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结束了

　　感觉日子如流水一般。“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回家，现在村子外面的两条马路已经修通。再也不用倒乘几次车了。自己村里也有了公交车，40分钟就可以到市里了。在公交车上听别人说，南水北调工程今年启动，届时白露所在的村子就会依山傍水，同时还交通发达。不由地感叹人的伟力。
　　尽管是深冬，天依然晴朗，天空中的蓝色是那么深那么沉。蓝的让人心醉，蓝的让人心碎。终于到家了。
　　从汽车上下来，双脚踏在这一方黄土地上，感觉是一种坚实。生养自己的故土，给予一个人是那么多。远离了学校，心情是放松的，尽管西风凛冽，白露全然感觉不到。
　　白洁已经在大门口等着白露了，大老远喊姐姐的，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竟然装了一台固定电话。是啊，爹娘跑运输，有了电话，哪里缺货，一个电话，几点送到哪儿，说的清清楚楚。白露想到同学们家里几乎都有电话，有几分后悔没有把补考名单抄下来，要不然可以一一通知大家，早点看书，明年好补考过。如果补考再不过，就不会发毕业证，只发结业证。
　　在家里帮助爹娘打扫收拾，准备年货。现在好像什么也不用多准备了。县城新开一家超市，和市里超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省道直通县城，二十分钟，想买什么就有什么。至于原来过年时的蒸馒头，做发糕，做年糕，炒花生，做豆腐，全都简化为一个字“买”。至于大扫除什么的，家里本来就很干净，屋里瓷砖屋外地砖，也没什么用收拾的了。
　　尽管如此，白露也是忙活了三四天，静等过年了。正月里串完亲戚，初五约定同学聚会。白露计划初六早上走。
　　上午和一班几个同学一起买了礼物去一班班主任家。大家聚在一起挺高兴。下午见到八班同学更是高兴。那么多同学，见面招呼，他们上午就聚在一起了。女同学们都高兴的搂抱成一团了，真没有想到，上学那会儿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等到毕业后，才发现同学的友谊。两年后的今天大家虽然各奔东西，再相逢，千言万语难以表达自己的情感。白露他们都是互相打几拳，叫道：想死我了。那种场面，那种景象，此生都难以忘怀。
　　不知道什么原因，孙易阳没有来。要不然白露还放不开，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怎样去面对众多的同学。魏峰也在。他穿一件蓝色羽绒服，还是那么瘦那么高。看到白露点点头。白露大方地伸出手，两人握一下手，迅速分开。江湖多少怨，一笑泯恩仇。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纠结。大家玩的很尽兴。回家时，天都黑了。魏峰和白露一块走。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边走边聊。
　　白露讲了这两年自己一个人在城市的包围圈打拼的艰辛，感觉很累。魏峰也说自己虽然是班长，但是系里好多活动开展起来很难，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一刻，白露感触很深。“他对你好吗？”魏峰问。“很好，无可挑剔。”白露不假思索地说。
　　“魏峰，你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来电的，我感觉自己都快成了绝缘体了。那个，谁，可以把我变成导体了呢？再说吧，面包会有的。”白露心里一痛。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对不对，走到现在，魏峰即使再好，也不可以回头了。今生今世，恐怕谁是谁的痛，上天自有安排，都是有定数的。
　　不能再谈感情的问题了。
　　“我三月份就开始实习了。五月份毕业答辩，六月毕业考试，七月份就成为老师了，时间真快，稀里糊涂地就该上班了，工作了，挣钱了。”白露想找一些差距，尽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是吗？这么快。上了讲台可要注意仪表，别让学生说你‘疯丫头’。为人师表，注重仪表。多积累经验，我到时还要向你讨教呢。”魏峰听出白露的话里的意思。很快恢复了过去幽默风趣的样子了。
　　“好了，我到家了，再见。”白露说。
　　“再见。”
　　没有想到的是此次的挥手别离，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笑这世间之事，总有一些人是擦肩而过。白露回想起来不胜感慨。其实是魏峰，那次还钱时老师的误解，才使白露明白情感的问题，才逐渐考虑自己。一次次相逢，又一次次误解，在这误解中，白露又一次次成长。所以，多年以后，即使再相见，白露也只会感激。是魏峰教给自己成长成熟。也许他不知道，但是白露清楚。
　　晚上，辗转反侧。每每遇到魏峰，自己心里就痛。对于孙易阳自己全然没有感觉，那么到底什么叫“爱”？谁又可以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初六这天，乘车出发。一上车，孙易阳就坐车上，对她招手，白露走到他身边坐下。白露有些恨自己。孙易阳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总是念念不忘别人？一直这么摇摆着。孙易阳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问他为什么那么早到学校，原来他要参加专接本集训。呵呵，都挺忙。一到学校更是忙成一锅粥，一节理论一节上机。晚上复习教育学，准备迎接打补考。一晃间，又是一年三月三，学校真的全校范围地来了一次大补考，此前教育学成绩全部作废，以示惩戒。而今年据说师大不再招收专科部的学生了，就是说白露她们是倒数第二届师大专科部的学生了。
　　各种考试补考结束后，开始实习了，这一次是真的接近毕业了。有点像高三班主任上的最后一课。不过现在的课都是白露上的。因为实习地点每个系部都有同学。区县实习点是四个，管吃管住还有一天二十元的生活补助，所以大家都愿意去区县实习，据说在区县实习，基本上能做到一个老师应该做到的全部，大家也都想为自己积累一些经验，以备以后参加工作需要。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这笔账大家也都能算清楚。所以去区县实习的人很快确定下来。其余同学分到市里实习九个实习点。每个实习点四个人。等大家自由选择，选完后，没想到最近的电力子弟学校没人去，白露去。其实从学校西门出，只需283步，就到了，也许是离的最近的原因。
　　三月十五日，实习开始。到了学校，白露把介绍信交给校长，校长一一做了安排，白露跟的是初二语文老师兼班主任。40岁左右，高个短发小眼睛，但是很有精神。说话做事干净利落，走路一阵风似的。白露乐了，自己和这个老师还真有些像呢。
　　这个老师姓孙，是她把白露带到了职业生涯中。孙老师先握着白露的手笑眯眯地说，大家来了好，正好下周自己要去北京学习一个月。白露要扎扎实实地带一个月这个班。因为是初二了，学生家长比较重视学生，所以希望白露带好这个班级，实习鉴定她会好好填写的。白露在心里佩服这个老师。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不但自己脱套儿，而且给白露加压。白露只有点头的份儿。
　　五天时间，从早读到正课到辅导到作文课，到阅读课，演练一遍。三天时间孙老师走了一遍，两天时间孙老师看她领读，讲课，辅导，上阅读。
　　班主任的工作更是复杂，除去化解学生之间小纠纷，还有接待学生家长。白露在孙老师手把手指导下一样一样去做。孙老师如期去北京学习去了，临走时叮嘱处理不了的事去找郭主任，白露答应了。第一周平安无事。第二周学生开始找事了。什么“老师，谁谁拿我橡皮啦！”“老师，谁谁不好好值日啦！”孩子们总会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的。
　　第三周里，班上一个叫邹莹莹的瘦弱的小女孩在上体育课时膝盖软组织挫伤了，体育老师叫了白露，两人轮流把孩子背到最近的医院。然后打电话通知家长直接到医院。因为事件处理及时，孩子没有受多大的伤，但是需要卧床休息一周。于是白露决定放弃午休时间，天天给孩子补课。还好初中的内容没有忘掉，而初二知识还比较简单，勉强应付的过来。
　　班上几个孩子带白露去邹莹莹家，孩子们带着白露七拐八拐的，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如果白露自己恐怕是绝对找不到邹莹莹家的。
　　原来在几十层高的高楼后还有这种地方。这片都在什么大厦什么华庭之后，挺洁净的林荫小路，低矮的平房，一排排倒是挺整齐。小巷狭窄的只容两个人并肩通过。进入邹莹莹家。不大的小院有一棵粗大的梧桐树，梧桐树此刻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也没有花苞。厨房大概两平方米左右。正房两卧一厅，加起来感觉还没有自己家自己的房间大。
　　原来在高楼大厦之后还有这么一群人，这么多普通人。他们每一天也在讨生活。邹莹莹的爸爸是夜班出租车司机，两眼浮肿，迎了出来，沙哑着嗓子说了几句客套话。白露表明自己是实习老师，是想给邹莹莹补补课，他们小组同学怕邹莹莹拉下课来影响本组学习成绩。邹莹莹爸爸打着哈欠含混不清地说了谢谢就去睡觉了。可能是白露的热心和坦诚感动了初二这帮孩子们，第四周也没什么事。终于孙老师回来了。她风尘仆仆地先去教室转了一圈。挺满意。一切像她走之前一样井然有序。
　　实习期很快结束了，离毕业又近了一步。
　　同学们又回到教室，这一次，不用说，大家在社会大熔炉里锤炼一番，如今再重新回炉，再也不用谁去督促什么了。
　　接下来迎接毕业考试和毕业答辩。
　　史雨说，尽管她爸爸是校长，但是今年毕业生分配有新规定，非市户口必须是本科以上学历才可以留市。白露表示明白了。
　　转眼到了五月，白露也毫无悬念的地成了今年专科部唯一一名党员。孙易阳也通过本校专升本考试，艺术系和其他系部就是不同，所有考试都是提前进行的。
　　终于，到了六月份。该来的总会来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分别的骊歌在耳畔时时回响，毕业了。
　　环顾菁菁校园，触目皆是碧绿。杨柳依依，鲜花怒放。假山堆叠，怪石嶙峋。小路弯曲，人影依稀。一草一木是那么熟悉，如今就要分别了。
　　系主任李主任找白露，其实白露早已听到消息，今年专科生有可能不推荐上本科，专接本必须参加七月份的考试。所以李主任找白露时，白露还是有几分心理准备的。
　　“白露，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如果能专接本的话，最好不过了。”既然老师问，白露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
　　“是这样的，白露。今年师大专科部就取消了。所以对于专接本学校有新规定，不是外面传闻的那样，你们必须参加七月份的统一考试，推荐名额是没有了。”
　　“这个早听说过了。有机会我会参加考试的。”
　　“工作单位找好了吗？留市有希望吗？”
　　“等着分配呢！老师。”
　　“我说一件事，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哥哥嫂子都在本科部教课。我侄子在咱们学校图书室。”
　　白露早就听说过，图书室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是李主任的侄子。他每次在白露打扫卫生时打好水，等白露用。两年了，只要他值班总会打好水，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谢谢他了。帮我忙不少。”白露表示感谢。
　　“你应该和他很熟悉。”
　　“也不太熟悉，没有说过话。”
　　“白露，老师再问你一句话，你有男朋友了吗？”白露再一次诧异了。李主任今天这是怎么了，婆婆妈妈的。白露想到了孙易阳，还不确定呢？摇摇头。
　　“他喜欢上你了。”白露大吃一惊。
　　“有些话，我得先告诉你。这孩子从小很优秀，心气儿也比较高。所以在考上大学后有点受刺激，好的时候好人一个，脾气差的时候得靠药物维持。”白露心想，这就是精神病啊。
　　“所以现在是休学在家休养。”李主任说。
　　“他跟我说了好几次喜欢你。我告诉他问问女孩子有没有男朋友，喜不喜欢你啊！现在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如果你真能嫁给他，本科啦，留市啦，那就不是你的事了，是我们家的事了。”
　　不记得后来李主任说什么了，白露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记得自己说，再想想。
　　留市，本科，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如今唾手可得。但是要以自己的一生幸福交换。做还是不做？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连本科也别想考了，李主任的哥哥嫂子都在这里，还能再相见吗？感觉一开始，从入学一开始竞选班干部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是普通学生，李主任还会找自己吗？为什么是自己？
　　辗转反侧，一夜难眠，虽然李主任说过给自己时间，但是白露不想拖地时间太长，尽早解决，不再牵挂。李晓敏问白露昨天晚上烙了一晚上饼，怎么了。白露把李晓敏拉到操场上，把李主任的话简单地给她学说一遍。李晓敏很干脆。嫁给他，留市、读本科。结婚后，能过就过，大不了不能过离婚踹了他。白露说，那不是自己的性格，自己做不来。
　　早饭也不知道是怎么扒拉几口，反正是不饿。必须得给李主任说明白。敲门进去，李主任笑眯眯的看着她。
　　“白露，想好了吗？”
　　“李主任，我有了男朋友，我爱他。昨天我说谎了，希望你能谅解。”
　　“白露，不用有负担，坦诚地说，我也不想伤害你或者委屈你。只是希望大家都好。我老家是农村的，农村孩子出来不容易，要想在城市里站稳脚，真的挺不容易的。你有男朋友了，老师恭喜你了。再有两天就是毕业典礼，希望大家积极准备一下。还有，记着七月份的专升本考试。”
　　白露明白，办公室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城市生活的路就此结束了。自己不但不可惜，反倒一身轻松。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随便别人怎么去说吧。自己不会用自由来换取优越的生活条件，自己不会出卖自己。平生第一次撒谎。还得撒一次谎。
　　自己已经不打算再去考取本科了，而孙易阳还要读本科。那就告诉他自己还打算读书吧，不希望自己影响他的前途。如果有缘，花自然会开；如果无份，花自然会谢。花开花谢，这也是自然法则，谁都无法改变。
　　毕业了，回家了。带着一身的轻松愉悦回到爹娘和白洁的的身边，回到青山绿水黄土地！
　　明天，又是一个晴天。天，依然蓝的让人心碎，蓝的让人心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