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梦里浮生堪如是

　　
　　第二日清晨，风逸辞早早便起床，走出房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秋泠雪的屋前停下脚步。暗想着她什么时候会出来，记得在洗尘楼内小住的日子她每天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且凡是敢打扰她睡觉的人都莫名其妙的飞出她的房间，慢慢的也就没人敢大清早去她的房间晃荡。
　　正在他悠闲思索过往的时候，一声笑语轻轻送来，秋泠雪的房门打开，一道纤长的白色人影悠然而出，长发轻挽，白衣了无修饰，仿如花仙般尽得天地灵秀。
　　这是第一次看到秋泠雪穿如此素净的白衣，明明一点装饰都没有，她穿来却比金缕玉衣更华贵，遥遥站在那里，茅屋简朴，初阳微红，明明是简朴清寒，却因她皆染一层淡淡光华，朦胧如月。
　　“你早起的毛病还是没改。”那双眼睛对上他的目光时有一刹那的光芒闪现，却瞬息没去，清澈却又空濛，无法看出任何情绪。
　　风逸辞颔首笑道：“你晚起的毛病倒是改的彻底。”
　　他的双眸如晨间湖水笼有轻雾，看不穿再看也不过迷惑了自己，何苦徒劳。秋泠雪走过来：“要出去走走吗？”
　　“也好，正好温兄说多走走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山岚舒卷，晨风微凉。两人慢悠悠走在乡间小路上，看着早起下地干活的农人，感怀自身，皆不由轻声一叹。
　　“晴天碧垂，溪上兰芽小。平冈正忙鸣黄牛，东邻草绿荫浓。
　　拄杖谁家耆老？闲坐门庭补席。儿童手提长竿，枣园恰逢秋忙。”
　　风逸辞吟完后看着秋泠雪，发现她正看着山下田地里劳作的人，清澈的眉眼微微露出一点羡慕之色，不过也仅仅一瞬，一瞬而已。
　　此刻也并非农忙时节，他们大可不必如此辛劳，或许是习惯了早起劳作，或许是生活所迫，总之他们是早早便在田埂地头劳作。
　　“山野风景虽比不上名山大川，却也别有一番风味。”风逸辞随意的转动着手中的白玉箫，神情悠闲。
　　“嗯。”
　　“你应该也是游历各处名山大川的人吧，各地风情还是有些不同。东陵的景比起西滨少了些温和，比起北域又少了些阴柔，比起南疆却也不及粗狂。不过各地皆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各种趣味还是值得一寻。”
　　“……我生性疏懒，最不喜耗时又费力的游历，不如泡茶抚琴来的舒服。”
　　风逸辞一抹笑容微微僵在脸上：“如此倒是多有可惜。”
　　“你千辛万苦将我骗来这里位的便是替我治病？”
　　“温兄是家兄挚友，一身医术早已臻化境，简单的疑难杂症只怕他看不上眼，正好拿你给他试试手。”
　　秋泠雪一笑：“神医总有些怪脾气，希望他不会捉弄我。”
　　风逸辞担忧的看一眼秋泠雪，想着她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莫非真如温曦和所说她心中根本无求生意志，只是心有所牵挂而放不下。
　　沉思之间，秋泠雪道：“怎么突然多了些不速之客？”
　　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风逸辞微微吃惊，只见不远处果然围着许多江湖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生生破坏掉许多原野本色。
　　凉风习习，草木夹在田埂中半点声息也无。秋泠雪静静看了几眼道：“我们回去吧。”
　　不管闲事一向是她的宗旨，但是风逸辞却一定会管，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怎会不救人于危难？风逸辞没有同意回去，也没有去管闲事，这是静静站着，衣袂扶风，面上神情安静的翻不起半点涟漪。
　　“秋泠雪，终于找到你了！”
　　一人眼见看见了秋泠雪，其他人也纷纷走来，瞬间将两人团团围住。最先说话的人更加惊喜过往：“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知娶了你是否也能得到圣物水玲珑？”
　　风逸辞联想到近月来对于秋泠雪的传言，眉头微微皱起，道：“诸位道听途说而来未免太过儿戏，若是她真有水玲珑又何需站在这里等你们来找？”
　　他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这些人也想过这些事情，但是圣物的魅力太过诱惑，他们几乎不能自已。而且亲眼确定秋泠雪的美貌，他们对圣物之说更确信几分。所以听了风逸辞的话都不言语，眼光中六楼的仍是贪婪的神色。
　　秋泠雪微微欠身：“失陪。”
　　那些人不知风逸辞是何人，但见秋泠雪要走，齐齐围上来。风逸辞难得动怒，衣袖一拂尽显肃杀之气。那些人心中一阵惊寒，纷纷兵器出鞘，数人混战，卷出一层层寒光肆意。风逸辞害怕伤及无辜村民不敢过分出招，被那些全力施为的人逼得难占上风。
　　趁着数人气息消耗过巨稍滞之时，他飞至带走秋泠雪，人随风去，卷起一片飞花纷乱，临走之际扫回一道凌厉的气劲阻止那些人继续纠缠。
　　风逸辞拉着秋泠雪直到离那里很远的地方才将她放开，她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然而很快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尽管已经习以为常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细微之痛。冷静地稳住自己的情绪，秋泠雪道：“为何不杀光他们？”
　　“没必要！”风逸辞闻言背对秋泠雪，双眼突显凛然之色，“他们不过是一群兽人蛊惑的无名小卒，就算杀了也无足轻重，反而落人口实划不来。”
　　“呵呵，如此说来我倒是想起雪影当初带着混元棋谱浪迹江湖，莫名其妙杀了那么多想夺棋谱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没有跟着像你这样一位聪慧又仁心的谋士？”秋泠雪依然是冷漠的语气。
　　“嗯？”风逸辞心中微动，他明白秋泠雪所言何意，当初雪影杀人事件本就疑点重重，而当事人又以下落不明解释了这件事。秋泠雪今日重新提起无非是担心有人故技重施，慢慢向另一侧转过身去，停顿了片刻，再侧身转回，轻笑一声，“或许留下他们也是一件好事，雪影的例子用过一次便不再好用，毕竟此时此刻江湖上不需要一名名正言顺的凶手为他们背书。”
　　“算了，不说这些人了。”秋泠雪忽然轻轻叹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两人到草药庐的时候温曦和一如往常替人看病，风雪也不打扰，自顾坐在里屋去喝茶。不过一盏茶还未喝完温曦和就进来了，还端着一个药碗放在秋泠雪面前。
　　温曦和道：“这是我昨夜的心血，你喝下去必然有效。”
　　秋泠雪闻着涩苦的药味不自觉皱起眉头，看着风逸辞，却意外发现他眼底那么浓浓的担忧之意。
　　最后还是一饮而尽。药水刚入喉便有一股灼烧的感觉，腹中更是翻江倒海起来。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温曦和，言下之意是你看我这么难受都不管吗？
　　温曦和指着桌子下面的铜盆道：“我知道你喝下去必吐，尽管吐无妨。”
　　秋泠雪瞟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不大一会功夫就回来了。感觉舒服了许多。不料她刚坐下温曦和一句话又把她打回地狱，“我特意熬了一锅药，你慢慢吐。”
　　“……好。”秋泠雪悠然起身，“劳烦端到我的房间来。”
　　“……”这次轮到温曦和目瞪口呆，虽然早早知道这位秋姑娘不是一般人物，却没想到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于是乎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伸手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会疼，不是做梦，那是……
　　像是看到了他的疑惑般，风逸辞的声音幽幽传出：“秋姑娘一向随性，温兄习惯便好。”
　　温曦和点点头，转身好像是送药去了。风逸辞微微笑了笑低头端起一杯茶，看着温曦和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倒是有了一些其妙的想法。
　　温曦和走到秋泠雪房门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走进去，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反而将自己全部缩进了被窝，方才露在外面的白色袜子已然看不见。温曦和看到这样的情形，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个人还真是贪睡的要命，刚回到屋子居然就睡得着。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叫醒她，最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因为看情形她是会找打扰她睡觉的人拼命。
　　心里如是想着，脚下一步步走到床前，床上的人裹着被子微微拧着眉头，眼睑微动，显然是被人打扰睡眠而不悦。他的目光在她眉宇间停下，那里隐隐有股青色涌动，慢慢侵蚀着她的眉心。温曦和姣好的眉毛顿时皱起，昨天只是远远看到就觉得情况严重，如今看来情况将更糟糕，真不知这个人是怎么想的，自己的身体可以拿着这样儿戏！
　　床上的人只是不耐烦的拧了下眉头，既未睁开眼睛，仍未出声。温曦和微微一叹，骤然提升元气，十指交接，银光飞旋，转眼已用银针封住秋泠雪各处重要穴位，秋泠雪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又见一阵银光在眼前飞逝，身体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我不会伤害你。”温曦和看着秋泠雪眉心青色的变化说道。
　　“我知道。”秋泠雪明白他的用意后立即凝神定气，即使真气运行痛苦难忍，也尽量配合着。
　　温曦和指捻银针慢慢疏解着秋泠雪体内的郁结之气，秋泠雪忍受着体内的锥心之痛慢慢运转真气。渐渐感觉身子清爽许多，先前晦涩难转的真气也顺畅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温曦和衣袖拂过针尾，将银针齐齐拔出。拿着手帕替秋泠雪擦拭额上的汗水，有些生气的道：“想不到你能将自己的身体糟蹋到这地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是不能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
　　秋泠雪心中微微一动，大感意外，按理说她与温曦和的交情也只限于昨日与他见面，但这个人这样的语气分明是关怀自己，一时之间感觉特殊，直觉告诉自己不想走出这样的感觉，就算只是享受一刻的关怀也好。
　　胸口的闷痛已然减轻，却没有根除，隐隐传来的阵痛令她顿时惊觉回神，淡淡一笑：“多谢关心，事情还未做完秋泠雪不会这么容易死，至少现在不会。”
　　温曦和看见秋泠雪清冷疏离依旧，只是眉目间的点点温情是什么？看着那样清澈的眉眼心神瞬间一阵慌乱，愣了片刻，想了一想，语气略带几分真切关心：“你的心脉本就很弱，后来中毒侵蚀心肺变得更弱了些。此后经历多次大战，你的心脉早已不堪负荷一身功力，因此与人对战你总是速战速决，时间太久你便会被自身限制而落败。我只能助你疏通瘀滞的真气，心脉是无法恢复如初了，不过你若是按我说的做，我能保证有所改善，否则……”
　　秋泠雪只是淡淡看着他，并不是非常渴求答案。温曦和微微摇头，这个人还真是漠然，自己一拳打出去她只给团棉花，又有什么意思？于是道：“否则有朝一日你会被自己害死。”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秋泠雪此刻心中又惊又痛，却是强行压下情绪波澜，不敢显露一丝半点，故作冷淡而言。
　　温曦和一时沉默无语，神情显得有些尴尬，不知应该如何言辞才是合适。想了一想，语气带上几分歉意道：“是我失察，语出不逊，你……我……我万分抱歉……”
　　秋泠雪不以为意淡笑而言：“你不必在意，我唯有感谢你的关怀而已。再者你只是实话实说，无须道歉，我也并未放在心上。”
　　“你……”温曦和真想说一句，那是你的性命，你都不放在心上我紧张什么？但是看到她的眉眼又不自觉压下那些话，换上的却是：“你先休息，我去采药。”
　　温曦和言罢望了一眼秋泠雪，眼神之中闪动异样情绪，随即转身离开。秋泠雪坐在床上茫然失神，许久回过神来，心绪再难平静，微微叹息。
　　温曦和，不过一面之缘，你何须如此执念……
　　
　　“风逸辞，快帮我收拾好这些药材！”
　　大清早起来风逸辞就被某人的指派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将药材仔细的收起来放好，又将一些书册打包放整齐。
　　温曦和瞟一眼还在神游天外的人，不客气的吐出一句话：“不想挨针就赶快将这些药材搬进去。”
　　“哦。”风逸辞脾气很好的端着一筐子药材，走了几步，“好端端的你收拾行囊做什么？”
　　“此间已再无留恋，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些。”温曦和看着简单的院子轻轻叹口气，“毕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真要走还是有些舍不得。”
　　“你是不是突然觉得呆在这种小地方实在是埋没了你的才华，所以想着出去悬壶济世，赢得一方清名？”
　　“若真是如此简单便好了。”温曦和轻轻一笑，“我忽然发现我执着了。”
　　出神的看向坐在屋檐下的人，丝丝和风送来田间淡淡的清香，她竟然还坐在那里，以手轻抚一朵不知名的花，沉静肃然，使人猜不到她此刻心中是喜是忧。淡薄的初阳微微泛白，映上白衣墨发，格外显得风神清净。
　　风逸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叹口气，道：“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是执着而已。”温曦和眼神微显柔和，“这世间唯有执着最难解，可偏偏世人皆在执着中挣扎，不的自由，你是否也在执着？”
　　“执着么？或许有。”风逸辞喃喃细语，端起草药走进房间。
　　温曦和四处看看发现东西已经搬完，于是走过来，向着秋泠雪道：“你沉默苦思，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烦心？倒不至于。只不过有些事情难解而已。”秋泠雪起身步出屋檐，看她虽然身患重病，双目却仍是淡然无波，丝毫不减初见时那股潇然风采。
　　温曦和奇道：“聪慧如你也会有难解之事么？”
　　秋泠雪微微一笑，眉梢微微动了动，慨然道：“也非是难解，换个说法则是红尘十丈，难能自若。”
　　“愿闻其详？”
　　“人世烦恼原是人心庸碌而自寻，然即便是深明此理，也往往为情所缚，难能做到冷眼旁观。我自认为绝心绝情，时至今日却发现身边的束缚牵挂越来越多。情也好，仇也好，如今我只想问，究竟走到何处人生才甘愿停步？”秋泠雪语气淡然中含着惋惜与无奈，无端添人新愁。
　　温曦和被触动心事，负手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立在当地，道：“如你所见，停便是停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但世事从未停止，人之所为与不为从来不在自己意愿之中，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世事不由人。”
　　“所以，我苦思冥想的问题到头来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此事何必再提？”秋泠雪微微仰头，看向远处的苍翠青山，眼神逐渐变得更加清澈，仿佛一瞬间已大彻大悟般。
　　“想不到你这里竟有这样的好茶，既然要走请我们喝一杯如何？”风逸辞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怀里抱着一套茶具和香茗。
　　温曦和回头看了看，忽然道：“我辛苦收藏一番的茶叶被你这样轻易便找到，真是天意。闲话少说，准备茶点吧。”
　　风逸辞将茶摆好，三人围着茶几坐下来，闻着清新的茶香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扑面而来。温曦和提起茶壶为三人倒上茶，淡淡道：“我一向惫懒，借客人之手泡茶待客，见笑了。”
　　“哪里，坐拥青山碧水，耳闻鸟语花香，这等悠闲清福实在令人艳羡。”风逸辞悠然道，“不过时至今日你的悠闲日子算是到头了，这一杯敬你即将远去的悠然吧。”
　　风逸辞言辞恳切，这一番话停在不同人耳中感触皆有不同。
　　温曦和一笑，转目凭风望远：“我一向喜欢隐居山林，总觉得田园间的生活才是最令人向往的日子。只是我之心思，一向被人看得浅了。”
　　这话明显弦外有音，风雪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默然，温曦和又道：“抱歉，我失言了。”
　　不知不觉时辰已过，日光强烈地照下来，远处翠峰在阳光下映射出白茫茫刺眼的光来，望去犹如仙家之地不可侵犯。
　　风逸辞感慨道：“真乃美景！温兄选的地方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归宿。”
　　“如果喜欢，免费送你也无妨。”
　　“只可惜我无福消受，只能辜负温兄一片好意。”风逸辞眼神里隐有期盼，看着秋泠雪，“秋姑娘在想什么？”
　　秋泠雪默然半晌，最后摇头：“我没什么可想，一切顺其自然。”
　　“时间已不早，我们走吧。”温曦和将最后一点茶倒进秋泠雪茶杯中，“希望这一路你不会寂寞。”
　　“嗯。”
　　空锁的小院送着三人黯然离去的背影，渐渐在深翠的树丛掩映中消逝，刺目的白光盘旋环绕着使人目眩神驰。
　　徒步行了几里，秋泠雪已见疲累，风逸辞两人默契的交换眼神，决定休息休息再走。秋泠雪忽然道：“川槿她们也快到了，我们去前边的镇子上等她们。”
　　难怪她执着的选择这么难走的路，原来是要等人。可是一路走来也没见她留什么几号，看来她能名满天下绝非侥幸。像是看穿两人的疑惑般，秋泠雪一笑：“我没有留记号的习惯，只是喜欢飞鸽传书。”
　　原来如此，早在草屋他就已传出消息，那么算起时间，川槿两人驾着车差不多会在他们之前到达。风逸辞点点头：“你若不累我们就走，小镇不远，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三人到达小镇时并未见到川槿两人，于是便在本镇最大的客栈下榻。半夜里忽然起了风，夜风哗啦啦拍打着窗户，本就浅眠的秋泠雪缓缓睁开眼，目光清亮如星子，竟是一点睡意也无。
　　下床，仔细穿好衣服，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轻轻推开窗户，斜对面角落处明灯蜿蜒无尽，飞光流彩，照亮了半座小镇。
　　在这种小镇子居然有这样繁华的地方，不得不叫人好奇，然而秋泠雪天生便无好奇心，只看了几眼便不再多言。正准备出去走走，刚抬脚就见风逸辞也站在门前，神情专注的看着对面灯火，似乎在思索什么。她不想打扰便想着避开，谁知风逸辞已经看见了她，身子一长人已来到她身边。
　　“白日那里丝毫没见有人的样子，可是你看现在，不但灯火通明，还有人饮酒作乐的声音，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就算是座不夜鬼城也与我无关。”秋泠雪轻咳了一声就要进去。
　　“等等。”风逸辞情急之下居然握住她的手，“我打听过了，这座城以前根本没有，在我们到来的昨天凭空出现一座城，你不觉得奇怪么？”
　　秋泠雪被他握着手，暖暖的温度刺激的她脸颊微微一热，轻轻甩开他的手，“依你之见这座城当如何？”
　　“去看看也好，就当做未雨绸缪了。”
　　不知为何居然没有拒绝他的无理要求，秋泠雪与他双双掠入灯火之城。夜色中两人身姿飞舞，风逸辞虽不如秋泠雪的绝顶轻功，但强在功力胜她一筹，也是不差。
　　夜色深黑，两人直奔那些人夜饮之地，远远看见亭内，纱幕上映出数道人影。秋泠雪看着亭子周围的布局沉默不语，按常理说平常人家的亭子不会在这种方位，也不可能与外廊差距太远。但是这座亭子不但修建的位置不对，就连位置都似乎意有所指，她临时改了主意。
　　风逸辞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拽了拽他，秋泠雪回头一指亭子暗影处，言下之意是他们过去。然而等他们过去时却发现厅中根本无一人，风逸辞微惊，秋泠雪却伸手拉住了他。远处有两人一起走了出来，却是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与一名极美的女子。
　　风逸辞轻声道：“怎么是她……”
　　“何人？”首领学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
　　“月轻容。”风逸辞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
　　微微点头，秋泠雪对这名面具男子多看了几眼，依稀好像是月轻寒，然而又似乎哪里似乎不对。
　　月轻寒似乎精神不佳，月轻容见状去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月轻寒居然推开了她。月轻容也不在意，淡然一笑，容颜倾城。轻声道：“你喝多了，小心。”
　　“嗯。”月轻寒伸出手好像要抓什么东西，可一把抓空手在半空微微一僵，随即收了回去。灯影下月轻容微微侧首，扶着月轻寒离去，似是无意回眸，那目光飘渺如涉水而来，直落向更远的黑暗处。
　　却见月轻容送月轻寒进了一个房间，灯光越来越黑，不夜之城几乎陷入黑暗。月轻容走出来时对着暗处招了招手，一个黑色身影躬身领命而去。
　　看来今夜他们并未白来，这些人能布局如此可见都非泛泛之辈。秋泠雪忽然想到那日在日月盟领地上约她见面的月轻寒，他说的那些别有所指的话和看似释出的善意都让自己陷入一种谜团。还有在巫云坊与她抢夺灵藻之辉的箫书卿，他分析的局势正是现今当务之急，而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同样令自己心惊。对手已强至如此，她又怎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