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悬壶庸医

　　黄勇简历上的职业是医生。医生怎么也成了吸毒者？带着这个疑问，笔者找到了黄勇，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详细地听完了他从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生蜕变为吸毒的瘾君子的悲剧。
　　黄勇出生在一个医生世家，爷爷就是远近闻名的中医，父亲也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外科医生，母亲是一名护士，父母都在县人民医院工作。父母中年得子，黄勇是他们唯一的宝贝。为了把他培养成人，父母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也不知洒下了多少艰辛的汗水。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他虽说从小娇生惯养，但还是十分理解亲人的期望，从上学开始，学习成绩一直比较好。1991年，黄勇通过高考，跨入了全家人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广东医学院。黄勇为自己的成功而高兴，更为自己能进入高等学府继续学习而感到自豪。从此，他立下一个心愿：努力学习，将来也要象爷爷和父亲那样，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
　　大学读书期间，黄勇像海棉吸水一样地吸取着书本里的知识，学校的图书馆是他常去的地方，不管春夏秋冬，宿舍里总是最后一个关灯睡觉，所有的节假日都用来学习、读书。
　　四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黄勇以优异的成绩走出了校门。非常幸运，黄勇被分配在一市级的人民医院当了一名内科医生。同学们羡慕他，亲戚朋友为他而骄傲，那个时候真可谓是黄勇人生最得意的时期，春风得意马蹄疾，他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是黄勇最大的心愿，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每当看到经过自己亲手治愈的病人解除了痛苦，黄勇感到莫大的欣慰，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成功和幸福的人。
　　
　　1997年初，因为工作需要，医院让黄勇接触一些特殊的病人——吸毒成瘾者。他们当中全都是因被毒品摧残，精神沮丧、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的病患者。黄勇的任务是为他们治疗疾病，帮助他们解除毒瘾。当时，黄勇的心情十分复杂，对这些吸毒者，他内心即有同情又有憎恨。同情他们不幸的遭遇，痛恨他们不珍惜自己生命，不珍惜家庭幸福，自甘堕落。
　　这群特殊病人中有一个是黄勇中学的同学，他经过中专学习，自己开了家个体诊所，但是开业不久就失败了。同学经不起打击，学会了吸毒。黄勇很生气地把那个同学痛骂了一顿，称他为“庸医”。
　　那位同学呆呆地望着黄勇，什么也没说。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黄勇正为自己的坦途而自鸣得意的时候，一次车祸使他右脚不幸被撞成粉碎性骨折，失去了正常的功能。黄勇只好卧床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
　　
　　自幼在顺境中长大，黄勇无法承受厄运和痛苦光临，一下子原先装在脑子里的雄伟计划全被搅乱了。一段时间，沮丧和心灰意冷一度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很多朋友和亲人来看望他安慰他，父亲、母亲，天天守在他的床前，喂汤喂药。然而他们的关怀只能更使黄勇感到不安，黄勇不愿接受残酷的现实，他知道车祸造成粉碎性骨折，腿部的残疾是不可避免的。
　　今后怎么办？我永远是一个残疾人了，可我还一事无成，没结婚啊！一想到这些黄勇就情绪低落，心情烦躁，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接受第二次手术治疗后，他躺在床上无精打采，手术刀口隐隐作痛，他心中更是一片迷茫。每每想到自己今后的道路会与理想背道而驰，黄勇不禁泪流满面，心中无限惆怅，无限悲伤，甚至想一死了之。亲戚朋友们见黄勇这样，都开导他，可这时的他对劝导一句也听不进去，烦恼的顶撞大家。
　　这时，黄勇孩童时的一位好朋友也经常来医院看望他。早就听说这位同学在商海中有所作为，赚了不少的钱。谁知见到他时，黄勇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只见这位同学衣冠不整，神情疲惫，身体瘦弱。同学问了一些情况后就坐在一旁看着黄勇，并很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很痛吗？”
　　黄勇说：“还用说吗，经常痛得我不想活了，我觉得一切都完了。”
　　同学说：“用不着这样，我有一种解痛的药，你一吃就会好的。”说完就从裤袋里拿出一包东西打开：“吃了这个，包你能解除痛苦。”
　　黄勇毕竟是医生，一看就知道那是“白粉”，心中顿时有些厌恶。黄勇深深知道它的厉害，毒品的成瘾性很强，一旦成瘾，很难戒除。
　　同学见黄勇没有反应，就继续劝导说：“世界级球星马拉多纳都吃它，你怕什么？这东西可有效了，不但可以解除你的痛苦，还可以给你带来快乐。”他说了一大堆这种“药物”的好处，末了，黄勇还真的被他说的心里痒痒的。想想自己也帮助过吸毒者戒毒，觉得并不象人们说的那么可怕，况且自己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其实对“白粉”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并不了解，以后怎么去帮助别人戒毒？我何不试试。
　　那人继续说：“现在外国很流行这东西，你试一下，绝对不会有错的。”
　　黄勇开始心乱如麻：“早就听人说‘白粉’能解闷，不妨试一下，只要控制好，少吸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转念又一想：“如果上瘾怎么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朋友见他已经明显没有拒绝的意思了，于是又说：“少吸一点是不会上瘾的，何况你是医生，到时拿点药吃吃就没事的啦。”
　　“他说的对，只要能解闷上瘾也不怕，到时我不想吸了自己就知道怎么进行戒毒嘛。”黄勇这么一想，似乎不那么害怕眼前这些的白粉了。
　　但这时，黄勇还是放不下架子，撕不开面子：“不行，我不能吸毒，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受人尊敬的医生，怎么能吸毒呢？”
　　“咳，现在你还摆什么‘谱’，你已经是一个残疾人了，想那么多干吗？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过一天算一天吧。不怕，少吸一点绝不会有事的。”黄勇和所有的吸毒者一样，吸毒前都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最后还是被说服了。
　　“只要控制自己少吸一点就一定不会上瘾的。”此时的黄勇已经鬼迷心窍，对吸毒后果的恐惧和对吸毒者的憎恨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就跟那位朋友一起在病房里偷偷开始学着吸毒。
　　
　　毒品的剌激使黄勇沉醉在虚幻的世界里，的确暂时忘记了厄运带给他的痛苦和烦恼，可是，黄勇再吸了几次以后，明显地已经开始上瘾，隔几天就叫朋友弄些毒品来吸。就这样黄勇这个披着医生大褂，救死扶伤的工作者，最终则自己也成了毒品的俘虏。毒品的药物作用已经根本没有了，带给他的仅仅剩下暂短的快感与无限的痛苦。在黑暗的角落里，黄勇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随着吸毒的增加，黄勇开始品尝到了毒品的恶果。每次毒瘾发作，全身如万针刺骨，鼻水、唾涎并流不止，那种痛苦是难以形容的。此时，黄勇也体会到本想躲避痛苦，不想却陷进一个更大的不幸中。
　　由于吸毒成瘾，仿佛一夜之间，黄勇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原先红润的脸蛋变得毫无血色，蜡黄中泛着青光；原先健壮的身体变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最可怕的就是那颗心象着了魔一样，整日想的只有“白粉”。什么工作，什么人生理想，什么爱情，什么父母家庭早就抛到九霄云外。黄勇已经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受人尊敬的医生，暗暗变成了一个既是受害者，又危害着社会的违法犯罪人员。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黄勇拖着一条残疾的腿回到了家中，但是，此时的黄勇早已被毒魔吞噬了灵魂，整日浑浑噩噩，那扭曲的心灵变得更加疯狂。脑中所想的全都是“白粉”，心中惦念的也是“白粉”，只要为了“白粉”，他什么事都敢干，挥霍完自己的积蓄，又把家中值钱的东西拿去买，没钱了就去找亲戚借，借不到就去骗，还丧尽天良地以自杀威胁父母拿钱来供他吸毒。渐渐地亲朋好友远离了他，最后，黄勇因为屡次吸毒也被单位开除了。
　　年老多病的父母看到黄勇变成这个样，心如刀绞，悲痛万分，他们苦苦相劝，并把自己的积蓄拿了出来给儿子戒毒。然而，黄勇应了那句吸毒者都知道的话：“一朝吸毒成瘾，十年想毒，终身戒毒。”
　　想彻底戒断毒瘾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根本不是黄勇当初想象的那样简单。毒瘾上来，痛苦难捱，父母不给钱黄勇就骂、就打，甚至丧心病狂地拿着菜刀胁迫他们，父母的亲情在他的眼里还不如那一小块“白粉”值钱。
　　一次，母亲病倒了，父亲刚从银行里拿出2000元钱，准备送母亲到医院住院。这时，黄勇刚好回家，得知母亲病了，进去看望母亲时，发现母亲枕头旁边的钱，顿时起了贼心，乘着母亲不注意，黄勇急忙把钱偷走拿去兑换“白粉”。父亲得知后气得嚎啕大哭，而黄勇却在一旁心安理得地吞云吐雾，没有半点内疚感。
　　然而，每当毒瘾一过，黄勇也会良心发现，后悔无限，他常常觉得自己没人性，干的事情对不起家庭父母，常常也会对天发誓，决心戒毒。但是吸毒成瘾者一旦停止使用毒品，出现“戒断综合症状”时，就会生理上和精神上难以忍受，这又会使他望而却步。几次在家进行自戒，到强制戒毒所戒毒之后，最终，还是因为抵挡不住那全身犹如万针剌骨的痛苦和那失魂落魄的感觉而宣告失败，重新回归到那暗无天日的“瘾君子”行列。“白粉”就象毒魔一样，死死纠缠住黄勇，吞噬着他的灵魂，摧残着他的躯体，使他丧尽天良。
　　黄勇本是个悬壶济世的医生，由于缺乏坚定的信念，坚强的意志，在仕途上过于迷茫和糊涂，最终染上毒瘾，蜕变为一个病人，成了名副其实的“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