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把子

　　第二天上学，三和八一讲起了昨天和二小比胆的事，八一看着卫东红肿的胳膊笑个不停。
　　“孙明你哥呢？”哥三个在校门口看见孙明，却不见孙光的影子。
　　孙明愁眉苦脸道：“我哥昨晚回家让我爸揍了，晚饭没吃就跑了，现在也没见个人影。”
　　八一老早就看不惯孙光这个弟弟，听完更是来气了，“你吃饱就行了，您老没挨揍吧？”
　　“我知道那小子藏哪去了，下学了咱们去找他。”卫东说。
　　孙明没敢说话，上课铃响了大家走进教室。
　　老师走进教室，和每天一样让大家拿出昨天留的作业，三一举手：“老师，昨晚我肚子疼，作业没写啊。”
　　“出去！”老师大叫着：“一个星期上五天学，你是两天肚子疼一天作业丢了，弄不好还要旷一天课，你还能再说出点新鲜的理由不？”
　　三乖乖地走出教室站到门外边，卫东一见，不等老师发问也乖乖地走了出来。
　　“尼玛的这理由都让你们说遍了，上回我肚子真疼也让老师给轰出来了。”卫东跟三抱着委屈。
　　三嘿嘿地笑着，就听得教室里老师又是一阵咆哮，二人回过头向教室里望去，只见老师激动地把八一的作业本撕个粉碎，然后八一也来到了卫东和三的行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全笑了，笑声实在太大了，老师出来对着每人就是一脚，“你们有多远给我走多远。”
　　三人来到主席台上坐了下来，三不解地问：“八一，你咋让那老妖精发那么大火呢？”
　　八一生气地道：“妈的！我又让谭博那家伙给糊弄了，怪不得他叫军师，这小子是真他妈的奸啊，昨天我俩一起写的作业，我俩说好在作业本上画道道完了第二天给老师看，结果刚才我给老师看了，他却说作业丢家里了。”
　　卫东和三听完这个乐啊，正笑的时候只见谭博也从教室里被推了出来，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全班三十二个学生，一开课先出来四个，还有一个逃学没来的。如今我时常的幻想着，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小学课堂的书桌上，然后对我的同桌说：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好久的梦，该多好啊！
　　还没等大家说话，谭博先嘿嘿地笑了起来：“老妖精让我回家取作业去。”
　　卫东活动了一下胳膊，“正好，这回不用等着放学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孙光去。”
　　卫东带头，哥三个跟着来到了家南边的防空洞。
　　“你咋知道那小子在这呢？”八一问。
　　“那小子一夜没回家有哪去？没准现在还在里边睡着呢。”卫东回答着。
　　三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我逗逗他。”说着就要往防空洞里走。
　　“我艹！你想砸死他？你也是换块小点的啊。”卫东说着也在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子。
　　剩下的八一和谭博也依瓢画葫芦做起来，四人然后进了防空洞，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女人啊啊嗯嗯的声音。
　　“我艹！咋还出来杀鸡的声了？”别看八一牲口，在有些方面那小子可是晚熟。
　　卫东听出了门道，小声说：“你们小点声，这下有好戏看了。”那时候虽然没现在这么开放，可对于卫东这样另类的孩子来说，有些东西已经自己摸索着初懂了。
　　越往里走就越听得女人的叫声越大越来越急促，八一听得欢喜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里面传来一道手电光束，“谁？”
　　“我是你大爷！”大家一起把原本给孙光准备的石块，全扔了过去，只听得一阵叫骂声：“我艹，诶呀，艹尼玛，喔呀……”
　　哥几个哈哈地笑着调头往洞口跑去，只听得身后“啊呀”一声，由于跑的急促再加上洞里实在太黑，谭博摔在了地上。
　　哥三跑出洞才发现少了谭博，只听见洞里边传来谭博的嚎叫声。
　　正在大家迟疑之际，一个光着膀子身上全是纹身的中年男人，拧着谭博的耳朵从洞里面出来了。
　　“小B崽子。”啪啪几声，那男人给了哥几个每人一记耳光。
　　“我……”八一梗梗着脖子，又是一记耳光落在脸上。
　　“你哪的？有种报个地址。”三瞪着牛一样的一双大眼睛问着。
　　那人诧异地看着三，“我艹！小B崽子还长能耐了，长毛了没？告诉你听好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脑勺一凉，伸手一摸还黏糊糊的，回头一看，一个孩子正握着拳头大的石头站在自己身后。
　　“我管你是你妈B啊？”站在男人身后的正是孙光，手里的石头又一下落在中年男人头上。
　　“我艹！”八一哥几个也在男人回头之际，每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劈头盖脸地向男人头上砸去，瞬时间，一个挺大的男人被五个孩子砸到在了地上。
　　“哥几个跑啊！”哥五个一溜烟地消失了。
　　哥五个分开跑后，最后在谭博家会合了。
　　“今天要不是孙光，咱们五人帮的名声算是毁了。”八一摸着脸，把那男人砸成那样了好像还不解恨。
　　三也摸着脸道：“我说卫东，感情你也有失算的时候，现在你的地位可是在我心里一落千丈。”
　　“失算什么？你们不去上学跑那干啥去？”孙光问着。
　　拉开了话题大家也忘了疼，卫东道：“我们被老妖精又给轰出来了，我寻思着你准在防空洞里睡觉呢，我们就找你去了，谁知道刚一进去就碰上里边搞破鞋呢，咱们八一听得兴起弄出了动静，我们一跑咱军师又给人家抓住了，为了等咱军师每人挨了一耳光还。”
　　“什么一个，我挨了俩好不？”八一叫唤着。
　　“哈哈！还真让你猜对了，我昨晚就是在防空洞里睡的，早起饿的不行了我就出去找吃的去了，没想到窝还被占了，哈哈……”孙光手舞足蹈着。
　　看到孙光，三想起了孙明，说道：“我说孙光，你那兄弟可真不像你，俩人一起闯的祸他可倒好在家吃得饱睡得着，真怀疑你俩是不是一个妈生的。”
　　“别提那二货，提起他我就来气，要不是他昨晚把啥都告诉我爸了，我也不至于挨打。”虽说孙明是自己亲弟弟，可在心中还不如眼前这帮哥们呢。
　　“我艹！”八一一阵惊呼，看到谭博家桌子上摆着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跟见了宝贝似的叫着：“行啊谭博，啥时候弄来的？敢情你家是地主成分啊，小心哪天给你共产了。”
　　“别提了。”说起这破电视谭博就一肚子气。“昨晚我爸不知哪弄来的这破电视，就看两个台不说，这手不握着天线还不出人，这还不算，要是一会不用手拍一下，干脆连图像都没了，昨晚我妈和我爸鼓捣了大半夜，为了这还吵了一架。”
　　“快点打开看看。”孙光有些等不及了。
　　谭博打开电视，可是屏幕依然黑黑的，谭博伸手一巴掌拍了下去，别说还真管用有图像了。“我说啥来着，这玩意属驴的不拨了不动。”谭博刚说完图像又是一阵扭曲，传来一阵刺耳的哗哗声，图像已被雪花占据。
　　谭博又用手握住了天线，图像又转了回来，谭博嘿嘿地笑着，哥几个也跟着笑了。“谭博，为了哥几个你就搬个凳子在那坐着握着天线吧。”
　　这下谭博可不笑了，“谁要看谁来啊，本军师可不伺候。”
　　这时卫东提议道：“就你还军师呢？你找块肉挂天线上不就行啦。”
　　八一笑的更来劲了：“有肉早就让他吃了，还会有富余的挂天线上？上回过年他爸买了两包点心，就怕他给偷着吃了放在了箱子里锁起来了，你说这小子也是神，偷偷摸摸地就把箱子给弄开了，点心吃了就吃了吧，怕他爸揍他你们说他想了个什么招？他又弄来一包石头子放进去把包装包成原来的模样，过完年他爸拎着就串亲去了，当时人家有小孩当时就闹着吃，拆开一看他爸当时就傻了。”
　　谭博对此事记忆犹新，至今仍觉得万分委屈：“就为了一包点心啊，我活活的差点让我爸给打死，我以后要是有钱了我天天吃好的，吃死我都愿意。”
　　“你想的美还吃死？”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着，说到吃不觉肚子叫唤起来，一看表已是中午了。
　　说起吃，不禁要啰嗦几句感慨一下，很多人鱼肉都吃腻了，野菜和以前不吃的东西反而成了好东西，吃饱已不再是各家的难题，可难的是每天都要去花心思去想吃什么。以前的猪肉那是养上一年才杀的，现在的猪养上几个月就宰了，味道当然也和以前的没法比，吃不愁了，可是却再也吃不到以前那种味道了，前两天看新闻还说哪哪的西瓜爆炸了，原因是过多的打了增熟剂，科技在发展，可给我们带来的不只是利也包括了弊，当然了我指的只是老百姓而已，有钱和地位的是吃不到弊的。
　　卫东几个谈到吃都觉得饿了，三问着谭博：“我说谭博，你家有啥吃的没？这一说吃我还真饿了。”
　　“有他个馋鬼，你说他家还能剩下啥吃的不？就算有也让他爸藏起来了，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丰衣足食吧。”卫东提议到。
　　谭博这时表现出了军师应有的风范，说道：“我说哥几个，咱们去附近的村子溜达溜达，村里养鸡养鸭的多，我可有些日子没吃到肉了。”
　　八一开始兴奋起来：“哈哈！那不是要鬼子进村扫荡啦！”
　　“快走吧，哪那么多话？上学时也没见你问过一个问题。”说到肉，谭博一刻也等不及了，哥几个就像日本鬼子一样进了村。
　　八一倒是挺敬业，迈着个鸭子步，两只眼睛左右不停地侦查着。
　　孙光在八一后面看的嘿嘿直笑，八一回过头问道：“你笑啥？”
　　“我看你挺像电影里偷地雷的。”
　　“你傻是不？地雷能吃不？咱们这是鬼子进村扫荡来了。”
　　哥几个走了半个多小时，没见一点收获，哥几个斗志不再那么高昂，心里有些失望。
　　孙光解起闷来：“咱们队伍里是不是有奸细的干活，一定是共军知道了消息皇军要来村子扫荡，村民们把鸡啊鹅啊的都藏起来了。”
　　卫东一下停下脚步，像看到金子似的兴奋道：“你们看吃的来了，呦西。”大家四周环顾，只见路对面隔着一条铁道，一户住家门前放养着一群鹅。
　　谭博一见，仿佛嘴角都流出了口水，就要冲过去。
　　三拦住谭博：“你瞎啊？你没看老头在那看着呢吗？你真当自己是鬼子了？”
　　谭博这才看到老头，有些泄气地说：“那咋办，总不能让这到嘴的肉飞了吧？”
　　“等！”卫东就地找了一块地坐了下来，“我就不信那老头不喝水，不尿尿，不进个屋啥的。”
　　哥几个也都坐了下来，谭博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我爸落在家里的，刚才出来我就给顺出来了，哥几个点上。”
　　哥几个学着大人的样子抽起烟来，那时的烟我记得还没过滤嘴，八一嘬了一嘴的烟叶，嘴里噗噗地吐着：“什么味？”
　　大家哈哈地笑着，开始东一榔头西一镐地扯起来，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那老头和那一群鹅。
　　又过了近半小时，老头终于进屋不知干啥去了，老头哪会想到，不远处有五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和这群鹅。
　　机不可失，卫东和三如离弦之箭射向鹅群，坐在地上的哥三还没反应过来，卫东和三已经一人抓着一只鹅跑了回来，嘴里还叫唤着：“哥几个跑啊。”这句话也许是当时哥几个嘴里重复最多的话了。
　　大家拐着弯地跑着，那速度在学校运动会上都没见过，哥几个跑到一处寂静处，确保没人追来才停下，八一在地上捡了一个破尼龙袋子，把三手中的鹅装了进去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八一拎着袋子走到前面的电线杆子前，抡起袋子用鹅头向电线杆子撞去，在看鹅的小眼睛，转了一圈后永久地闭上了。
　　“我艹了！这小子真他妈是个牲口。”谭博看着八一嘴里叫唤着。
　　“谁叫它不老实扑腾呢？”说完又去拿卫东手里的鹅，依样撞闷过去都放进了袋子，然后抗在肩上胜利还朝。
　　到了家，哥五个烧开水七手八脚地给鹅褪了毛，然后犯起难来，问谁谁也不会做，最后还是谭军师发话了：“只要是肉，就算白水煮放上点盐也好吃。”
　　等到鹅被煮熟时，已是快下午三点了，不过谭博说：好饭是不怕晚的。
　　看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鹅肉，哥几个早已垂涎欲滴了，谭博伸手就要去盆里抢。
　　“等等！”卫东伸手把谭博的手打了回去，“我说谭博，你把你爸喝的散白酒偷点来，这么好的菜没酒可惜了。”
　　“我咋突然感觉这像是，死囚临上刑场前的那顿饭呢？你们这是要逼着我挨打啊。”谭博愁眉苦脸地说着，可还是进了里屋找起酒来。
　　孙光在外屋喊着：“谭博别怕，到时咱们喝多少你就往里边掺多少水，哈哈……”
　　谭博从里屋拿了一瓶未开瓶的白酒出来，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今天难得咱五个这么齐，再加上这么好的菜，我也豁出去了爱咋咋的，就是吃完这顿就死也认了，这酒是过年别人送给我爸的，他都放了二年了都没舍得喝，今天咱哥几个替他老人家享受了。”
　　大家一边倒酒一边夸着谭博：“谁说咱们谭博怂来着？敢为一顿饭舍身取义就算八一也不行啊。”
　　“我艹，真他妈辣！这哪是享受简直就是受罪，为这死可真冤。”谭博喝了一口酒辣的直伸舌头，赶紧拿了一块肉放在嘴里。
　　八一也喝了一大口，眼泪差点没给辣出来，可还逞着强道：“不喝酒算啥男人？你看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好汉那才是真爷们，哪个不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三一听站起来兴奋道：“咱哥五个为啥不拜个把子啊？咱也是爷们也是好汉啊。”
　　哥几个一听，拍着桌子都站起来了，说：“说的对！”也不管碗里的酒辣不辣了，干了碗里的酒，然后把瓶里的酒一滴不剩地倒入哥五个碗中。
　　其实那个年纪的孩子哪会想酒喝？纯粹是学着书里的情节，拜把子也是效仿，尽管哥几个当时懂得没那么多，可我能确定当时每个人的心中是没有一些杂念的，也许有的时候我们还不如一个孩子。
　　五个孩子跪在地上，口中一起念道：“今有赵卫东，王八一，边卫国，谭博，孙光，兄弟五人结为异性兄弟，喝过这碗酒从今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刀山火海共赴，互相扶持永不背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誓言有如盆里此鹅下场。”
　　说完，卫东打碎了一只碗，用碎片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将血滴进酒里，大家依样照着做后喝下略显红色的酒。
　　哥几个绝不是做样子，只是很多的东西经不起岁月的洗礼，有时候承诺就像人们常说的“艹尼玛”一样，可是我们谁又真的做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