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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怨

作品名称:罗霞      作者:俺是王月      发布时间:2015-08-20 10:22:34      字数:3591

  罗霞把金箔折成的元宝在目前坟前堆成三座小山,然后点燃。邻居点起一挂鞭炮,霹雳巴拉的炸响中大喊道:女儿看你来喽!
  纸屑飞舞,满鼻的硫磺味儿。炸响甫止,罗霞开始了唱丧。我明白那次笑话罗霞的哭声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她们的哭泣的确是和唱结合起来的,而唱词是即兴编的。现在罗霞就这么唱着,末了一句让我脊背里一阵凉气冒了出来,同时勃然大怒。
  “……可怜的妈妈,你躺在这儿,爱着的男人不知在何方,可怜的妈妈,女儿在你面前,心爱的男人陪着自己,可女儿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妈妈,你能告诉我吗?”
  我怒视着罗霞,你这是在死人面前威胁我吗?罗霞瞥了我一眼,见到我的怒容急忙低下头,继续唱道:可怜的妈妈,爸爸也许在天堂,也许在人间,他会来找你,女儿的爱在心里,要是失去了,就不会再找到……
  我大步离开了坟茔,向外边走去。罗霞没有制止。风起了,我走了很远回头看去,罗霞垂首呆立着,凌乱的头发,脊梁弯曲着,失落之极。
  这趟川西之行的心境被破坏了,第二天我就要单独去贡嘎雪山。罗霞苦苦的哀求着,说再陪才旦大妈几天,然后跟我一起去。我断然拒绝,然后就真的自己离开了。走时罗霞追到门口,含泪愤懑的对我喊着:为什么?你就这么狠心。
  我转回头对她无可奈何地说:你真是积雪,化了就深深浇灌,融入到山的每一寸肌理里。我无法成为那座山,做不到会被你母亲的坟茔谴责,这压力太大了。罗霞,放过我吧,我知道你爱我,但你爱错人了。
  我怕她问我爱过她没有,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几乎是飞奔着走了。
  现在我一个人,已没了闲情逸致,只想折磨自己,在康定我没停,直接坐大巴到了贡嘎山,在山下碰到了一支来自成都的登山俱乐部,聊了几句后就加入了他们,于是避开了常规线路,而是直接绕到南侧贡嘎寺的登山大本营。
  贡嘎山是四川境内第一高山,终年积雪,冰川湖泊林立,中国十大最美的山之一,登顶难度仅次于喜马拉雅山。贡嘎山藏语翻译过来就是圣白的山的意思。这些最西边的诸多大雪山,如唐古拉山等,孕育了黄河长江等诸多生命之河生命之江,而他们在原始状态时,竟然如此平静和纯洁。
  我向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租了登山杖、双层高山营地帐篷、墨镜、头灯、水壶、小刀、高倍防晒霜、唇膏、防水火柴、高山套碗、消炎镇痛气雾剂等,防护服及护具我自己带了,但可能等级差一点,凑伙着吧。
  登山后逐渐转向西北山脊,擦黑时到了上木居,歇了一晚,我把手机关掉了。此时的贡嘎山已不是登山的好季节,山上开始很冷,经常有冰崩,还会下雨,不过今晚没有。我一个人在帐篷里很孤独,便钻了出来,立在那儿抽烟。罗霞打不通我的电话不知会怎样,她虽然也泼辣,但默默的时候多,我的转身飞奔在她就是宣布逃离吗?……
  远远的有轰轰的水声,或是我的错觉,来了川西我耳朵里似乎总有这水声。我印象里这儿是长江的源头,还有大渡河、沱沱河、金沙江这些奔腾的湍急的奇异河流,正是这些河流的汇集孕育了从西向东贯穿整个神州的母亲河,而在这里,它们来自于雪山的融化,一点一滴一汩汩,从最初的纯洁的白色,到沾染上尘世的喧嚣和玷污,加上落差极大的地势,于是汇合后,失落着,玷污着,委屈着,奔腾着,咆哮者……去孕育生命。
  罗霞,你现在一定觉得好委屈吧,是谁让你从神山融化,到了尘世呢。
  一大早起来收拾好,我们租了川西矮马骑上往子梅村、贡嘎寺进发,与路缓缓的升高,有的甚至好像泰山快活三那样的下平坡。路上色彩各异,绿色的灌木,斑斓的叫不上名字的花朵,裸露的褐色石头和土。奇怪的是已经是海拔数千米了,该是和太阳愈近了,阳光却是遥远的感觉,寒冷使然。
  十月对贡嘎山来说不是最好的季节,最好的是5、6月份。据说那时在冰川公园里也只是穿单衣而已,这是贡嘎山最著名的特色。而此时,我担心我的寒衣不能支撑我上得太高。到了贡嘎寺登山大本营已经是傍晚了,又得歇一晚。此时已完全是高原风景,人几乎在天梯上,巍峨的雪顶和那著名的珠穆朗玛峰极似,可直接仰望,往下就是白云袅绕的人间。罗霞,现在我在天上,你在人间好吗,还在伤心欲绝吗?
  夜晚凉意很甚,营员们在锯开的汽油桶里燃起了篝火,大家围着取暖。高压锅里煮有开水和鸡蛋,大家默默的吃着喝着,像是谁也不愿意打扰这天堂的静谧。一坨坨白色的雪地泛着光,裸露的土却是黝黑,原来天堂里夜晚天也是蓝色,虽比白天暗淡,但更显幽深,星星不眨,如同少女惊奇的愣怔,我们惊扰了它们吗。
  夜深了,我没有睡意,罗霞想是也未眠,这让我又有了刺痛的感觉,不经意的,我哼起了那首仓央嘉措的歌,和那汉语的歌词:
  在那东方山顶,
  升起皎洁月亮,
  年轻姑娘面容,
  渐渐浮现心上。
  ……
  我的声音并不是太好,但我现在明白藏族音乐的嘹亮了,在稀薄的空气中声音传播的缓慢,我得大声的哼哼才能听得见,于是不自觉的声音便大了起来。默默的人群陶醉了,歌声结束后轰然而起掌声和呼哨,惜稀薄的空气让呼哨都显得沉闷,于是所有人,冲着雪顶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们规定了登山路线,调配了位置,每500米设置个临时营寨,安置退出者及救护应急,随行医护随时检查个人的体征,不符合条件者不得强行登山。在第二个500米领队建议我留下,理由是我的护具不达标,这些护具是我在沿海峭壁上攀爬所使用的,符合炎热气候而不适合高寒。领队很有经验,他捻了捻听声音,就劝我不要再前行了,我不甘心,要求下一个500米退出,领队踌躇了一会儿,指着前边一段一人多高的怪石堆说,过得去那一段就继续。
  如果在平地,那一段不到10秒就过去了,但此时人的体能可能只有平地的五分之一,果然我失败了。在一个轻微的跃起和和上面接应的队员接手时,绑护因脆弱断裂了,手套还和绑护粘在了一起留在了接应队员的手上,裸手如泥鳅般挣脱出来并砸在礁石上,虎口处顿时出涌出血来……至今我的虎口上还有如一道蚯蚓般的疤痕。
  我裹着厚厚的纱布下山,回到贡嘎寺时我看到了罗霞。大本营里很多人列队在迎接我们,我一眼便看见了罗霞的眸子,那清亮的眸子在见到我之后立即蒙上了雾。她呜呜哭着向我奔来,有人揽住她,这样的海拔是不可以急奔的。不知怎的我也失去了镇定,不管不顾的向她奔去,登山时的体力消耗太大了,我接连摔了几个跟头,好在都摔在雪地上,罗霞也挣脱开阻挡的人连滚带爬向我跑来。
  我们抱在一起摔倒在地上时都已经喘不过气来,有人给我们鼻子里插了氧气管,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罗霞狂吻着我,一半吻到了墨镜上,气喘吁吁地说:我再也不逼你爱我了,再也不了……
  我也气喘吁吁的,呵气成雾:我爱你,真的爱你,不管以后怎样,我会爱你……
  接下来十来天的假期我们那儿也没去,就在罗霞的故居里陪着才旦大妈。罗霞幸福得快要死掉的样子,睁开眼睛便唱着歌,每日里为我做着美味。我也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家庭乐趣,敞穿着买来的宽大的藏袍,脚下蹬着石屐,不修边幅,吃饱了睡,疯狂的爱爱……直到妻子的电话打来。
  接到电话是半夜,正在缱绻中,我冲罗霞嘘了声接起电话。妻子的学业不顺,有些郁闷需要倾吐。她平时话不多的,独在异国的孤单让她难以自抑,差不多跟我说了两个小时。期间几次哭泣,我的眼睛也随之发涩。我记起恋爱时的甜蜜,这个冷冰冰的上海女人心细如发,照顾我照顾得妥妥贴贴,总是碍于面子不愿表达,但我能感觉到对我的依恋。只是太要强,又是职场强女子,同居后,照顾不在了,我感觉不到家庭的快乐,工作和业余爱好成了我的寄托。
  我们吵架,因为回到家里总是见不到对方。也许太熟悉了,有时甚至遗忘了对方,这就是典型的还没有建立责任。婚后她走得很决绝,我竟没有伤心,而此时她电话里不能自抑的眷恋让我心好软,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罗霞没有吱声,静静的躺着,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我挂了电话后看到她的这个表情,心里也空空的。难道一颗心里真的可以盛的下两个女人吗?好久我们都没说话,万籁俱寂。才旦大妈又开始哼起歌来,罗霞一骨碌爬起来,嘴里说着:怎么还没睡?急忙跑了过去,一会儿突然大妈大声咒骂起来,罗霞温言劝慰着,好久才歇。
  罗霞过来时我问她:大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罗霞不答,上床躺下,抱着我的胳膊,轻轻地说:你想她了吧?她一个人在外,也不容易。
  我叹口气没吱声,罗霞又道:也难为你了,心里要惦着那么多。
  我问她:大妈在骂什么?没事的,翻译给我听。
  罗霞想了想,然后幽幽地说:大妈年轻时也有爱人,逃难的时候自个一个人带着钱财跑了,大妈一无所有生活了一辈子,所以总喜欢骂人。
  我也悠悠一叹:是在骂男人负心吧?
  罗霞嗯了一声,然后说:为什么负心的总是男人呢?
  我搂过她:因为女人太多情,男人太自私、
  罗霞立即转过头看着我:你也自私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立刻捧着我的脸吻起来:对不起我忘了,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我淡淡的道:明天,我们回吧,假期要结束了。
  这一夜无眠,大妈时不时的哼着曲儿,罗霞空洞的眼神一直盯着天花板,我思念着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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