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锋芒毕露

　　“你还有脸回来？永平城丢了就算了，你大肆屠杀汉民，这足以激起民愤。如今我们都在争取汉民支持，你这么一闹岂不前功尽弃？”
　　“哗啦”一声，皇太极把一堆奏章砸到了阿敏的脸上，而阿敏正跪在地上浑身发颤。
　　“哼，都是被大汗逼的！你让济尔哈朗和萨哈廉把掳来的人口财物全都带走，什么都没留下！大汗就有脸了？”阿敏“啪”的一声，把奏章用力往皇太极身上砸去。
　　“喀擦”几声，几名正黄旗侍卫一围而上，把手中的枪杆对准阿敏。
　　“你们都退下，没我命令，谁都不准轻举妄动！”皇太极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归队。大堂里一阵死寂中，我似乎感觉到了火药在慢慢引爆。
　　五月份，孙承宗率领部下攻下永平和滦州等地，明军以大炮攻城，将滦州城楼烧毁。此人是原来的兵部尚书，现顶替下狱的袁崇焕任辽东经略。阿敏正驻守永平，听闻孙承宗率兵来袭，竟然下令将永平城中所有的已降的汉官汉民全部杀死，城中的财物也洗掠一空，随后逃出了永平。
　　“这些财物原本就是他们的，和你弃城逃跑有何关系？”皇太极起身，手背于身后，他身形本就高大，阿敏又跪在地上，如此一来大有居高临下之感。
　　阿敏极力抗辩道：“孙承宗那个老家伙宝刀不老，我杀尽城中军民，只是想给孙承宗留下一座空城，如此一来，明军等于是攻下一座空城！我这么做难道有错？我要将城中所有财物都留给了汉人，我看大汗还是要把我骂一通吧？”
　　萨哈廉正要开口时，他身边的济尔哈朗冲他摇了摇头。
　　“哥！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你别把这笔账赖到孙承宗身上！如今在汉民眼里，大金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这笔损失你赔得起么？”济尔哈朗走到阿敏面前。他全然不管阿敏是自己哥哥，指着他怒声质问，语气生硬。
　　他和萨哈廉的火气不比皇太极少，毕竟他俩花了很多的功夫，二人好不容易稳住了永平城内的汉人们，一番心血就这么被阿敏全给浪费了。可眼下已经不是阿敏浪费心血的问题了，而是不管他怎么做，皇太极都有法子找到茬，因为皇太极已经铁了心思要搞垮阿敏了。
　　骤然间“啪”的一声响，一阵刺耳的耳光在寂静的大殿里响出了回音，我对此却已经不再有任何反应。当了这么多年侍女，我已经学会了淡定。
　　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了这对公然反目了的兄弟身上。
　　“阿玛没你这样的儿子，我也没你这样的弟弟！这一掌，是替阿玛打的！”
　　又是一声“啪”的响声，只见济尔哈朗的左脸开始泛红了。
　　“这一掌，是替你大哥和三哥打的！我没你这样的弟弟！这么多年，我看你这个不孝子早把阿玛忘个一干二净了。你受了阿牟其的恩惠，怎么可能想要为阿玛报仇？在你眼里，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不如那些个汉民值钱！”阿敏狠命一推自己的弟弟。
　　“你是活腻了？你几度想在朝鲜称王，念在你终是我堂兄弟，我没有对你下手，而今你倒得寸进尺了！”
　　皇太极的这声斥责，几乎可以把屋顶震塌了。
　　济尔哈朗素来和阿敏不和，今日在公堂之上，二人是当众撕破了脸皮。济尔哈朗见哥哥如此，走上前，打下了今天这大殿上的响起的第三个耳光。
　　济尔哈朗清秀的面容开始扭曲，眼神狰狞，像极了即将对敌人发动攻击的公狼，眼神似乎能吸走人所有的勇气，只剩下无尽的害怕。
　　平日里举止温文有礼的济尔哈朗，今天也不再留情了！有那么一瞬，我真当济尔哈朗是《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今个济尔哈朗这幅模样，的的确确是刷新了我的三观。
　　疯了，这俩人都疯了！
　　“住手！堂堂大金贝勒，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代善见俩兄弟当众拆台，便大声怒喝，他几步上前，硬硬压下了阿敏。
　　“跪下！”代善指着他鼻子怒道。
　　萨哈廉在一旁死死扣住济尔哈朗的手臂，防止他再和阿敏起冲突。
　　兄弟二人到了如此地步，已经是恩断义绝了。也算了，这种王公贵族家的兄弟，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兄弟。
　　“皇太极，你到底还是不是女真人？你对那几个汉人狗官好言好语，把我置于何地？”他指着范文程、宁完我、龚正陆和沈文奎等好几名汉官，“这些个汉人哪个不是虚伪，对崇祯还是一口一个皇上，他们可是真心归附大金了？”
　　“二贝勒，我等虽然归附大金，可也不应忘本。要是对皇上不敬，便是于心有愧。我们何时对大汗怀有二心了？二贝勒口里称着‘大汗’，可平日多次对大汗不敬，竟然有脸来指责我们几个，实在可笑到家了！”
　　宁完我冷笑一声，又接着说：“我能有今天，还得多谢大汗和萨哈廉贝勒爷，就冲他们对我有恩，我也不会背叛大金！”
　　宁完我原本在萨哈廉府中做奴隶，后来萨哈廉见他文武功夫都不错，又通晓女真文与汉文，便力劝他自荐。萨哈廉推荐的人，皇太极自然是千万个放心，二话不说，在去年三月份提拔他和范文程进了文馆。
　　“我由大汗亲手提拔，不错我至死不会忘祖，可背叛大汗之事，我也绝对不会做。”相比宁完我的斩钉截铁，范文程的镇定自若似乎更为他平添几分文人气质。
　　这些人个个能言善辩，阿敏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此攻势下阿敏已经弹尽粮绝。
　　一阵沉默后，“哈哈哈哈”的惊悚笑声从阴间直冲地面。我就站在皇太极的汗王宝座旁边，正对着阿敏此刻已然扭曲了的眼神。骇人的笑声贯穿着大殿，在我的耳边游荡，我则努力让岳托填满我的脑子，至少我不会越听越觉得害怕。
　　阿敏正仰天大笑，而后又怒对着皇太极，鼻孔不断出着粗气。
　　众人见状，皆是愤怒不已，至少表面上都极其火冒三丈，可是碍于皇太极在，大家都不敢大声喧哗，只是窃窃私语。
　　“皇太极，你仗势欺人又算哪门子英雄？要是我阿玛在，岂会容你这般欺负人？你和你阿玛一样，无非都是毫不讲理之人！”
　　“你阿玛出走黑扯木，他就和父汗讲道理了？你阿玛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父汗。他企图在黑扯木自立为王，此事人人皆知，他只有死路一条。你若认错，我倒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可究竟当年好舒尔哈齐“叛逃”之事到底是怎样的，我是从来没搞清楚过的，因为大家说的版本太多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会说那是他咎由自取，可又有人说是努尔哈赤有些做法的确太过分了。
　　“我就算是认罪，还不是照样死路一条？当年我阿玛跪在阿牟其帐下不知多久，阿牟其非但不理会，还直接把他关进了大牢，那我认错不认错有何区别？你索性一刀砍了我的脑袋，这还更痛快！”诡异的笑容映照在阿敏铁青的脸上。
　　“父汗，别和他纠缠。这世上总有些人用道理是说不通的，父汗不必和他磨嘴皮子浪费时间！”正当大家都默不作声时，豪格又出声了。
　　如今他一直很努力配合皇太极，他跟皇太极，说是父子，我倒觉得更像是政治合作关系。
　　众议结果，是要判阿敏死罪。皇太极命岳托当众宣布了阿敏的十六条罪状，但是他没有处死阿敏，而是像当年努尔哈赤处置舒尔哈齐一样，给阿敏判了终身监禁。
　　就在阿敏入狱后两个月后，下狱八个多月的袁崇焕被凌迟处死，罪名是擅杀毛文龙，引金兵入京以及擅自与大金议和。
　　去年，也就是天聪三年皇太极亲率金兵越过长城直逼北京，袁崇焕从关外千里回防，却没能在大军到达北京前阻截，双方在北京城附近杀了个黑天昏地。
　　满桂、候世禄、孙祖寿、祖大寿和何可纲等明朝猛将悉数出战，加之有红夷大炮，八旗大军遭到重创。后来皇太极捉住两员明军的监军太监，令士兵故意在二人监禁处放出“袁崇焕要与金军和解”的消息，又以转交议和信为由把二人放走。
　　两员监军太监果真将袁崇焕“意欲叛国”之事告诉了崇祯。
　　之后，崇祯便以回防不力、擅杀毛文龙还有勾结金兵为由将袁崇焕逮捕下狱。
　　听闻袁崇焕被押赴刑场之日，认定他是汉奸的京城百姓竟然争相抢他的肉吃！按明朝律法，处以凌迟之刑的犯人，必须要刮满三千六百刀才可断气，否则刽子手也要受罚。袁崇焕是在第三千五百四十三刀刀时断的气。到法场时，袁崇焕已经骨肉无存，只剩下了一颗头颅。行刑结束后，崇祯皇帝下令，将袁崇焕的首级在长城的九个边防口上轮流传递，借以警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