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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双兔傍地(二)

作品名称:烽火燕赵      作者:周会涛      发布时间:2015-08-24 11:55:09      字数:8848

  刘家峪村东的一间大屋子里,墙上挂着一块由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简易黑板,黑板上用繁体字写着“中國”、“共産黨”、“八路軍”、“太行山”。一雄正在教村民们识字。参加识字的人男女老幼都有,座位也是七高八低的。这些人里面,桂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显得格外扎眼。一雄反复教给老乡们诵读之后,便逐个教他们书写的笔画顺序。一雄教得很是细心,就像小时候私塾先生教他和水娟一样。当他走到桂香的跟前时,差点乐出声。只见用黑炭写在树皮上的几个字歪歪扭扭不说,简直是面目狰狞。他强忍住笑,鼓励道:“没念过一天书,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基本笔画正确,就是笔画的摆布不太周正,来,我教你。”一雄手把手地教给她,桂香的脸上不觉泛起了一层红晕。
  看看时间接近中午,一雄便对今天识字班的首次教学做了简单总结。在肯定了大家的学习热情和成效以后,一雄再次特别强调了文化知识对于一个人,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强调了中华民族之所以落后,正是因为科学和文化的落后;一个人只有掌握了文化知识,才能够更好地为抗日工作。他的讲话不时引来村民们的热烈掌声。
  “最后呢,我要再次声明,学习文化是一个艰苦的耐心的过程,绝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们工作队的同志们每天都会轮流给乡亲们上课,希望大家在不影响生产的前提下,多学一些文化。好,趁农闲时节,民兵同志们要抓紧训练,提高素质。下午都到村东去练习射击瞄准,希望在坐的民兵同志们互相传一下消息。”
  
  人们纷纷站起身,正要往外走,这时突然从外面一拽一拽地走进一个小脚老太太,进门就骂声不止。人们一看,原来是桂香的婆婆。婆婆气哼哼的指着桂香,骂道:“你这个疯婆娘,最近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了,净领着一群村里的娘们瞎折腾。现在可好,你的小女婿也不管了,连饭都不做了,怎么,我们王家花了钱,就为让你在家吃现成的?”
  村民们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大部分人责怪桂香婆婆平日里待桂香尖酸刻薄,非打即骂,也有极少数人在为她辩解这些人多属村里的王姓人家。
  “柴俺打了,猪俺喂了,腾出些时间来搞搞抗日工作,怎么就不行了。你难道在家连饭都不能做,非要别人做给你吃着才行?再说臭小今年也都十岁了,还要人整天价在屁股后面伺候呀?”桂香气得满脸通红。一则因为婆婆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再则婆婆的无理要求实在让她不堪忍受。
  见桂香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顶撞她,婆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揪住桂香的一绺头发用力撕扯着,一边喊着:“赶快跟我回去,回家再收拾你不可。”桂香也没客气,她挣脱婆婆揪着头发的手,用力一闪身,婆婆便一个趔趄摔倒了。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婆婆坐在地上,用手拍着大腿,边拍便哭闹着撒开泼:“还有没有王法呀,以小犯上,大逆不道啊!”
  
  一雄见场面有些失控,便走向前去拉起桂香婆婆,为她打掉身上的土,说道:“桂香婆婆,刘桂香当众顶撞你有她的不对,事后我们会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可这件事主要责任应该在你。刘桂香是一个人,有她的行动自由,不是你家私有财产,更不允许你随意打骂我们的抗日干部。”
  “她是俺家买的童养媳,俺还打不得骂不得了,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了?”桂香婆婆狡辩道。
  “那是封建主义的旧理,不是我们抗日政府讲究的新理。刘桂香的事她已经跟工作组谈过了,对于买卖婚姻,抗日政府不予承认。如果刘桂香自愿的话,她完全可以摆脱你们家的束缚,重获自由。”一雄的话语铿锵有力。
  “那她家欠俺的钱怎么说法?”桂香婆婆横眉立目道。
  “欠你家的钱一定还上,但是刘桂香的自由不能践踏,这是她应有的权利,我们抗日政府坚决支持。”
  “好啊,是不是你看上俺们家桂香了,想明抢了去。怪不得最近村里有风言风语的,说你们八路干部与俺家桂香有染,闹了半天还真有这么回事。天哪,这叫俺这老婆子今后在村里咋做人呦。”说完,又哭天抢地地撒起泼来。
  “你——”面对桂香婆婆的无理取闹,一雄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的桂香,却羞涩地把脸扭向一边,脸上重新泛起一片红云。
  人们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位村民气喘吁吁跑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一雄跟前,断断续续地说:“夏队长,村里福根家的因公粮问题跟刘村长吵起来了。”
  
  再说水灵自从在菜市场与神秘男子接头后,她才知道他叫陈达义,名义上是赵州一家茶行的老板,实际上是军统驻赵州的行动组长。水灵自从从堂阳县消失后,军统保定站就通过调查,得知她到赵州临时避难,于是就与赵州的组织取得联系,以便合适的时候让她重返保定工作。但陈达义正要跟她取得联系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被人跟踪了,贸然行事肯定会有危险,于是就设定了买菜的机会与水灵接上了线。当他得知水灵的处境之后,经过与保定组织的协商,决定水灵暂时不撤离赵州,要与赵州的组织协同行动,共同保护好孙庭坚的安全,决不能让秘方落到日本人手里,并寻找时机营救水灵和孙庭坚夫妇出赵州。
  为了更好地让孙庭坚了解自身的处境,以便于今后的营救工作,水灵向他公开了自己和陈达义的身份。于是保康诊所从此就多了一位隔不久就来带老母治疗脑血栓后遗症前来针灸的赵州茶界的才俊。
  
  一年一度的赵州古会即将来临了,为彰显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带来的繁荣,日本人决定重新开启已经萧条了的古会,并花高价从各地请来了各色各样的戏班子,杂耍班子等等前来助兴。陈达义和水灵商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利用庙会的人山人海,日本人无暇顾及,让水灵带孙伯母在军统人员的掩护下先行出逃。因为诊所庙会期间不宜停业,那样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而影响整个计划,于是决定让孙庭坚暂留诊所行医,以后再以出外巡诊的机会离开赵州。如果事后日本人问起,就说她们是出远门探望亲戚去了,量他日本人也无可奈何。
  古会来临了。赵州古会历来都是一个很繁华的,不但赵州本地的老百姓都来买卖东西,走亲访友和看热闹,就连百里之外的客商前来惠顾。刚过九点,赵州的大街小巷早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喧闹声、锣鼓声、牲畜家禽的鸣叫声,响成一片;推车的、担担的、捏糖人的、货郎担的、打把势卖艺的,应有尽有。古老的赵州一夜之间似乎又重现了生机。然而,人群里不时出现的全副武装的维持秩序的鬼子兵以及他们闪闪发亮的刺刀上的膏药旗,就仿佛古城身上的癣疥,使人隐隐感到心里疙疙瘩瘩地不舒服。
  
  一阵锣鼓声把人们吸引到一个杂技表演的现场,只见巨幅海报上展示着各种高惊险的杂技表演的照片,有独轮车技的,有走钢丝的,有空中飞人的,有脚蹬大缸的,还有驯兽的,上刀山的……台上正中条幅上写着“吴桥杂技之乡”几个醒目的大字。河北吴桥被称为杂技之乡,素有“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吴桥耍杂技,人人有一手”的美誉。今年在古庙会上能看到吴桥人亲自上演的杂技,可谓三生有幸了。
  这时,舞台上正在进行的是硬气功表演,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把一杆铁杆梭镖的枪头顶在自己的咽喉上,另一头是三个体格健壮的小伙子。壮汉腰上系一条红带子,运足一口气后,肚子立即膨胀起来。壮汉用力往前顶那枪尖,直逼得三个小伙子连连后退。台下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掌声渐渐平息后,壮汉又用足力气,向前猛力一冲,梭镖的铁杆竟被压弯,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再次从人群中爆发。
  台下拥挤的人群中,就有水灵和孙太太,她们的周围,一直缀着一些不知身份的人。此时,她们根本无心观看精彩的杂技表演,而是时刻焦急地等待着约定好的情况的发生,以便趁乱脱身。这时,人群中突然两个男人因不堪互相拥挤而发生了口角,而且不顾周围人们的劝解,争吵声越来越大,最后,两个人终于大打出手。两个人越打越凶,把拥挤的人群冲撞得东倒西歪。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搞得混乱不堪,立即大乱起来。立刻有几个陌生人拥挤着水灵和孙太太往人群外挤去。几个日本特务因一下子失去了跟踪目标而焦急地东张西望,身不由己的被混乱的人群拥来拥去。混乱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平息下来,而此时,水灵和孙太太的影子早已在特务们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特务头儿高声叫喊着:“快给我四处去找。”特务们便纷纷四散而去。
  
  水灵和孙太太被人流携裹着向城外涌去,周围是几个陈达义手下的人员秘密跟随。就在她们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们:“孙太太,水灵小姐,你们这是到哪里去?”
  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孙太太定睛一看,认出是在她家看过病的那位腰病患者,慈眉善目间绽满了得意的笑容。莫名其妙的是,他的身后竟然站着十多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陈达义手下的人一见大事不好,悄悄地随人流溜走了,出逃计划也就此流产。
  是的,眼前站定的正是狡猾的日本特务头子东田野夫!
  
  刘家峪村南桂香婆婆家的玉米地里,一雄和桂香正在给刚出苗的玉米浇水。
  “一雄哥,你参加八路军以前看过山吗?”桂香问。
  “没有,我从小一直生长在平原,从来没出过远门,就不要说见过大山了。”一雄说。
  “那你说,俺们太行山美吗?”
  “美,跟我的家乡一样美。不过我的感觉她的美还更有一种深层次的表现。”一雄用手直起腰,环顾山野:“你看,她的山峰突兀而起,就像突破层层重压而势不可挡;而与大地相接的地方又是那么郁郁葱葱,充满了温暖与生机,太行山的美,没在她的精神!”
  “一雄哥,你们有文化的人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以后,你还要多教俺学文化。”
  “一定。桂香,你看咱燕赵大地真是块风水宝地,等赶走了小日本,我们一定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得更美。”一雄的话语里满含憧憬。
  “到那时,你也带俺去大平原上去看看,说不定俺还喜欢上那里不回来了呢。”桂香一语双关地说。
  “那太欢迎了。”一雄说,接着迅速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最近宋兰香思想转化怎么样?”
  “宋兰香?”桂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噢,你是说福根家的?开始的时候对我们把她家划为富裕中农很是不理解,前些日子为多交抗日粮的事情跟我爹吵了一架,声称她家的富裕生活完全是由于她丈夫福根辛辛苦苦贩盐和她在家勤勤恳恳劳作种地挣来的,还说难道抗日政府还提倡都学二流子三桂那样游手好闲,混得叮当响的才算光荣吗。”
  “其实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做群众工作不像杀鬼子那样简单明了,它是一项很复杂的事情,需要我们既要细心,又要有耐心。我们的老百姓是勤劳善良的,他们就像这太行山,淳朴而坚韧。我们一定要团结他们,把他们凝聚成人民战争的铜墙铁壁。福根家的,不,应该叫宋兰香同志,虽然觉悟还不是很高,但却话糙理不糙,不能算胡搅蛮缠。虽然如此,她家是富裕家庭这是事实,为抗日多做些贡献也是应该的。目前,我们就是要帮助她,无论从思想上还是生活上,多给她提供方便。”一雄说。
  “按说福根他们几个人出外贩盐按往年早该回来了,别在半路上出什么事。”桂香担心地说:“其实福根家的,不,是宋兰香也很不容易的。一个人在家,上有老婆婆,下有不满一周的婴儿,全靠她吃苦耐劳地维持着。福根如果真出什么事,她们一家该怎么活呀。”桂香担心道。
  “这兵荒马乱的,谁能说得准。我倒建议他们如果这次平安归来的话,就不要再出去了,在家安心生产更安全些。”一雄说。
  “俺跟婆家那里说好了,他们答应俺家把钱还上后,放俺回去。俺还答应做他们干闺女,认臭小为干弟弟来着,他们家以后有什么活,俺家尽力帮忙。毕竟在我就最困难的时候,人家帮了俺,人也要讲良心的。另外,俺还说服了俺婆家,让臭小参加了儿童团,为咱抗日做点事呢!”桂香骄傲地说。
  “谢谢你,桂香,”一雄称赞道:“你比原来也进不了不少,感谢你为抗日政府做出的贡献。”
  “这还不全靠你的帮助。俺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你指导,俺心里就有了谱,心里就踏实多了。夏队长,不一雄哥,如果一辈子在你身边工作,得到你的指导,该有多好。”桂香的脸上泛着红晕。
  “俺和你一样,也是贫苦农民家的后代,能有今天的进步,还是要靠党的培养和教育。”一雄平静地把话岔开了。因为他知道,当下正处于根据地建设的关键时期,工作远比儿女私情重要得多。“其实绝大多数群众是好的,是我们团结的对象,在政府的引导下,可以为抗日做出贡献。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就是要团结人民群众,并为人民服务。但是,也要注意极个别的反动分子,就像村里的地主刘怀水夫妇,就应该加倍小心。据说他的儿子在石友三的国军里当官,而石友三又和日本人眉来眼去,这就更应引起我们的高度警惕。”
  “是的,上次交公粮,刘怀水就把掺了沙子的粮食交上来想蒙混过关;而他的婆娘更是在军鞋的鞋底里加了树叶,幸亏都被我们及时发现,才没有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正说着话,一个妇女从村里跑来,到一雄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夏队长,不好了,福根家的狗娃突然病倒了,孩子快不行了。福根家的和她婆婆正在让村里的马神仙驱鬼呢。”
  一雄一听,赶忙对桂香说:“你快去村西孙寡妇的地里找卫生员小梅。”
  “哎!”桂香急匆匆地向村西跑去,一雄随即跟着那妇女向村里赶去。
  
  等他们到了福根家,只见屋子里乌烟瘴气,一个神汉手拿一把“神剑”,在屋子里疯疯癫癫地乱舞一气,口中念念有词。屋子正中八仙桌前,挂着一个神番,桌前一堆未燃尽的黄表纸。炕上,福根家的紧抱着一个嘴唇发青的孩子,眼里噙着泪水,她的婆婆手足无措在旁转来转去。
  “马半仙,都什么时候了,孩子都不行了,还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快走!”一雄匆匆赶来,怒斥马神仙。马神仙一看大事不好,灰溜溜地卷起行李溜走了。
  不大一会儿,桂香带卫生员小梅也赶来了。小梅用听诊器听了听,翻了翻孩子的眼睛,说:“是急性肺炎,为什么不早说。”
  “马神仙说是村南的蛇精闹的,所以就——”婆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再不救就来不及了,这样吧,先给他用点药。现在急需的是盘尼西林,我这里没有,需要到团部医院去取。”小梅果断地说。
  “团部医院最近刚刚搬到一个叫马石口的村子,那个地方我们没去过,怎么办?”一雄一时为难起来。
  “俺知道,这一带俺熟,可就是俺不会骑马。”桂香说。
  “这样,咱俩骑一匹马去。”
  “好!”
  不大一会儿,一批白色战马载着一雄和桂香向马石口方向疾驰而去。马背上,一红一青的两个身影显得格外醒目。
  
  水灵被关进日本人的监狱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以来,鬼子对她用尽了各种手段。先是施尽了各种各样的酷刑,直到把她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后来那个叫东田野夫的特务头子还假惺惺地好吃好喝地诱导过她。从历次的审讯中水灵已经了解到,日本人已经掌握了她在堂阳县追杀龟孙一郎的情况,而对她在保定参加参加抗日除奸团乃至被发展为军统成员的情况却一无所知。于是她就是根据日本人掌握的情况,对在堂阳县为全家报仇,追杀龟孙一郎的事供认不讳,而对其它情况却打死也不说。日本人更是向她追问夏一雄逃到哪里去了,她更以分手后便各奔东西为由,只字不提。至于孙庭坚家的秘方问题,她更是推说自己在孙家只管日常家务,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秘方不秘方的。而日本人问及她为什么要和孙太太趁古会逃跑时,她竟吃惊地说她们只是由于受行人携裹绝无逃跑之意。她知道,进了日本人的监狱,也就等于进了鬼门关,绝无活着出去的道理。之所以承认自己在堂阳的所作所为,一是这件事本身已没有秘密可言,承认了也免遭不必要的皮肉之苦;再者以复仇的动机杀人,不会引起日本人更多的怀疑,也能为孙家人做些开脱。因为至今她都不知道,孙伯伯一家到底为她受到了多大的牵连。而日本人,除了调查了解到的她在堂阳的情况外,实际上从她的嘴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见从她的身上得不来更多的结果,日本人便把她重镣重铐地投进了死牢,水灵便也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因为她知道,仅仅杀龟孙这一条,就已经足够送她到断头台了,日本人才不管你杀的是人还是畜生。
  
  半个月过去了,日本人没有再对她进行审讯,也许他们觉得已无审讯的必要了。可令她疑惑不解的是,日本人也没有立即枪毙她,而是依旧把她关在牢房里。难道他们发了恻隐之心?不可能的。他们才不会为她这样一个对他们来说毫无利用价值的囚徒白白地浪费精力和粮食的。那么他们留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但猜想肯定与孙伯伯的秘方有关。
  她独自一人关在阴暗潮湿的黑屋子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她想起与一雄哥和水娟姐无忧无虑的童年,想起学堂里热火朝天的生活,想起历次杀鬼子除汉奸的精彩场面……是的,她不怕死,可是很难忍受比死还难受的精神孤独的折磨。她珍惜黄金般的青春年华,可她更明白,毁掉她美好生活的就是日本人。
  
  这天,像往常一样,又到了开饭的时间,送饭的依旧是那位四十来岁的丑女人。丑女人把一个窝头和一碗稀粥放到她的跟前,用同以往一样恶狠狠的声音喝道:“73号,快吃饭!”可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内容。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个窝头里隐藏着什么,但始终没说一句话便退了出去。水灵心里一惊,她断定刚才丑女人的反常举动绝非偶然,那个窝头里肯定有什么问题。她小心地把窝头一块一块地掰开,果然发现里面夹着一个小纸条。她把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的正是她熟悉的隋代无名氏的诗句——她与组织接头的暗语“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她的心激动得似乎要跳出来。虽然这个小纸条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但却让她将生的念头死灰复燃了。通过这个纸条,她起码得出三方面的信息:一,组织很明白她的处境;二,组织得知她没有叛变;三,组织正在积极想办法营救她。此时,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因为她知道,跟日本人进行战斗的,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并不是孤军奋战,她的身边有千千万万个有正义感的中国人在于小鬼子做殊死的搏斗!她把纸条团成团,放进嘴里,咀嚼着,仿佛咀嚼一块鲜美无比的食物,然后,使劲吞进肚里,又仿佛吞进了一颗定心丸。
  
  经过一雄他们一段时间的卓有成效的工作,刘家峪村的形势一片大好。抗日政权得到了巩固和加强,军民雨水情更加深化,村民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为此,一雄的工作队还受到上级部门的通令嘉奖。
  这天,一雄、刘大力、桂香等工作组和村委的干部们正在研究征兵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以及如何解决这些困难、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通过仔细分析,干部们基本上统一了认识,认为报名不太踊跃的原因主要是受传宗接代这种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的禁锢,怕男子当兵后如果牺牲了家里就会绝后;再就是怕家里缺了男劳力会影响生产。针对这些情况,村委决定加强对日本人侵略目的在于忘我民族,国破家何在的国家存亡教育;再就是对于村委对军烈属家的生活坚决予以保障,想方设法解决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困难,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大家讨论正激烈的时候,一个村民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不好了,福根回来了,被日本鬼子打伤了一只胳膊。”
  “那村里的其他几个后生呢?”刘大力焦急地问道。
  “听福根说都被日本人打死了,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就来给你们送信了。”
  “走!”大家异口同声,急匆匆地向福根家走去。
  
  福根家,衣服被荆棘挂扯得破破烂烂,伤痕累累,蓬头垢面的福根正在给村民们讲述他们的遭遇,和他同去贩盐人的家属们哭成一团。原来,他们在贩盐的路上遇到了日本兵,日本兵不但以盐为特殊管制品为由扣留了他们的全部货物,还把他们连同他们的牲口车辆强征去为日本人修公路。恶劣的劳作环境,超负荷的劳动强度,鬼子汉奸的皮鞭棍棒,猪狗不如的吃食以及对全家老小的怀念与担忧,使他们在修路工地上干了一个来月便再也不堪忍受,决定铤而走险,逃出狼窝。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钳绞断工棚的铁丝网,逃出工地。哪知刚逃出不久,便被反应灵敏的日本大狼犬听出了动静。大狼犬一阵紧似一阵的狂叫,叫醒了睡梦中的日本兵,日本人又牵着这些大狼犬连夜围追堵截。福根在逃跑的路上不幸被子弹打上了右臂,他拼命在庄稼地里跑着,可虚弱的身体却不肯拉动他双腿的速度。眼看就要被鬼子兵追上,他却意外地遇上一片烂泥潭。他全身进入烂泥里,嘴里叼着一段芦苇杆伸出潭面进行呼吸,直等日本人和他们的大狼犬气势汹汹地追过去以后才爬出来。他不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与他一起逃出的兄弟们被大狼犬撕咬发出的凄厉的惨叫以及日本兵们发出的一阵阵的狂笑。
  福根在庄稼地里躲了三天,直到认定没有危险之后,才专抄小路往家赶。一路上讨过饭,吃过山间的野果,饮过小溪的泉水。鞋子磨烂了,他就打一个简陋的草鞋;脚上打了血泡,他就拄根棍子,一瘸一拐往前挪。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回家。因为家里还有老娘,还有出生不久的婴儿,还有吃苦耐劳,同舟共济的妻子。
  
  听了福根的叙述,乡亲们早已泣不成声,尤其是那些没有逃回的人的家属,哭得尤为伤心。一雄擦了一把眼泪,大声地说:“乡亲们,如果说过去咱们出外谋生,面对的是各级官府的层层盘剥,还有一线希望之外,那么今天,日本人已经不把咱们中国人当人看。在他们眼里,咱们连猪狗都不如。如果我们不奋起反抗,那么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乡亲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参加八路军,前线杀鬼子!”村民们振臂高呼。
  “对!”一雄手臂一挥,声音有提高了一倍:“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打跑小鬼子,才能有生存的权利。退后畏缩,只有死路一条!”
  “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在工作队员们的带领下,乡亲们一起振臂高呼,呼声响彻在雄伟的太行山间。
  “俺让俺家福根报名参军!”人群里传出福根媳妇的喊声:“八路军一心为咱老百姓,要没有咱工作队的同志,没有夏队长和小梅卫生员,俺家娃子早就见阎王了。俺就要福根跟着共产党走,为咱老百姓打天下!福根,不要挂念家里,家里有俺,有村长,有乡亲们。”
  “俺同意参加八路军!”福根坚决地说。
  “俺也把俺家二小子送去参军,替他被小鬼子杀害的哥哥报仇!”一个受害家属也喊道。
  “还有俺!”
  “还有俺!”
  现场沸腾了,立即变成了群众踊跃报名的地方。
  在刘家峪村,经过一雄他们耐心细致的工作,加之发誓要为惨死的同胞报仇的信念,报名参军八路军的就有八九十人。后来经上级批准,把刘家峪村的参军战士合编为一个连队,这个连被称为刘家峪复仇连,一雄便被任命为该连的第一任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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