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剑吟

　　李进在他面前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秦汝阳的名字，又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对连如江还有哪些了解？比如说他的家庭情况，爱好之类的？”
　　秦汝阳低头沉思，说：“他老家是聊城地区高唐县下边一个乡镇上的，我曾经去过他家里一趟，父母、爷爷、奶奶都在，姐姐在医院上班，他现在女朋友是在聊城市建筑局工作。其他的情况我也说不上了。”
　　李进翻翻笔记本，随口问道：“他女朋友叫王凌雪对吗？”
　　“嗯嗯！你们了解的真多。”秦汝阳回答，同时补充，“他的爱好就有点复杂了，旅游，音乐，读书，尤其是读书，你不知道我们宿舍各种各样的书都有。”其实秦汝阳也有点夸张，宿舍里的书籍固然很多，但关于机械专业，也就是连如江所学专业的书籍一本也没有，他并不喜欢自己这个专业，反倒是历史、地理、命相风水之类的书籍颇多。见几个人都盯着他，明显想让他再说几句的意思，于是接着又说：“他喜欢旅游，一个人的旅游，每到星期天他就骑个自行车去南部山区，有时候半夜才回来，音乐则是喜欢听一些悲伤的曲子。”
　　见他有些跑题，李进便打断他：“秦同志，他现在在你们宿舍是吧，一会儿你方便的话带我们去见见他可以吗？”
　　“不用不用。”李春海忙插嘴说，“李中校，我现在就派人去宿舍把他叫过来。”
　　李进却挥挥手：“李总，你别客气。我们要登门拜访一下这个年轻人，首长说过要我们有礼貌些的。”
　　“哦。”见此情景，李春海也就住了嘴，但这一下却表露出了整个谈话的方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对于连如江是一件好事，于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剩下几个刚才没发言的人都纷纷表示连如江是一个好同志，工作刻苦勤奋，待人真诚大方，群众威信极高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甚至于他们的室主任又发了一次言，不但不再说那些模棱两可的事情，而且全是溢美之词，高度评价了连如江的高风亮节，比刚才秦汝阳的发言要有具体实际也有分量得多。
　　座谈会开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样子，国安局的王处长复印了连如江人事档案里的几份材料后，他们就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请李春海请假，说想请秦汝阳带路准备去单身宿舍见一见连如江，李忙不迭的答应，送大家到传达室后挥手告别。他回到办公室里想了一会儿，却听见桌上办公电话响，拿起却是厂长亲自打来的，询问刚才的事情，李春海站立着回答了详细经过，明显厂长并不高兴，却也没表什么态，只是最后说了一句类似情况要知会领导，不要给上级首长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李春海的汗水马上就冒出来了，知道这件事情没算完。
　　果然过不多久，厂干部处的王处长就过来找他，说领导安排他们一起去单身宿舍看看，关心一下年轻职工，如果李中校等人还没走的话就一起吃个饭，领导也会参加，能和中央首长牵上关系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李春海很后悔刚才自己的安排，毕竟不如领导层的高瞻远瞩，马上答应下来起身向楼下走去。
　　连如江却丝毫不知道围绕着他发生的这些事情，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秦汝阳满心想给他提前报个信息让他准备一下都不可能，不过整个上午连如江很幸福，美美的睡了一觉后是被饿醒的，昨晚上上几杯酒下肚几乎没吃什么主食，后来就是和肖木燕舌战聊天，也没顾得上吃几口菜，今天早晨懒洋洋的赖床自然是空着肚子，算起来已经有接近二十四个小时水米不进了，肚子咕咕喽喽的抗议着，让他想一觉到天黑的想法泡了汤，正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脚步声响，他已经和秦汝阳同住了接近五年的时间，一听动静就知道这家伙回来了，心中一喜，可以让秦汝阳去给自己做点病号饭了，决定继续在床上躺着，装作病很重的样子。
　　门口没听见钥匙声音，反而是敲门声传来，很规矩的两长一短，连如江不由骂道：“秦汝阳，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能听不出你的脚步声吗？自己开门，滚进来！”
　　原来秦汝阳谈恋爱的时候，连如江固然很守规矩的都把房间让出来，但喜欢恶作剧的骚扰一下两个人，偶尔敲敲门或者故意很重的脚步声走过，弄得那俩孤男寡女哭笑不得，好在秦汝阳是一个正人君子，从不以为然，但连如江却是小人心性，想着是不是他也来给自己开个玩笑，但这次明显他想错了，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同时秦汝阳的声音传来：“如江，有人找你，快穿衣服。”
　　连如江的脑子嗡的一下接近于短路，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肖木燕找上门来了，自己昨晚上酒醉之后肯定有不轨之举，人家去单位找不到他肯定会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定押着秦汝阳来堵他，最可怕的是刚才脚步声纷扰，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动静，莫非说那个女同学已经报警，带着公安局的人来的。“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连如江喃喃自语，想找短裤却找不到，他习惯裸睡，这下子更加觉得手忙脚乱起来。
　　几分钟之后，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却见门口站着秦汝阳和四五个陌生的面孔，但不见他想象中的肖木燕，可是看那几个人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甚至都有点杀气腾腾的样子，他的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做贼心虚呀，心中认定这是肖木燕请来的公检法人员，暗自发誓：这次事情之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误事呀。但是这个事情估计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关，要是万一王凌雪知道了，毫无疑问的给自己一刀两断，那些美梦般的未来，那些调到政府机关去的梦想，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碎，自己捅的这个篓子真的百死莫赎。
　　见他面色如纸，哆里哆嗦的样子，反而让李进等人相信了刚才秦汝阳关于他生病的描述，这个时候应该做一下介绍的魏主任却没跟过来，秦汝阳认路又坐的是军车，风车电掣般就把魏主任那辆车丢的不见了踪影，秦汝阳也不懂得相互介绍这类的礼节，于是双方有点冷场。时间稍微一凝滞，连如江就有点想坐在地上的冲动：面前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面色不善，莫非是来抓自己的。
　　忽然这个时候连如江背后的书桌上传来一两声嗡嗡的声音，好似什么东西的震动，大家回头看去，却是那根被连如江称之为打狗棍的金属棒子，大家有点惊讶这个动静有点金属摩擦的声音相似呢。连如江手扶着门什么也没说，他应该说声请进的，可是他却是哆里哆嗦的不知所措。
　　李进却误会了连如江的神态，以为他病的很厉害，忙打招呼说：“您是连如江是吧？您好您好，我是中央办公厅警卫局的李进，受首长委托过来和您交流一点事情，您看方便我們到里边谈吗？”他居然用上了敬语，这点让连如江有点惊讶，可是这小子一点也不傻，刹那间就明白过来这不是来抓他的，于是长出一口气，忙把宿舍门敞开：“欢迎欢迎，领导里边请。”
　　几个人走进的时候，却见那根金属棒子又动了一两下，连如江却不知道这件神兵利器能感受到别人身上的杀气，李进原来是特种兵出身，作为军人，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免森森然有股气势，别人无法感受，但他的烧火棒却能预警。
　　房间并不大，十几平方的房子减去两张床以及炉灶等生活用品，剩下的也就是只能摆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好在大家都很随和坐到床上，秦汝阳才想起了要介绍一下的事情，但他却也不记得这几个人的名字或者称呼，只知道是军队上过来的人，这家伙想的也不对，这几个人严格意义上都已经不算是军籍人员了。看他瞠目结舌想介绍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李进反而露出了和蔼可亲的一面，自我介绍说自己的身份和来的目的，这下子连如江才完全放下心来，面色也是由白转红，不再像刚才战战兢兢的模样，只要不是肖木燕那件事情东窗事发就没事，武老爷子他有印象，王凌雪也给他说过程姐要找他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和自己最怕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于是他慢慢恢复了自己平时那种坦然自若，能言善辩的本色，只是很不争气的肚子开始咕咕喽喽的叫起来，声音之大整个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
　　“连工还没吃饭是吧？这样吧，我们军队在附近张庄机场有一个不错的餐厅，我们去哪儿坐下来聊聊吧，重点安排一下首长和你们见面的一些事情，对了，首长特意嘱咐要你带着你的小女朋友，我们武主任，就是让你喊程姐的武主任已经去聊城找你女朋友去了，昨天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不在。”李进很会处理事情，开始见连如江唯唯诺诺有点轻视，但没想一会儿之后这家伙居然恢复常态，李进作为中央办公厅的下属，也称得上是阅人无数，见连如江的神色自然，比刚才见到的他单位任何一个人都有点气度，不由暗自敬佩，心想首长果然有眼力，要真是一个人云亦云的拍马屁专家，自然不入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