学校的交往沟通中是弱势群体，她就像是一只掉在陷井中的小鹿一样是那么的可怜和无助，她想如果这个地球上有一个可以让她永远藏身不必和外界交往的缝隙，那她情愿永远呆在里面不出来！
　　可是没退路了，她只有拼了。从此以后，小玉天天学的更晚了，有时会熬到下半夜。几天下来，小玉的人瘦了一大圈，心脏也很不舒服。
　 “小玉，最近看到你累的花容失色，我，我们全体男生，包括全国人民都很心疼。考大学固然重要，身体更加重要，晚上别熬太晚了，累坏了全国人民都不会答应的。”一条短信“嘀”地一声进来了，一看是李小义发来的。这个小义，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说笑，她看了会心地一笑，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李小义，是她上高一时的第一个同桌，她们很谈得来，学习上互相帮助，情感上互相关心。在一些无聊而乏味的课上，她曾歪着头偷偷地欣赏过李小义的侧面，他的肤色很白，有着如粱朝伟一样深遂的眼睛，有着如郭富诚一样长长的睫毛，有着如刘德华一样高挺的鼻子，她喜欢看他英俊的侧面。看着看着她发现李小义脖子上好像突然长出了突起的喉结，下巴上也长出了绒绒的细毛，过去那奶声奶气柔柔的说话声也变得浑厚起来。而她也时时感受到了身体上发生的变化，每当胸前有胀疼的感觉她就不由自主地会面泛红晕。有时他们也会歪过脸两双眼睛会对视那么几秒，就是那短短的几秒钟却让他们感到幸福无比，心跳加快。十六岁的天空因为有了异性的关注而好像变得格外的明朗，一向不太注意个人形像的李小义突然之间变的干净多了，她注意到了他的运动鞋白了很多，而她每天也会更加细心地在衣橱里挑选衣服，将自己打扮得更干净夺目一些，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漂亮爱美的女孩子。似乎她们都有一种朦胧的情感在里边，觉得两人在一起时很愉快，希望经常会看到他（他），也希望对方能时时关注自己一下。后来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向夏老师汇报说她们在谈恋爱，夏老师就将她们俩的坐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