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电话

　　说道根本，肖木燕其实是一个很理性的女子，她思索了很久公公婆婆的这个明显很无理的要求，和大多数鲁西北的女孩子一样，有过自己粉红色的爱情梦，但从小受教育养成了理念中一种个人的坚守，对看不上的男孩子即使对方强烈地表示好感也不会接受，她在南京上学的时候，东南大学是一所工科为主的院校，女生少得可怜，即使被连如江讥笑为航空母舰、母猩猩一类的女生都有人追求，当时学校最出名的一对恋人是高矮截然相反的俩人：男生足有一米九，远远望去巍然屹立竹竿一般，而小女生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身材，俩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连如江曾经为此二人的生理现象引经据典找过很多书，最后总结为心灵互补，甚至嘲讽那个男生无节操的见女即拜，这也是僧多粥少，光棍众多的原因吧，肖木燕收到的邀请和求爱信之类也是多多，不过她几乎没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可能就是有点暗恋连如江的因素在其中吧。
　　眼前的事情却让她很煎熬，看着公公婆婆痛苦难耐但又有点抓住救命稻草死不松手的可怜样子，她的心里也是绞痛，甚至于后悔当时决定要孩子的时间要早一点就好了，和她结婚时间差不多的同事现在已经大腹便便，她知道最近王凌雪和连如江打得火热，虽然这几天自己上班断断续续经常请假，但仍有耳闻说同一部门的区长千金找了一个济南的大学生，俩人天天等下班后办公室里煲电话粥，她知道对方肯定是连如江，她甚至有点嫉妒王凌雪，在她心目中连如江那样的男人属于野马类型，轻易被套不住，但一旦动了真情，倦鸟思巢了会很珍惜他的爱人的。
　　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来聊城陪护的母亲看她心事重重样子就关心地问她有什么事情吗？肖木燕知道这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万一被别人知晓那就属于天崩地裂的危险，母亲嘴有点没把门的，她自小是知道的，自然不敢告诉她，于是摇头说没事，就是这几天单位事情很多，自己好久不上班了一时适应不了，母亲叹口气出去给她洗衣服了，她看着房间里吊灯出神，吊灯是一个天使模样的造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共同组成灯托，衬托着中心花瓣一样的光影，她忽然觉得那个小男孩刻画的活灵活现，竟然能看出是个双眼皮，这个和连如江一样，想到这里，她的脸忽然绯红了。
　　今天她打给连如江电话就是试探一下这个家伙的心思，听到他很关切的声音觉得这小子应该属于有良心的，于是悲切的同时心中却不由一喜，于是决定去和连如江面谈。她问连如江：如江，你最近在济南吗？我可能要去省建筑设计院办点事情，在经四路附近，你要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没问题。”连如江想的却是为什么不是王凌雪到济南办事，肖木燕来济南肯定要自己破费了，想起上次她两口子过来拍婚纱照自己喝醉丢人的事情，暗自叫苦。心想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一定好好问问王凌雪，让她学雷锋办好事替肖木燕来济南一趟，嘿嘿，他为自己这个天才般的思路想笑了，却不知电话那头肖木燕殷切目光似乎能通过电话先看到他。
　　连如江嘴里却是很恭敬的语气：“木燕，你来的时候我叫上济南其他几个同学一起聚聚吧。”他俩在济南的校友同学并不少，每次有人远道而来都是呼朋唤友一大帮人聚在一起。
　　“不要！”肖木燕声音大了许多，“我还没定什么时候去，再说这个时候我不想见到很多的人，我到济南后再给你打电话吧。”
　　“也好。”连如江对此到没在意，他经常接到同学朋友要来济南的信息，但最后真正成行的却寥寥少数，因此也没放在心上这个事情，同时听到肖木燕的口气似乎并不那么坚决，想想她现在的处境，便忍不住叹口气。嘱咐道：木燕，你最近出来散散心吧，换换环境对你有好处，那个事情，唉，就别想了。“
　　肖木燕却把他的客气话当作了对她的温柔，心头一热，又差点落下眼泪了，”谢谢你，如江。我这两天就去。“
　　刚和肖木燕说完再见没多久，却又接到了王凌雪的电话，这下子让连如江兴奋起来，他俩有约定，一般都是下班以后相互联系，这次上班时间听到女朋友的声音着实让他高兴，和刚才打电话时的压抑的气氛截然不同，他犹豫着是不是自己买了块玉佩的消息告诉王凌雪，也让她表扬表扬自己，还是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但今天王凌雪却不像平时煲电话粥时候的口气，可能在办公室里不太方便，就简单告诉了他三件事情：第一，武风程昨天给她联系，问她要了连如江的联系方式，说有事找他，她听程姐语气比较轻松，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
　　“有事尽管找我。”连如江拍着胸脯，”她肯定要找我的，上次我们交流没交流完。“
　　第二件事情无疑是大事了，王区长晚上的时候告诉她，聊城行署今年打算成立科技局，政府编制，问连如江感不感兴趣，相对于济南来说，聊城可是小城市，怕他不愿意回来。连如江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大声说：“我愿意，我愿意，我可不想两地分居。”设计部的几个同事看他激动的样子都有点惊诧，几道目光扫来，他吐吐舌头，坐了下来，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没留神墙角处有人阴阳怪气的说：“现在我们办公室电话成了连主任的专机了。”连主任这几个字很恶毒的加重了口气，故意让连如江听的真真切切。但明显连如江对此毫不在意，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就是脱离企业这个苦海，在这儿熬着总觉得浪费生命，他和秦汝阳随遇而安的性格截然不同，总觉得应该是机关之类的地方才能让他施展手脚，要是去了聊城科技局，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吗？
　　第三件事情则是询问连如江本周日在不在济南，她想过来看看，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估计办公室里有人也在偷偷倾听。“在在，我在这儿守株待兔！”连如江兴奋的回应。“讨厌。”王凌雪说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连如江的心情就像窗外的蓝天白云一般，透亮许多，放下电话都想在房间空旷处翻个跟头表达一下自己的兴奋之意，有点小激动呀。想起王凌雪本周要来济南，就马上联想他买的那块玉佩，急忙去口袋里掏出来，放在自己桌子上好好端详。他对玉的知识其实懂得不多，但总觉得这块玉佩和秦汝阳以及自己的运道有关系，应该是件宝物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又觉那根烧火棍也应该埋藏着不少秘密，就是锈迹斑斑的连上边的几个字都看不清楚就有点烦人了。班车上同事给他说过酸洗车间除锈的事情让他灵机一动，决定现在正好没事就去趟车间找人干点私活。
　　连如江的单位在济南算得上是有名的大厂了，即使放在全国范围内也是鼎鼎大名，是国内机床行业重点骨干企业、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分别研制出中国第一台龙门刨床、第一台机械压力机，是中国机械压力机的摇篮，后来更是被誉为国家十八罗汉厂，单是厂区就有一百多万平方米，他所在的技术部在办公大楼，其他地方则属于生产车间范畴，厂房林立，烟筒高耸，每天排烟量让附近居民不停举报，但没有一个人敢让他们关停并转之类，属于牛气十足的存在，他要找的酸洗车间在公司西北角，认识的几个技校生有的在那儿工作，因此连如江决定走走后门，让他们给他用盐酸把烧火棍表面清洗一下，他想看一看那几个字到底是什么。
　　到了车间门口一打听，他找的人却不在，据说是上夜班，连如江有点为难，这多多少少算是干私活，要是被领导抓住上钢上线的话恐怕又要费些口舌，正犹豫间，却看到车间隔壁仓库门口秦汝阳的未婚妻走了出来，急忙打招呼：“嫂子，嫂子。”
　　秦汝阳的媳妇儿姓谷，就在仓库做保管员，看连如江喊他，很惊奇的说：“如江，你来干什么呢？”一口标准的济南章丘普通话。“很少看你到车间来呀，这点你不如我们家老秦，他画图的时候还不如在车间现场的时候多。”
　　谷嫂子文化不多，但说话很直，一般不会拐弯，且谷和顾同音，连如江曾经恶作剧的称之为母大虫顾大嫂，但后来读《三命通会》以后，觉得这个称呼对自己不利，怕万一嫂子大发虎狼之威，和秦汝阳一起收拾他，就很不妙了，而且给别人起一个威风凛凛的外号，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起外号的人，屡试不爽的应验，从那个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的称呼嫂子，再不敢胡搅蛮缠的起什么外号。
　　“嫂子，你和酸洗车间的人熟不熟，我今天早晨和秦哥一起去买了件文物，就是生锈太厉害，想找人给用盐酸酸洗一下看看是什么东西。”边说连如江边把烧火棍递了过去。
　　“这点小事呀。你到我办公室坐一坐，我给你去找人洗洗。”谷嫂子一副大包大揽的神色，同时问连如江：“如江，听说你找了一个老家的媳妇儿是吧，怎么不找个济南的呢，我章丘老家有个妹妹，可漂亮了，在大观园当售货员，要不嫂子我给你介绍介绍。”
　　“嫂子，你先帮我办这个事情，介绍对象的事咱们再说。”连如江可不想和这个嫂子纠缠对象的事情，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心中暗道：“向您这样的水桶身材，妹妹估计也是重量级炸弹类型，小哥我可伺候不起。”
　　连如江在仓库里没坐上十分钟，谷嫂子就拿着那根烧火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