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间有爱

　　“喂……喂……你咋能睡在这儿呀？都淋成这样了呀？怪可怜的，醒醒吧。”
　　朦朦胧胧中的赵建勋，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拍打自己的脸，浑浑噩噩之中，就是怎么也无法应答她的问话。他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更想开口说话。然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使他的意识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在他身边呼叫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嘟嘟囔囔地说：“你是饥寒交迫没有力气说话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从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儿里拿出瓶装水和面包，给他喂水又喂面包。看他那么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提醒他说：“慢点，别噎着了！”
　　赵建勋虽然吃了一点东西，但是因为几天的饥饿使他的体力无法立即恢复，所以他仍然是处于身体虚脱的状态。老太太一看他的这种情况，一时不忍心，出于怜悯，就把赵建勋搀扶到了屋里。先是让他洗了个澡，然后让他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过了几天，赵建勋的身体虽然还是有点虚脱，不过，他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这几天她也向他说了自己的一些状况。
　　原来她的名字叫郦珠，原本是夫妻俩在一起生活的，可是在一年之前丈夫忽然去世了，这样就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了。她本来是有一儿一女的，可是他(她)们谁都不愿意收留赡养她，没办法她只能自己艰难度日。平常就靠捡塑料瓶卖点钱维持生活。
　　原本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过日子，而现在多了个赵建勋，让这个一向冷冷清清的家里增添了几分活力。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再加上郦珠的细心照顾，赵建勋的身体日益强壮起来。他就每天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着郦珠回来吃饭。这样过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赵建勋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赵建勋便试探性地提起此事：“姐，我想我不能老是这样依赖在你这里。你看，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好起来了，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以后，等我有了钱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哦，也是，谁都不能依赖谁一辈子，总是需要独立的面对自己的人生。这就像，在大树的庇护下很难长成大的生命，要想成为参天大树，你就要自己去经历风雨。”
　　“姐说的是，我明天就想办法，尽快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里搬出去，免得继续打扰姐的清净。”
　　“嗯，随你吧。”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郦珠赶忙起身去到门口，大声地问：“谁呀？”
　　“我。”
　　郦珠打开房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闪身走了进来。
　　“你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这不是你儿媳拼死拼活的要买车吗，我寻思来看看你手里还有多少钱，拿给我应应急。”
　　“哦，缺钱了是吧？我就说吗，平常老是见不着人影，一来就是要钱。”
　　“你都这岁数了留那么多钱干啥吗？”
　　“哎！钱在你眼里永远比你妈重要，你一来张口钱闭口钱，怎么不问问你妈生活的好不好，身体好不好啊？”
　　“我看你这不挺好的吗。”
　　“我现在没钱给你。”
　　“呦！我就说吗？原来你把钱都用来养他了！当然再顾不上你儿子了。”
　　“你这个混小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我怎么就说的不是人话了？你整这么个小白脸，你让我们做儿女的脸往哪搁呀？”
　　“这会儿你知道要脸了？你眼看着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忍受着疾病与生活的艰辛视若无睹，你怎么不顾忌脸面哪？”
　　郦珠气的浑身发抖，雨泪纵横。她回手抄起门旁立着的拖布，劈头盖脑地向她的儿子打过去。等他慌乱地逃离之后，郦珠已经被气的摊坐在那里伤心欲绝了。
　　赵建勋忙过来劝解郦珠：“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实在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我想，我真的该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建勋和郦珠就被门外的嘈杂声惊醒，等郦珠打开房门，她的儿子女儿，还有两个警察齐刷刷的站在门口。还没等郦珠回过神来，那警察先开口说话了：“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举报他私闯民宅。”警察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招手，示意赵建勋到面前回话。
　　“请你出示你的证件。”
　　赵建勋把身份证递过去。
　　“请你说明一下你和这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赵建勋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警察的问话。
　　那个警察看着呆滞的赵建勋一眼。“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的话，就只能跟我们去派出所了。”
　　郦珠一看这阵势，也乱了方寸。她急忙上前，挡在赵建勋的前面，生怕赵建勋真的被警察带走。“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我们就是在谈恋爱，我们是恋人……”郦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无比的别扭。可是，在这种紧急的时候，她找不到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而不让警察把赵建勋带走了。
　　警察一听郦珠这样说，转身对郦珠的儿子训斥道：“以后把事情搞清楚了再报案，你知道报假案是犯法的吗？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无权干涉，你们自己处理好吧。”说完两个警察转身走了。
　　这下可把郦珠的肺都气炸了，她指着她的女儿和儿子怒骂道：“你们这两个不孝的逆子，竟然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来，你们摸摸你们的良心还在不？”
　　就在郦珠刚抬起一只脚想迈步的时候，她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的那两个儿女见状赶紧逃之夭夭，唯恐避之不及。
　　而赵建勋，则急忙把郦珠送往医院。通过医生一检查，郦珠不但腿骨和腰摔坏了，而且还有严重的心脏病。她的一双儿女也再无音信。
　　郦珠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是赵建勋一直在医院护理她的。他的精心照顾让她感觉到了人生的温暖，人间友爱的珍贵。她的日子不在孤单寂寥，是他让她仍然能在她残存的岁月里去感悟人生中最为珍贵的愉悦与欢笑。所以，在她的内心里，她对赵建勋是充满了感激的。只要他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就觉得自己是快乐的，自己的生活就有了希望。
　　而此时的赵建勋却是在想着如何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他明知道，自己不能总是赖在郦珠的家里。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成了他最迫切、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等郦珠一出院他便开始四处找工作。
　　一天的酷热终于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消退，阵阵清凉的晚风荡涤在喧嚣的都市之夜。今天是赵建勋上班的第三天了，不说工作苦与不苦，累与不累，在赵建勋看来，能有一份工作可做就会让他感觉身心坦荡。只要自己有了一点钱就可以从郦珠那里搬出来了，就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寄宿在人家的家里总是有一种愧疚感。
　　晚上下班之后，赵建勋就急火火地往回赶，因为郦珠还要靠轮椅才能行动，在她能自由行动之前他还要照顾她一段时间。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这惊。只见郦珠人已摊倒在地板上，暖水瓶已经打碎在地上，满地都是仍然在冒着热气的热水，她还在那里努力挣扎着。赵建勋急忙上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
　　“这是怎么搞得呀？快看看是不是烫伤了啊？”
　　说话间，他翻看着郦珠的双手和身体。只见郦珠的一只手已经红肿，显然是被很烫的热水烫伤了，再掀起她的衣服一看，她的身上伤的更重，起了几个很大的水泡。
　　原来，郦珠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在她口渴时她想自己倒杯水喝。谁料，当她去拿暖水瓶的时候，她的腰伤一阵激烈的疼痛，让她的手一阵颤抖，暖水瓶便从手里滑落下去，人也从床上翻到地板上去了，所以她才被热水烫伤了。其实，人的伤痛在有些时候也许不算什么，然而最怕的恐怕是伤到内心。那种伤会让人痛彻心扉，会让人失去坚强，失去面对生活的勇气，失去信心。如今，郦珠就是这样。生活本来就对她没有了太多的吸引力，她只是在苟延残喘地活着。如今又成了这个样子，连起码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要其他人照顾，这让原本性格顽强的郦珠无法接受。
　　赵建勋说：“干嘛不等我回来给你拿呢？这多危险啊！”
　　此时的郦珠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赵建勋一看这情景，又赶紧安慰她说：“没事了，下次注意就是了。”
　　郦珠一边抽泣一边说：“要不你就不要再去上班了？你看……”
　　“这，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么一份工作……”
　　说到这，赵建勋想到，我们都在用零散的片段去拼接我们的人生，尽管，有时这与金钱无关，与爱情无关。然而，这，却是作为人来说，只是一种感动，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一种超越了所有私心杂念的感恩与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