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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佳人梦,婵娟心

作品名称:十丈红尘之玲珑引      作者:千影翎雪      发布时间:2011-08-26 20:24:05      字数:7833

濠州蔚县是混元棋谱最先出现的地方。经过混元棋谱的事件,蔚县变得极为怪异,带刀带剑的江湖人从未少过。

四月,重阁飞宇在晴朗的阳光下流溢了琉璃色彩,渐渐透出些清晰。远望繁花正盛,在风中几树繁花落蕊芬芳,暗香浮动。

疏浅行一身棕色的锦绢春衣,静坐在树下。几缕风轻摇,花雨纷飞,他伸手接住了一瓣,修长指间落着一抹莹白。

他抬头深舒了口气,握紧了手指,细眉微锁,似是遇上了什么难解之事。

“请问阁下可是疏浅行公子?”突兀的声音打扰了正在沉思的人。疏浅行抬起头,只见走来两名手挽强弓的人,两人都是一头乱发和浓密的胡髭,几乎遮住了他们整个脸。两人面貌相似,只是年龄大小不同。

疏浅行笑问道:“正是疏浅行,请问二位有何指教?”

年长的人道:“在下乌经贤,来此向疏公子请教几件事情。”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乌氏三雄,失敬失敬!”疏浅行起身行个礼。

乌经颂不耐烦的道:“少说废话,快快告诉我们妖女在哪里?”

“嗯?什么妖女?”疏浅行茫然问道。

“二弟不得无礼。”乌经贤呵斥一声,对疏浅行道:“请疏公子告知我们雪影的下落。”

疏浅行疑问道:“她已经离开了,江湖遍传她已死。你们找她做什么?”

“有件事必须找她问清楚,还望公子告知她的下落。”乌经贤诚恳地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疏浅行为难道。

“江湖传言她与你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乌经颂郁闷的吼道。

“这……”疏浅行微微踌躇,不知该怎样向这两个人解释。

此时,突然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发出细微声响,有人走来。疏浅行微觉诧异,扭头正看到那双温润的眼睛:“是你。”

来人一身淡蓝色的春衫搭着雪白的里衣轻柔飘逸,腰间别着白玉萧。身集阳刚与俊秀之气,嘴角带笑,沉静无波的温柔眼神望着疏浅行。“二位这么着急寻找雪影姑娘是为何事?”

“你是谁?”乌经贤看着眼前的人,不自然的问道。

“失礼了,在下风修宁。”来人作揖道,但眼神余光还是看向疏浅行,“二位先寻回令弟再决定要不要找雪影姑娘的麻烦。”

“你说什么?三弟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找?”乌经颂大惊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风修宁道:“请问二位可曾见过令弟的尸身?”

乌经贤摇摇头:“请风公子赐教。”他虽然不明白这个人要说什么,但还是觉得他可以信任。

“这嘛……日后自会有人出来解释一切。二位先去寻回令弟吧。”风修宁轻笑着走向疏浅行。

“你……”乌经颂刚要大叫就被自家兄长拉住,“大哥你做什么?”

“多谢风公子指点,我等告辞。”乌经贤向两人微施一礼便和乌经颂离开。

乌氏兄弟离开后风修宁率先开口:“多日未见大哥,小弟委实想念的紧,大哥近来可好?”

疏浅行含笑道:“天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说我们今日的相见是天意还是人为?”

“大哥所言甚是,正是天意弄人!”风修宁淡然轻叹。

疏浅行仰起脸道:“这一局我赢了。”

风修宁点点头:“既然大哥不舍归云,小弟自不会失信。”

“哈哈,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没白费我的一番苦心。”疏浅行一把拍在风修宁肩上,“走吧,去喝几杯。”

“轻点,疼。”风修宁挣扎出疏浅行的手掌,潇洒写意的甩甩袖子,“走吧。”

“二弟,这半年过的可好?”

路上疏浅行便一副大哥模样追问起来。

风修宁忽然觉得好幸福,就算他走遍千山万水,至少还有一个人牵挂他。于是笑答:“我一向都在游山玩水,惬意久了人也变得懒惰了。倒是大哥比起半年前又消瘦了许多。”

这次见面他真的憔悴了把不少,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任性,忽略了这位兄长!

“你哥我又不是猪,要难么胖做什么?现在感觉刚刚好,你不觉得我精神百倍吗?”不知为何疏浅行竟有种想哭的感觉,他的小弟终于懂得关心别人了!

“哥,你……”风修宁无声的叹息一声,“你查到了什么?”

“江湖人尽皆知的消息,算不得什么。”疏浅行也收起了说笑的语气,“你对混元棋谱引起的混乱看法如何?”

“两个契机,一个变数。”

“怎么讲?”

“荀子有云:人性本恶。人心所求的结果皆朝向善性的完美,但因有背逆的因子作祟,多不能尽如人意。”

“我同意。世上有阴阳、善恶、明暗,正是所谓的对照并存。”疏浅行奇道,“但是这与混元棋谱有何关系?”

“大哥莫急,先容小弟发几句感慨。”风修宁轻笑一声,“其实大哥想问的是雪影杀人吧?”这最后一句,风修宁显然已是进入正题。

疏浅行微微点了点头,却也未再继续原话题。目露沉思之态:“人应不是雪影所杀。”

“我知道,但要脱罪却难。”风修宁道。

疏浅行目光微动,正欲发问,又心念一转,似已有所悟。但还是发问道:“你的想法如何?”

风修宁淡然笑道:“白绫之伤特殊,但也非是无法模仿。普通人或许看不出端倪,但对于高手来说,一目了然。”

“但是……”疏浅行微微迟疑,“韦七环等人找来著名的断狱高手文御书验过尸体,由他作证便定死了雪影之罪。若要证明她未杀人,她的白绫或许可以作为证据。”

“说得好。”风修宁微微一笑,清如深潭的眸子掩在睫毛之下,“白绫造成的伤口与其他兵器造成的伤口并不相同,一般人或许分不清楚其中的差别,但文御书断狱多年,怎么可能分不清?”

疏浅行眸光微动,又道:“既然你能看出杀人者应非雪影,宋明德等人谋术如狐,又岂会想不透这一层关节?”

风修宁微微一笑:“因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名可以坐实罪名的‘凶手’,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真凶无关紧要。甚至──”说到“甚至”时,风修宁温和的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抹峭利的锐光,“他们更希望有这样一个‘凶手’。”

疏浅行一怔,微感不解:“雪影姑娘在江湖上并没有招惹是非,为何他们反要招惹她?”

“他们并非要招惹雪影姑娘,招惹雪影姑娘的人,亦非真心要招惹她。”

疏浅行又是一愣,方自疑惑,却又矍然而醒:“是,我明白了。他们要的并不是雪影姑娘,而是她身后的人。”

风修宁笑道:“正是,甚至可说他们需要一个借口。这些人为死者‘寻找缉拿’凶手,名正言顺,为此不惜得罪势力不明的雪影,这些死者的门派对他们自是只有感激。但为恩、为仇、为水玲珑、为江湖,这些人都将代他们对上雪影以及她身后的人。这双方皆非易与之辈,一旦开战,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水玲珑牵系甚广,届时,只怕整个武林都要牵扯到此事中去。霸业宜向乱中求,他们之心昭然若揭。”

“……霸业宜向乱中求……”听着风修宁的话语,疏浅行不由随着轻轻低语了一声……

两人静默着走了片刻,疏浅行又道:“你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暂时不知。”

“你……又在故弄玄虚!”疏浅行瞪他一眼,“那你的契机与变数又是什么?”

“契机嘛,正是白练剑与七宝,而变数则是雪影,或者说是与她相关的人。”风修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名叫秋泠雪的女子,或许这个人正是水玲珑现世最大的变数。本来好好的如意算盘却因雪影的突然失踪而打乱,那人应该会有后续动作吧。

“怎么说?”

风修宁看看他们已走到城中繁华处,于是道:“先去你的住处再说不迟。”

“也好。”疏浅行明白他的心思,便不再追着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疏浅行神秘的笑容让风修宁没来由打个寒战,抬头看见疏浅行已走得很远。



疏浅行的住处在一条小巷子里,虽然地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但风修宁却不喜欢这里。他始终不明白自家兄长贵为世家之主,为何偏偏喜欢与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甚至同他们共饮烧刀子那样的烈酒。他对人不挑剔,但对食物饮食的要求却相当严格。不合口味的饭菜他宁愿饿着也不吃一口;不入眼的房间他宁愿独坐一夜;不合心意的茶酒他宁愿只饮清水……无论如何他不会亏待自己!

果然跟他的想法一样,疏浅行的住处在巷子里最后的面的小客栈里。这房子旧的十年前就应该拆掉了,两个黑漆剥落的大门半开着,门口还堆着垃圾,里面隐隐有划拳的声音。

风修宁忍不住皱眉道:“你住在这里?”

“是啊,才住了四天而已。”疏浅行推开半合的门,“自从雪影姑娘离开后我们便来了,进来吧。”

风修宁叹口气走进去,屋子很大,人很多,而且烟雾腾腾的。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在一起喝酒,一个角落里还有几个人在赌钱。这些人在两人进去之后只是抬头看了看就又继续自己的工作,似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与他们无关!

“觉得此地如何?”疏浅行笑问。

“这些人很不一般,但地方么……怎一个差字了得?”风修宁目光扫过一圈。

疏浅行道:“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毒!这里是蔚县最富盛名的客栈,不过它的盛名却与福来客栈不同。说白了就是一片天不管,地不理,人不问的地方,来这里的人有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也有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更有身负累累血债的逃犯……总之像你写意公子这样的人绝不会来。”

“你为何来此?”风修宁微微挑起眉毛,若是没有目的,他的名字干脆倒过来写。

“坐下吧,这里的酒不错。”疏浅行坐在角落里的桌子上。

风修宁勉为其难的坐在对面:“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来这个地方。”

“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听消息,这间客栈里三教九流的消息极多,而且大多可以免费。”

“嗯?”风修宁眼睛微沉,“不免费的消息可靠吗?”

“这里有专门做情报生意的人,他们的消息不知来自何处,但绝不造假,而且从这里传出的消息不用三天便会传遍归云武林。”

风修宁忍不住叹口气,道:“你买了什么消息?”

“雪影。”疏浅行笑笑,“只是没有得到她的消息,却意外知道了另外一条消息。”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消息能令疏大公子念念不忘。”风修宁打趣的道。

“四月二十七,归云山庄鼎剑壁下,秋家后人亲解水玲珑之谜。而且,珍重声明秋家后人若不现面,归云秋家自此在江湖除名!”

风修宁对这条消息明显惊讶不小,但他的性子向来温和,并不多做表情,道:“只剩十六天了,又是一层的契机和变数!”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疏浅行没有听到。

突听门外一阵怒马长嘶,十数人脚步杂响着走进来。

“有生意来了。”疏浅行看着若有所思的风修宁,道:“你的运气不错,可以见识一下黑市的交易了。”

两人说话间,客栈大厅中灯火已通明,风修宁转眼望去,只见两旁的木椅上,坐着二三十人,年龄、模样虽然都不同,但看衣着十分华贵,能知道这些人都是江湖豪商巨子。

这二十余人中,只有六七个看来是真正的生意人,另外十多个,都是神情剽悍,气概鸷猛的武林豪杰。

风修宁的目光却盯上了一个人,这人看来有如落第秀才般穷酸,面上又干又瘦,年纪倒不大,身上穿的青布长衫,早已洗得发了白,此刻正闭着眼睛养神,仿佛已有好几天未吃饭,已饿得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居然还有个青衣书僮,但也是瘦得只剩下几把骨头,幸好还有一双大眼睛可以四下乱转,否则全身上下便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这时大厅中骚动已渐渐平息,只听一人轻咳一声,道:“贾公子此番到蔚县来,不知可带来些什么奇巧的货色。”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目光已盯在一个头戴逍遥方巾,身穿浅绿绣花袍,手里端着个翡翠鼻烟壶,生得白白胖胖,看年纪已有不少,但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明明已是“老爷”,却偏偏还要装作“公子”的人身上。

只见贾公子眯着眼睛,四下瞧了瞧,笑嘻嘻道:“兄弟近年已越来越懒了,此次明知姬二爷一到,蔚县市面定是不小,兄弟我却只带了两件东西来。”

那人道:“物贵精不贵多,贾公子拿得出手的东西,必定非同小可,但请贾公子快些拿出来,也好教咱们开开眼界。”

“好说好说,言三爷谬赞了。但江湖朋友们好歹都知道,五千两以下的买卖,兄弟是向来不做的。”贾公子道。

风修宁皱眉忖道:“此人好大的口气,瞧他这副打扮,这副神气,莫非就是江湖传言的‘奸商贾剥皮’么?若真的是他,那其他的人来历也不一般了。”

只见贾公子已伸手入袋,摸出了一块汉玉,其色甚白,毫无暇疵,众人一声轻呼。

“贾公子出手果真不凡,这货色确实是上品。”言三爷道。

贾公子道:“各位俱是明眼人,这玩意儿的好坏各位当也能看出,兄弟也用不着再加吹嘘,就请各位出个价钱吧。”

他一连说了两遍,大厅中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贾公子的目光转来转去,突然凝注到一个看来很规矩买卖人的身上,笑道:“刘桂荣,你是做珠宝生意的,你出价吧。”

刘桂荣脸上的肉一颤,强笑道:“这……好,小弟出两千两。”

贾公子面色一沉,冷笑道:“两千两,这数目你也说得出口来!这汉玉可是千年之前的东西,任凭钱再多也难找出一个。嘿嘿,你若找出一个来,我出一万两。”

“这……”刘桂荣强笑道:“兄弟也知道这是宝物,两千两太少,但……兄弟近来生意不佳,一时拿不出过多的钱。”

贾公子咯咯一笑,道:“四千两虽还不够本钱,但我贾某人做生意一向痛快,瞧在下次买卖的份上,这次我就便宜些给你。但先钱后货,一向是兄弟做生意的规矩,四千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别人也都觉得刘桂荣这次落了便宜货,不禁发出一阵惊叹艳羡之声,一位锦衣俊秀的青年摇着折扇,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风修宁的眉头却不着痕迹的皱了起来,这个贾剥皮向来不做赔本生意,如此作为绝不简单。

此时却听刘桂荣大叫起来:“这……这块玉不是整块的……是……剖成两半粘在一起的,贾公子,这……这……”

“真的么?那我倒也未在意。但货物出门,概不退换,这规矩难道你刘桂荣不懂么?”贾公子狰狞笑道。

刘荣贵呆呆的怔了半晌,噗的一声,倒坐在椅子上,面上那颜色,简直比黄土还要难看几分。

“兄弟为各位带来的第二件东西,是……”贾公子准备拿出第二件宝物。

“贾某人的破烂货暂且留下,先看我的奇迹。”突听一声大喝,一条黑凛凛的大汉直站起来。

众人闻言望去,这一眼望去,众人口中立刻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这大汉口中的“奇迹”,竟是个淡紫束发的紫衣女子。

看到她,令人立即想到娇弱的水仙花。她怯生生站在那里,娇美清秀的面容,虽已骇得苍白面无人色,楚楚动人的神态却扣人心弦。

她那窈窕玲珑的身子,在众人目光下不住轻轻颤抖着,看来是那么娇美柔弱,是那么楚楚可怜。

在这一瞬之间,每个人心里,都恨不得能将这只可怜的人儿搂在怀里,以最温柔的言语,来安慰她恐惧的心。

已有个满面疙瘩的大汉迫不及待的一跃而起,嚷道:“俺出一千两……”

这呼声一起,四下立刻有许多人也争夺起来:“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三千两……”

价码越来越高那少女身子更是颤抖,温柔的眼睛里,已流出晶莹的泪珠。

令人越瞧她越觉得可怜。

斜坐在贾公子对面的锦衣少年折扇半合扣着手心,微笑道:“一万两。”价码一下子抬高到一万两,众人唏嘘不已。

“一万一千两。”角落的一人忍着心疼,拿出他所能负担的极限。

“两万两。”

一个温润如风的声音响起,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出声喊价,而目光皆射向那喊出如此高价的人,竟是风修宁!

大汉含笑瞧着一个锦衣少年,道:“王公子,怎样?”

锦衣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这次是王某失算,遇上对头了。”

大汉目光转向风修宁,抱拳笑道:“恭喜公子,这天仙般的女孩子,已是公子的了。不知公子的银子在哪里?哈哈,两万两的银子也够重的了。”

风修宁轻笑道:“我从不带银子在身上。”

大汉面色突然一沉,道:“公子莫非是开玩笑么?没有银子谈什么买卖,你以为我南山豹是软脚虾吗?”

“不敢。”风修宁突然站起来,道:“无妨,银子我借给你。”

他站起来走向落魄秀才:“兄台可愿意借小弟两万两银子?”

南山豹强笑道:“这位仁兄是你素不相识的,怎能……”

落魄秀才嗤的一笑,冷冷道:“我借给他。”

南山豹奇道:“兄台这是何意?”

落魄秀才道:“贾剥皮再会骗人银子也骗不了多少,而你南山豹辛辛苦苦经营一年也不过数万两。我这个穷酸秀才也不多说什么,只告诉你,我愿意给他银子。”

他说的是给,不是借。众人更觉诧异,自古以来,这钱的魔力从来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竟然这样慷慨!

南山豹面上立刻换了种神情,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道:“既然有银子,还有什么话说……”他推了一下紫衣女子,“自此以后,你便是这位公子的人,还不快过去。”

那紫衣束纱的少女已走到风修宁面前,她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欢喜,也带着无限的羞涩。盈盈拜了下去,以一种鸽子般温驯的声音轻轻道:“难女尹婵鸢,叩见公子。”

“不必多礼。”风修宁伸手扶起她,不等她说话便走向落魄秀才,“多谢阁下援手,风修宁记下这椿人情了。”

“好说了。”落魄秀才已然睁开了眼睛,干咳一声,道:“在下没有现银,只有一件俗物勉强值得这个价。童儿,东西拿出来。”

瘦弱的书童打开他身旁的皮匣,取出了一只海碗大小的碧玉蟾蜍,遍体碧光闪闪,尤其一双眼珠子,全都是龙眼般大小的珍珠,粒粒浑圆,方一取出,灯光下看来,果然是珠光甚足,显然价值不菲之物,立刻博得了在座中人的惊赞。

贾剥皮一直安安分分的坐在那里,看见这碧玉蟾蜍,眼睛突然一亮,大声道:“这蟾蜍兄弟买了。”

书童道:“多少?”

贾剥皮微一沉吟,面上作出慷慨之色,道:“五万两。”

这碧玉蟾蜍虽然稀少,但也非天价,他这般出价,已不算少。

哪知那锦衣少年公子竟突然笑道:“小弟出五万五千两。”

贾剥皮怔了一怔,终于咬牙道:“五万六千。”

王公子笑道:“六万。”

贾剥皮面上忽青忽白忽红,咬牙切齿,过了半晌,终于大声道:“好,六万五。”

价钱不停地上涨着,王公子似乎是故意与他作对,每一次都领先他,在座的人也看出了这层关窍,都默不作声看着两人能斗到何时。

“七万。”王公子哗的一下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半边脸。

“你……!”贾剥皮的脸青的堪比核桃皮,终于壮士扼腕般道:“七万五!”

风修宁忽道:“十万。”

贾剥皮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十万!你……你……你疯了么?”

书童道:“无人出价,这货该是风公子的了。”

贾剥皮突又大喝一声:“且慢!”自椅上跳起,扶着椅子颤声道:“我……我出十万一千。”

风修宁展颜一笑,道:“也罢,今日就让你这一遭。”

贾剥皮面上现出狂喜之色,立刻就数银子。大厅中人见他出了这么多的价钱才买到一只碧玉蟾蜍,居然还如此欢喜,心中不禁更是诧异,碧玉蟾蜍的价值最多只值五六万两。谁也想不到贾剥皮今日居然也做起赔本的买卖来了。他们怎知贾剥皮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这碧海蟾蜍里藏着一张藏宝图,趁着没人知道他一定要先得到宝藏!

落魄秀才面带微笑,道:“刘桂荣方才吃亏了,童儿,数五千两银子给刘老板,剩下的全部交给风公子处理。”

风修宁也不拒绝,含笑接过银票,拿出一部分交给南山豹,剩下的自己则收起来,回头对疏浅行道:“你的画借我用用。”

“唉,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拿给你。”疏浅行宠溺的叹口气,转身欲上楼,却听楼上一人沉沉开口:“疏浅行,东西给你,接着。”那人说着便将一幅卷轴扔下来。

疏浅行足下错开半步,转身接在手里,又立即丢给风修宁:“你要的东西。”

风修宁抬头只见绛紫色的衣角闪过栏杆,人已不见,他感觉得出此人不简单,暗暗心想有机会定要与他相交一番。转过头看着落魄秀才,微笑道:“小弟身无长物,这幅画是朋友所赠,权当给兄台的谢礼吧。”

风修宁放下画轴,转身向疏浅行道:“走吧,我对那位善解人意的仁兄很好奇,给我引见一下。”

“好。”疏浅行临走还不忘招呼紫衣女子,“尹姑娘也一起走吧。”

风修宁礼数周到的四下略施一礼,这才转身上楼。

三人走后,落魄秀才微笑着打开画轴,顿时惊呼了一声。王公子就坐在他旁边,一时好奇就凑过来,待看到画轴时不由惊叫起来:“什么……这是……”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凑过来,看到画上落款时不由都惊呼一声──

只见三尺画轴上出现的是飘渺山色,一地的红花在风雨中摇摆,花丛中,一座凉亭悄然而立,亭前不知名的花草拥着一株古松,苍翠浓密,干曲枝虬,自有一番古朴韵味。在淅淅沥沥的风雨中全图让人感觉得出莫名的沉闷之感。在画的边角,有一枚红色印章,只见上面印着四个字“逍遥写意”

见到此画,一向心如止水的落魄秀才也无法平静心绪了,立即卷起画轴:“小弟还有俗事,先行告辞。”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落魄秀才带着童儿急急离开。

那可是写意公子的真迹,万金难寻!众人又是一叹,不在说下去了,心中却都愤愤不平。

闲聊着的人,并没有注意,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双窥探的眼睛,已被刚刚那幅画周的光华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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