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亲情在最爱前被遗忘 第四章 守候亲

　　第三章亲情在最爱前被遗忘
　　
　　张辉走近会见室，远远地看见一个形容憔悴，脸色腊黄，两眼滞呆，白发蓬乱的妇人。实在让他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神采飞扬，风韵可人的母亲。
　　他迟缓了一下，但是，会见室内除了只有这个妇人外，别无他人，他再定神细看了一下，确认无疑，于是飞快地跑到她的跟前，“咚”的一声跪倒在她的脚下，叫了一声：“妈……”泣不成声。他时而用两手狠打自己的脸面，时而摇晃着木纳地坐在木凳上的母亲，一边哭喊着：“妈，您打我吧！是我害苦了您，是我害了全家，我对不住爸爸。”边朝自己的头脸猛然抽打。良久，那妇人突然哭喊了一声：“辉儿，妈命苦呀。”昏倒过去了。
　　这是2000年3月17日，发生在某劳教所会见室的真实一幕，令在场的人不胜唏嘘。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母子俩撕肝裂胆般的痛哭流涕呢？
　　
　　事情就得从头讲起。家住广东省阳春市某镇某村的张孟博和谭亚兰是一对中年夫妇，养育有两儿一女。老大叫张辉，老二叫张武，老三是女儿，叫张敏。儿女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读书成绩优良。令张孟博和谭亚兰夫妇俩，整日都挂着笑脸，美滋滋的。夫妇俩精明能干，夫唱妇随，既搞农产品贩运生意，又搞养殖业，收入颇丰。经过几番拼博，到了一九九五年，张家已经成为村中首屈一指的大富户，建起了别墅式的小洋楼，配备了欧式家具和现代化的家用电器，购买了两辆名牌小汽车和两辆日野运输车，此外，还有存款一百多万元，张家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张孟博夫妇整天奔波于生意和应酬，渐渐疏于照顾儿女的生活。一九九六年初春的一天，大儿子张辉突然发起高烧，恰好此时，父母又因生意没有回家，他就这样一连几天，迷迷糊糊地昏睡在床上。这天，张辉的一位一年前退了学的同学来到他家，听说他病了，于是一番嘘寒问暖。临了，同学神秘地对张辉说，有一种特效香烟，只要吸上一口，就会“烟”到病除，而且还会快乐无穷。年仅十九岁，正在读高中三年级，对生活充满幻想的张辉，此时被疾病折磨的稀里糊涂，于是轻信朋友的话，毫不犹豫地拿出八百元钱，催促他赶快买回那种“特效”香烟。
　　一个人，一旦丧失了自我克制，就像失去了平衡，制动失灵的车子，前面一片危险。
　　经过第一次尝试，张辉的确感觉到不发烧了，精神也为之一震。于是，在同学的诱惑下，张辉多次吸食了这种特效药，直至丧失了自我克制力，与罂粟魔女恋爱了。
　　很快，他就从吸那种“特效”香烟，进入了吸毒的第二阶段，在锡纸上“追龙”。他痴迷于白色”美女“，终日沉溺于青烟袅袅之中，卧倒在睡眼朦胧，飘飘浮浮的剌激生活里。很快，他花去了二万元钱。
　　为了继续满足欲望，他欺骗父母，说要与朋友合伙做一宗返本快利润丰厚的生意，骗取了五万元。有了钱，他更是整日与“道友”一起疯狂地吸食毒品。花钱似流水，面青唇白，瘦骨如柴，无精打采的精神状态也渐渐引起了父母的疑虑，开始悄悄注意他的动向。
　　
　　一次，他躲在卧房里，用电话向“道友”求购“白粉”，被女朋友听见了，告诉父母，立即引来了全家人的惊慌和指责。为了断绝他的出格，全家人开始二十四小时全天侯的“保护”措施，唯恐一不留神，他又会“破茧而出”。
　　在被严格看守期间，他也十分后悔自己沾上毒品，暗下决心到此为止，打死也不沾了。这样，他坚持熬了难捱的几天，但毒瘾如恶魔一样噬咬着他的心，唾液鼻涕横流，全身似爬满了蚂蚁，令他坐立不安。像其他“瘾君子”毒瘾发作时一样，毒瘾发作时，他立即把亲情、道德、荣辱、法律，甚至生命都统统抛却脑后，时刻觊觎逃脱家人看管。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他利用母亲和女友“陪同”他上街购物的时机，借口上公厕，逃脱了看管，急急找到狐朋狗友，立即加入复吸的行列，并不再回家，在外胡混了五个月。这期间，他“借”下了贩毒分子六万元钱。当毒贩子上门向张辉父母追索欠款时，他父母方知他的下落，于是只得报告当地派出所将其抓获，送进戒毒所强制戒毒三个月。
　　
　　张辉走出戒毒所时，骨瘦如柴的他脸上又有了血色，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他向家人表示，就是抽烟饮酒也不再吸毒。他跟着父亲跑生意，虽然日夜奔波很辛苦，但亦感到充实和满足。
　　然而，白色恶魔始终像一个幽灵尾随者他，往日的“道友”时常鬼鬼祟祟在他身边打转。一天，他陪同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在桑拿按摩馆里消遣。正当他在按摩包间里，尽情地享受着按摩女郎柔情蜜意时，一个“道友”像觅食的野猫一样钻了进来，掏出一包白花花的海洛因，对他说：“张辉呀，你这样接受按摩也太低档次了。吸两口后再享受按摩，保证胜过做神仙。”
　　说着，他就与那个按摩女郎一齐吸起“白粉”来。很快，两人兴奋起来，就在张辉眼前上演了一出不堪入目的节目。这大大地刺激了张辉脆弱的神经，使他从心底里陡涨一种难以名状的欲望。张辉极力地驱赶这些诱惑，他猛抽香烟，猛扯头发，企图转移视线。可是，他的努力却未能战胜魔鬼的魔力，最终还是当了俘虏，三个月的戒毒成果毁于一旦。
　　为了找个掩护，不被父母发现，已经丧失人性的张辉，竟将魔掌伸向年仅十七岁，正在读高中一年级的弟弟。
　　
　　一九九七年下半年，张辉也用蛊惑弟弟抽“特效”香烟的方法，将张武拉下了水。这对已是风雨飘摇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张孟博知道两个儿子都吸毒后，万分气愤地将他们痛打一顿，把兄弟俩一起送进戒毒医院戒毒。
　　为了管束两个吸毒的儿子，张孟博夫妇已经无力经营生意和养植业，生意连连蚀本，到了了还欠外面一身债。债主们纷纷上门索债，更是迫得老两口焦头烂额。最后，家里不得不把小汽车、运输车全部变卖，用来偿还债务。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张志敏也无心再上学，只得辍学外出打工。从此，这个美好的家庭变成了千疮百孔，在风雨之中飘摇……
　　人在最失意的时候，也许意志最薄弱，更加容易失去理性。张孟博劝导两个儿子不要再吸食毒品，多次与儿子争吵，气愤之下就采用了简单原始的方法将儿子打骂一通。他望着两个儿子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心似刀割，再看着被毒品害得不得安宁的家庭，万分悲痛，眼泪从他刚强的脸上漱漱流下来。他大声吼叫：“‘白粉’呀，我就不信！吸了就戒不掉？！”于是，他真的去找了白粉吸食起来。不幸终于降临在这个不信邪的父亲身上，从此，他也成了毒品俘虏，父子一同成为毒友，踏上不归路。
　　不到半年，父子就将家用电器统统卖光，家里变得徒有四壁。眼看日子没法支撑，妻子谭亚兰哭得死去活来。她变换着方法劝丈夫戒毒，吵闹、自杀都无法阻止丈夫走向深渊，到头来只能招来丈夫的打骂，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1998年11月，阳春市公安局开展扫毒的专项治理。张孟博、张辉、张武父子三人都同时被捉进了戒毒所强制戒毒。大墙内父子三人相见，谁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张孟博呆呆地望着眼睛深陷，双颧突露，下巴尖尖，脸色腊黄，脊梁微驼，头发稀疏的两个儿子，欲哭无泪。兄弟俩望着头发花白、胡须乱茬、脸面苍白、手脚颤抖、双眼滞呆的父亲，如千刀剐心。父子三个相抱哭成一团。
　　张辉多么后悔当初轻信人言、结识损友，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更恨自己害了弟弟和父亲。张孟博想起自己与贤慧的妻子勤俭持家，苦心经营，筑造起的美好家园，如今都被毒品摧毁了，痛心疾首，似万箭穿胸。他张开无力的双臂紧紧地拥着两个儿子说：“辉儿、武儿，你们还年轻，一定要下决心戒掉毒瘾，不然的话，就对不起你们的妈妈，我死也不冥目呀！”
　　1999年3月，父亲吞食异物自杀身亡。他在戒毒所对儿子俩所说的那番话，竟成了最后的遗言！当张辉兄弟得知父亲自杀身亡时，哭得死去活来，他们深深自责，深感愧对母亲和弟妹。
　　在劳教所张辉与日夜思念的母亲相见，在痛哭之中，追忆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第四章守候亲情
　　
　　在小院值班室里，一个身材瘦削的高个子站在笔者的面前，两眼无神，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局促不安的神态，双手在不停的搓动。当值班室的风扇缓缓吹来时，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咳了好几下，原本就低着的头已埋在心窝上。他就是笔者要采访的对象阿力，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显然他费了好大的劲，强打精神跟我说话。为了缓和气氛，便于交流，笔者示意他坐下来，并给他倒了一杯开水，他进门时的那种紧张情绪这才逐渐舒缓下来。
　　“阿力，听说你曾经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有温柔善良的妻子，有聪明可爱的女儿，你愿意她们跟着你受苦受累吗？”
　　他稍稍呆了一阵，表情略显无奈：
　　“当初，要不是遇见白雪，要不是我好奇无知，我的今天就不会是这样……”想不到，他其实是很善谈的，那断续的话语掩饰不了他对昨日的追悔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26年前，阿力出生于韶关市的一个农民家庭，由于家境贫寒，生活艰辛，父母丢下家里的几亩薄田，把幼子安置在外婆家里，双双到外地打工去了。他并没像城里的独生子那样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所以他的童年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欢乐。外出打工几年后，父母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这时家里充满了“火药味”，家庭战争不断升级，最终双方选择了离婚。很快各自组建新的家庭，他只好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相依为命。
　　16岁时，奶奶带着无限的牵挂与思念离他而去了，无助的他离开了家乡，独自一人来到广州闯世界。他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没有专门的技术、本领，想找份工作可真不容易。后来，他被一家火锅城雇用了，做了一名杂工，结束了半年多的流浪生活。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小丹，她来自重庆，父母早亡，自幼跟着老乡在火锅城里起早摸黑的工作。相似的遭遇将两颗幼小而受挫的心灵紧紧的拉在一起，他们一起开心的工作，一起开心的玩，彼此相知相惜，慢慢地，他们在生活中谁也离不开谁了。
　　苦难的日子并没有磨掉他们对生活的信心，他们憧憬着未来，期盼苦尽甘来的日子早点到来。多年的相识相知，使他们深感对方是自己的幸福所在，在阿力22岁那年春天，他们携手走进了结婚的礼堂，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他们用多年打工积蓄下来的钱，在广州近郊开了一间火锅店。他们开的这间夫妻店是那样的成功，生意火爆，顾客盈门，除了因为火锅店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外，在火锅调料方面，阿强迎合大众口味，别出心裁，精益求精；加上小丹为人热情大方，服务周到诚恳，常令顾客慕名而来，满意而去。他们在苦心经营着，不时推出适合时令的特色套餐，逢年过节还有优惠大酬宾，使每一个在那里消费的顾客都觉得物有所值。
　　不久，他们的女儿蓉儿出世了，加入这个小家庭，带来的尽是欢声笑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享受着天伦之乐，这是他们这些浸过苦水的年轻人最为渴望与期盼的幸福生活。
　　日复一日，紧张忙碌的工作，他们的辛劳没有白费。不到一年，家庭经济收入就猛增了好几倍，银行存款也达到了6位数。有了钱，他们的生活日渐富裕，家里也装璜得极为气派，现代设备一应俱全。他们家有十分时髦的家庭影院，有设施齐备的家庭健身房，踏进他们家，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打工仔之家。这时，他们的生活已达到“小康”水平。
　　
　　阿力原本是过惯了穷日子的“苦命娃”，当他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财富与幸福的时候，却不晓得去珍惜和再拼搏，以争取更大的成功。他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大款前呼后拥的进出夜总会、卡拉OK厅等物欲横流的场所，挥金如土，极尽豪华，他羡慕不已，那情景在他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的心开始焦躁不安，总觉得生活中缺少点什么。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在苦苦的寻觅，寻觅一种超凡脱俗的生活方式。有一天，在朋友的介绍下，他半推半就地迈进了一家桑拿浴的门坎，认识了一名叫白雪的“技师”。在云雾缭绕的蒸汽室里，他被白雪冰清玉洁的肌肤、姣好的容颜、苗条的身材所迷惑、俘虏。一连几天，他都一有空儿就去找白雪。时间长了，他才知道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原来是个吸毒女。他甚至有些后悔认识她，可她却不以为然：
　　“人活在世上，就应该懂得去享受，去追求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吸毒是我最大的乐趣，我这样挣钱也是为了过得潇洒一点。”阿力被白雪说得满头雾水，他怀疑自己的思想是否太落后，跟不上形势了。
　　“既然吸毒是一种享受，毒品能把人带进仙乐飘飘的天堂，超凡脱俗的世界，那么为什么我不能试一试呢？”他这样想着，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之心，在白雪的鼓动之下，他忍不住吸了一口，继而猛的咳了几下，那股怪味真让他受不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就这样，他与白粉初吻了。殊不知，这好奇的第一次，导致了他走向自我毁灭之路。之后的几天，他天天泡在白雪的温室里，在吞云吐雾中捕捉到了他所追寻的快感和解脱。
　　
　　刚开始，白雪免费为他提供白粉，当她发现他真正吸上瘾之后，便使出百般柔情，浑身解数，让他“自觉”的将钱包掏出来，告诉他通过什么途径可以买到白粉，并将她认识的几个“道友”介绍给他。他居然乐此不疲，日日吞云，夜夜吐雾。
　　阿力不觉间已有一个礼拜没有归家，小丹四处打听他的下落，杳无音讯！火锅店的生意不错，她忙得团团转，累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丈夫藏在床头柜里面的针头和两小包未用完的海洛因，她感到非常的震惊，怎么也不敢相信丈夫瞒着自己不归家就是为了吸毒。当阿力带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顷刻间，夫妻间的“暴风雨”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在小丹的一再追问之下，他不得不承认了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他哭丧着脸请求小丹原谅他。小丹几乎是跪在他跟前，苦苦哀求：“阿力，戒了吧！”可第二天，他仍念念不忘白雪的温柔乡，忘不了吸毒之后的那种快感，将妻儿和生意抛在一边不管，独自去“享乐”。
　　从此，他懒得去自家的火锅店溜上一圈，开始肆无忌惮的将毒品带回家里，躺在席梦思床上一动不动。他的毒瘾越来越深了，毒品的需求量逐日递增。两个月以后，“追龙”已经满足不了他强烈的毒品需要，吸毒方式也由“追龙”发展到“拍针”。为了支付高额的毒资，他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支取了银行的所有存款，到后来，他变卖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就连那间他们曾苦心经营的火锅店也难于维持，只好关门大吉。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们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他的身体也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形容枯槁，骨瘦如柴，身体衰弱，好似一阵风可以把他吹倒。心力交瘁的小丹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更让她难过的是看见阿强那副模样和一次次戒毒愿望的落空，她的心凉到了冰点，在一个漆黑的深夜，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她并没死去，可怜的她想以此唤醒执迷不悟的丈夫却被人发现及时抢救过来。妻子的良苦用心和耐心的规劝，使阿力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踏进了自愿戒毒所的大门。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戒毒所实际上是一个只要花钱谁都可以进去的地方，凡是在这里“戒毒”的人，十有八九是在为自己的毒瘾“减量”，另外，还有不少人是在这里贩卖毒品，以贩养吸，真正能彻底戒除毒瘾的少得可怜，这次戒毒对他来说自然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毒没戒掉，却搞的臭名远扬，附近的街坊都知道了阿力是一个“白粉仔”。回到家后，他更是无所事事，面对别人投来的鄙视的目光和冷嘲热讽，他悔恨交加，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窟马上钻进去。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熟人朋友都断绝了与他来往，他感到空前的无助和无边的寂寞，当阵阵毒瘾向他袭来的时候，面对更多的烦恼，他又迫不及待的寻求“精神解脱”来逃避这一切，于是，他又复吸了。
　　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想戒毒，为了这个家，他不想再吸下去。一天晚上，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他硬是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蜷缩在墙角，全身抽搐，涕泪横流，体内如万蚁啮骨、万咀吮血，似利箭穿心、揪心撕肺。他吼叫着，拼命地与自己搏斗，恨不得马上死去。“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小丹，让我快乐的死去吧！”他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将一只啤酒瓶砸在自己的头上，鲜血溅了一地。小丹哭喊着闯了进来，抱着血肉模糊的丈夫，她泣不成声，肝胆俱裂：“力，你又何苦呢？……力，你要坚强一点，坚持下去……”她的心在滴血！
　　善良的小丹以为，经过这次惨痛的经历之后，阿力一定有了彻底戒毒的决心，她相信他们八年来的感情也一定能够唤回他沉沦毒海的良知。尽管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一贫如洗，可只要他能悬崖勒马，挣脱毒品的魔掌，重新回到她和女儿身边，她坚信明天依然是美好的。
　　
　　是夜，她辗转难眠，直到凌晨三点钟，才拥着刚刚平息下来的丈夫迷迷糊糊的睡去。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发现怀中已经没有丈夫，她急忙四处寻找，却在墙角处见到了蜷缩着沉沉睡去的他，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支刚刚注射完的针头。
　　看到此情景，小丹的心凉到了冰点，仿佛全身血管、肌肉都在剧烈的收缩，都在跟自己过意不去。她麻木了，她真的希望那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是一具僵尸！一次次希望变成失望，现在又从失望变成彻底绝望，她的泪早已哭干了。她心灰意冷，独自品尝着孤独的滋味和心酸的感觉，对阿力和这个家都已完全没有了信心。她离家出走了。
　　小丹走了，留给他的是悔恨和泪水，还有刚满三周岁的嗷嗷待哺的蓉儿。他再也找不到从前那个甜蜜幸福的家，一点都没有。
　　这一段时间，他尽了些许父亲的职责，又当爹又当妈，整日照看那可怜的孩子，“守护”他原来的“家”，品尝着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
　　“少了妈妈，只有半个家，少了爸爸，我呀好害怕……”邻家正播放电视连续剧《单亲之家》的主题歌，听着听着，他泪如雨下，一个劲的抱着女儿亲个不停，他的良知好像猛然间被发现了。环顾这个“家”，家徒四壁，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旧茶几和一张生锈的钢丝床，再也无法找到一件值钱的、像样的东西。或许《单亲之家》主人翁的悲剧只是缺少单亲的宠爱，而小蓉儿连半个家都没有了。
　　这时，邮递员送来一封小丹来信，信中述说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并恳求他照顾好女儿，末了还附上电话号码，告诉他如果有心戒毒再打电话给她。阿力思前想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拨通了小丹的电话。
　　“小丹，为了蓉儿，回家吧！”话音未落，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无声的哭泣声。
　　“小丹，蓉儿还小，她需要妈妈，她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你。小丹，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们吃尽了苦头，受尽了伤害。”电话这头的阿力也泣不成声。
　　“力，你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想你早日戒毒。”
　　“快回家吧！我和女儿离不开你！”挂断了电话之后，他难过得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一口气抱头痛哭了两个钟头。
　　慢慢地，他想到了死。
　　“与其没完没了的被毒品纠缠，给自己和家庭带来莫大的痛苦和伤害，倒不如就此了却一生。这样，就可以摆脱毒魔，逃避今生今世都可能偿还不了的债务，死了，所有的事情都会一了百了。”他幻想着自己在毒品的苦海中得到解脱，悄无声息的告别亲人，告别尘世。
　　
　　第二天一觉醒来，他便找到“道友”家，跪在地上向“老板”乞求毒品，用生命作担保，好不容易才得到几小包海洛因，却又欠下了几百元的毒债。回到“家”里，他二话不说，找来针筒，将赊来的毒品全部溶在一起，反锁了大门，从容的将针头扎进自己的静脉中。
　　话说昨夜小丹接到阿力打来的电话后，也是哭了整整一夜，那割舍不了的亲情始终让她魂牵梦萦。她匆匆收拾好行李，一早就赶回了家。看着女儿一个人坐在大门口，哭得好凄凉，她一个箭步扑上去，把女儿紧紧的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她抬头看见自家的大门正被反锁着，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透过那小窗口，她看到了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一幕。她眼前一片发黑，差点晕倒在地。她迅速破门而入，并拨打电话招来了救护车，然后又义无反顾地向当地的公安机关报了案，举报了阿力两年来的吸毒历程。
　　阿力出院后，被公安机关拘留，他被送到劳教所接受劳动教养两年。在这期间，小丹筹集了一点资金，重操旧业。她一直在守候着阿力的归期，鼓励他积极改造，彻底戒除毒瘾，在精神和物质上给予他极大的关心。恢复了人性的阿力这才感觉到，亲情割不断，原先和罂粟的感情是害人的，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