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来燕耍性子

　　从小学到高考的同学，春旺第一次看到来燕有这样一副脸色。
　　何来燕转过去身、背过去脸，抽泣起来，并委屈的说：“春旺，太让我失望了！想当村官还念四年大学干嘛？花着钱暂且不提，你浪费我四年青春了！却原来空梦幻想四年。有谁知、夜难寝、日难安的四年？春旺啊春旺，看你满腹报国志，又有效国才，没想到；却是一腔空空无志愿！有谁信？一个青苗不分、五谷不辨的骄子，理想却是穷山恶水一村官？春旺啊春旺，千言万语说不尽我心里的失落。有可能，为妻的梦要等待太久？我不甘心一辈子在田里与大风大雨中消耗生命、空有理想、悔恨万年。”
　　杨春旺仍然一副笑脸看着来燕，小声说：“燕儿，我能不答应吗？这二位可是爸爸妈妈心中的神。燕儿，你知道，我春旺不怕千般苦，但我不见爸爸那张脸上常挂的笑容，心如刀剜！燕儿真傻，我竞选不表任何态，不向乡亲们许愿，谁还投我票？投票不超半数以上，我是有言在先的，证明乡亲们还信不过我毛头小子，我另谋高就。”
　　小两口的暴风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切又恢复原状。时间在那样情怀中，总觉得真快，一晃又是三天。三天里，古丽大婶和齐大伯没怎么到春旺家里来，来两次也是坐一会儿就走。这二位到底忙些啥呢？古丽大婶没白往乡里跑，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把由张琦副乡长带队的村民委员会主任换届选举领导小组要到沙坡村来，真不愧是省市劳模、三八红旗手。她和齐德礼代表那部分乡亲的意愿，第一步是艰难的迈过一道道关卡，往下的事基本也做完。
　　正式选举那天，杨春旺还是上台说了那两句没有发言稿的竞选词。他讲完话并没人鼓掌，有的却是口哨声。大家往台上一看，杨春旺自己灰溜溜的跳下木板台，走到何来燕身边，他二老也在来燕身后站着。来燕伸出两根指头做个胜利标识，笑着说：“春旺哥真棒！”
　　杨春旺对媳妇儿来燕一笑，点点头。两人用目光会话方式，何来燕认为；老公不愧多些墨水，这事儿让他摆得挺圆滑！
　　春旺又把目光落在二老脸上，轻轻地扫了一眼，看到妈妈并没什么反映，眉稍嘴角仍挂着笑容，还是那样慈祥地看着儿子杨春旺。
　　当杨春旺仔细打量老爸那张脸时候，他的心不由得受到一震。
　　春旺见老爸双眉紧锁，眉宇间川字纹又深了许多，而且在两眉内展侧，拧成两个大疙瘩。一脸从来少见的严肃面孔，只听不爱讲话的老爸说出一句：四年大学没白念，还真学会了这一点水水汤汤的一句话？我数了，一共十三个字，真丢人！”
　　他又回过头来往木板台上送二目，看张琦副乡长的神情也不太对劲，满面愁容的张琦，勉强主持着会议进程。
　　进行下一位竟选村民委员会主任的参加者竞选演说。
　　是老会计宣读王伦在平江花钱雇人写的讲演稿，通篇五千字竞选讲演词，有四千九百字是花俏语言的许愿，再就是他决心要当村长的优越性。
　　他原打算应付了事，也免得伤了古丽婶和齐德义伯父的心。这二位是杨家常客，也是春旺爸妈的知心友。令春旺没想到的是，王伦在住院期间，派人在村里串联后，又许愿、又发钱，竟选现场派老会计宣读竞选词。
　　结果是；杨春旺的手腕没鬼过古丽大婶。杨春旺果断的答应了参加竞选，古丽大婶回到家，高兴的和老公上官清廉一说，上官清廉稍一思索，便识破杨春旺在耍心眼儿。
　　老几位几天里，悄悄地走访了容易两面倒的乡亲们。
　　杨春旺的两句竞选词讲演完，自己跳下台时候，紧接着老会计代替王伦宣读在平江医院捎回来的竞选讲演词。
　　接下来一项是投票，张琦副乡长将要宣布进行下一项时候，从台下有人传递上一张纸条。传到台上经过十几个人手，谁也没弄明白这张打印单子从哪来。
　　张琦副乡长打开一看，是一篇有关杨春旺的背景，与他个人简历，用A4纸打印的材料。张琦迅速浏览一遍，又思索一下，觉得宣读此字条不违反选举条例。
　　张副乡长清一下嗓子说：“乡亲们请静一下，这里有人送上杨春旺个人简历和家庭背景，因为杨春旺一直在外念书，有一大部分乡亲们对他不认识、不了解，我照单子念一下，首先声明，并不是为杨春旺拉选票。”
　　张琦是担心王伦一伙人起哄闹事，首先有言在先。国家公务员想的就是周到，也不全对，您说这是谁这么有心，但胆子可不算太大。
　　怕露出来被王伦手下的三张报复，他采取隐匿手段；为不被发现笔迹，他先打印好材料。又站在人群后面说：有人传纸条给工作组，一直往前传。谁是第一个，没处查去。其实，也用不着去查。
　　张琦副乡长念道：“杨春旺，男、现年二十四岁、己婚、东北财贸本科大学毕业生，勤奋好学，多次被校方通令嘉奖。曾代表学院参加大学生、世界经济财贸发展与未来辩论会，他是主辩手，得过金奖。在家等安排上岗期间，被群众代表推举为沙坡村、村民委员会主任候选人。父亲杨烨，现年五十五岁，当过超期服役兵共十五年。退役回乡经营承包田。母亲程冬雪四十八岁，家庭妇女。
　　乡亲们，杨春旺的简历就这些。接下来，是对两位竟选人投票开始。”
　　验票人，唱票人，记票人均由乡里派的换届选举工作人员承担。
　　宣布唱票最后结果，杨春旺总票占百分之七十，王伦还不到百分之二十，还有几位选上齐德义的，就是把王伦打进医院的齐德义。这个结果一公布，杨春旺心里暗自决定：这个村官我干了！先不考虑来燕是否同意。为了我爸那张脸恢复正常，我一定接过来。
　　最后统计结果出呼张琦副乡长的预料之外，这个结果也出乎杨春旺预料，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此刻，他仿佛又在看爸爸一脸从来少见的严肃面孔。
　　仿佛爸爸杨烨一直在说：四年大学没白念，还真学会这一点水水汤汤的一句话？我数了，一共十三个字！……就十三个字、我数过……就十三个字、我数过……
　　春旺觉得他的第一讲，大大刺伤着了爸爸，真不该这样草率决定。
　　事先这些天，为什么不问一问爸爸？让他老人家晾出他的观点，爸爸一定直接说：旺儿，干吧，爸爸支持你。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怕，正义总会战胜邪恶！
　　杨春旺暗自下了决定：“燕儿，对不住了，为什么这样快更改决定？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说法。既然有六百多张选票投给我，这个村官我干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也先不考虑你来燕是否同意。为了我爸那张脸恢复正常，为了那六百多张选票人的心，我一定接过来。
　　爸爸，别那样对您的儿子，他和您永远心连心。第一轮讲话的十三个字是少了一点，不过，杨烨的儿子不是孬种，咱再去说几句。”
　　春旺在暗自下着决心，一定要用三年的行动结果换来的事实去征服家人，和目前沙坡村对自己有不同看法的人。
　　杨春旺以绝对优势竟选成功。在那样气氛中，他更增添了接过村民委员会主任职务的信心。想起老爸脸色、听到选票结果的杨春旺，改了应付主意。
　　用事实去让反对派心服口服，一定想千方设百计，度过目前难关。
　　三年村屯大变样，五年经济大改观，绝不辜负六百张选票六百多乡亲们的心。
　　杨春旺决定下来的事，马上见行动。他又以小跑速度跳上临时搭的台子。杨春旺拿起话筒说：“乡里领导，沙坡村乡亲们，大家久违了！乡亲们有的认识我杨春旺，我二十四年的岁月里，有十年求学不在家，所以还有一大部分乡亲不认识我杨春旺。我感谢传上纸条说我简历的乡亲，我谢谢您的周到，杨春旺在这里给您以最诚意的致敬。我补充两个重点，我的观点，先治街路住宅，三年村屯大变样，然后由科技人员队伍做前导，一定在五年内做到经济大改观。现在沙坡村缺的是人才。据我知道的邓文选可能早我一年毕业，我杨春旺一定把他找回来！还要网罗一大批大学生进驻咱沙坡村。用先进的智慧，先进的现代农业技术，把沙坡村平如镜面的耕地，变成亩产吨粮田。乡亲们，咱一定在三年内赶上去，走在建设新农村前列。
　　我是沙坡村土生土长的娃，但我认不全沙坡村父老。本人感到十分内疚，愧对家乡父老，请诸位多多谅解。我杨春旺不想隐瞒事实；今天参加村主任竞选，原来是报着应付了事、不伤那老几位对我的期盼，所以竞选词没有稿，只是两句话。我爸说就十三个字，老人家生气了，为了不让父辈生气，我决心留在沙坡村，不走了。令我没想到的是，还是有六百多位乡亲对我扬春旺寄以厚望。那好吧，既然是这样，已超过半数以上，我不会让乡亲们失望的。沙坡村的村主任，我这位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接定了！我杨春旺不会先许愿，但有近期和长远目标。三年内一定让沙坡村从民居到村路、村容、村貌有新的变化。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是咱沙坡村被邻村甩在后面，只不过是迎头赶上去而已。但是，靠我一个人是无所做为的，要靠乡亲们力量。沙坡村缺人才，缺懂技术、懂规划、懂管理的人才，要大力招聘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让沙坡村大田作物，尽快实现亩产吨粮田，让理想的绿色反季节蔬菜早日落户在咱沙坡村地面上。”
　　杨春旺的无稿演说词，刚说到兴头上，被台下的掌声、乡亲们无序的欢呼声打断；
　　春旺、春旺、杨春旺！一定是为沙坡村起的名！老杨烨早就想到儿子能让沙坡村兴旺！
　　杨春旺只好双手做按下做罢手势。副乡长张琦抢过话筒，让大家肃静下来。他当场宣布：乡亲们，沙坡村换届选举真实透明，选举有效！杨春旺同志为杏山乡、沙坡村村民委员会主任！接下来是现任沙坡村、村民委员会主任杨春旺同志宣讲就职演说词，大家鼓掌欢迎！
　　此刻才发现，杨春旺早就溜走了。
　　大部分参加会议的百姓都笑逐颜开，您看，那有一堆在墙角处蹲在一起的五六人。其中的张勤，眨着那双老鼠眼，脑袋晃的像拨浪鼓。
　　此刻的张勤有点慌了，原来稳操胜券的派头，一扫而光。看来，张勤真是老手，临阵不慌。不过，今天超出他预想胜算，看到杨春旺二次上台讲演时，他真想上台一把掐住杨春旺脖子，弄死他都不解恨！怎奈张副乡长那伙人一直围着他。
　　现在他正和他们那堆人里布置任务说：“老二，快给平江人民医院养尊处优的大哥发短信，告诉他实情。最好让他马上打车回来，千万别坐李大客家的车，他那老婆是咱对立面。你前脚上车，她马上给她老不死的爹打电话。就说我说的，局面没控制好，竞选讲演词编的有点太夸张，下面群众老起哄。杏山乡里来的头头是张黑子——张琦，那小子横竖不吃，给钱不要，赶紧让大哥在市里找一下有用的人。杨春旺这个瘪犊子，早不回乡、晚不回乡，偏赶换届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