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四十

　　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是在打官司的过程中建设完成的。期间公开庭审了三次，均是各执一词，难以判决。两大金牌律师的对垒，一时之间也成为众多报刊争相报道的热点。地方政府，也被这个官司惊动了，都极力维护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都认为如果这个酒店真正在岜沙建成，将是地方极大的面子，都给予了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一切应有的帮助。五个月后，当事人双方同意庭外协商解决，此事也不了了之。但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在官司中，迅速成为岜沙最知名的五星级大酒店，知道岜沙者，必然知道有一个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
　　巴虎对张妮依然痴心一片，过不了几天，就叫李结巴送花来。张妮的办公室里，也是李结巴摆了个花瓶，他送花来的时候，不管张妮同不同意，还是笑嘻嘻地说：“张、张小姐，巴、巴虎哥让、让我给你送、送花。”说完，自己把花插在花瓶里，又把蔫了的花取走。
　　一件事情，做一次，不稀奇；十次，不稀奇；百次，不稀奇；千次，也不稀奇；但一万次，十万次呢？张妮在心里，不得不佩服巴虎有股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固执与倔强。坚持的男人是可爱的，虽然张妮实在看不上巴虎，尤其是看不惯他那种暴发户一般得意洋洋的神情。但她不得不佩服，巴虎的毅力。这种毅力，就连鲁婧都觉得，可能世间少有。
　　
　　两个女孩子逛街的时候，鲁婧问：“他是不是还一直给你送花？”
　　张妮说：“是啊，从没间断过。”
　　鲁婧好奇地问：“送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
　　张妮说：“送久我就感动，凭什么呀？”
　　鲁婧说：“送那么久，说明人家是真心喜欢你啊，为什么不感动？”
　　张妮说：“这跟送久不久没关系，甚至跟送花也没关系，要是你喜欢一个人，不送花你也会喜欢。要是你不喜欢，别说天天送花了，就算在你家门口开个花圃，你也不会感动。”
　　鲁婧说：“你这丫头，就是嘴厉害，我说不过你。”
　　张妮说：“本来嘛，你说，阿龙哥给你送花了没有，你还不是对他那样。”
　　鲁婧说：“怎么说起我来了，关我什么事。”
　　张妮说：“我只是比喻，不过说真的，阿龙哥可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你要注意了。”
　　鲁婧心里甜滋滋的，但嘴上死不承认，说：“他有什么好的，还不跟其他男人一样。”
　　张妮开玩笑道：“可不一样，跟你讲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好姐姐的面子上，我肯定横刀夺爱了。这么好的男人你还不知足，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巴虎要想和他比，还差得远。”
　　鲁婧嗔怪道：“你要是看上了，我让给你啊。”
　　张妮一本正经道：“真的，一言为定，可不要后悔。”
　　鲁婧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敢取笑我？”
　　张妮一边笑，一边跑，一边说道：“后悔了吧，后悔来不及了。”
　　
　　两个在街上逛了一会，鲁婧有事就先回一趟派出所，张妮一个人又逛了一会儿。路过巴虎的茶馆旁，楼下的台球室里，还是李苟子和王石头他们这一群学生在打台球。楼上，传来哗哗的麻将声，最近几天，张妮已略有耳闻，这个茶馆，暗地里已经成为岜沙的大赌场了。
　　张妮在楼下停了一下，正要走开，恰巧巴虎走了下来。
　　巴虎看到张妮，惊喜道：“张小姐，路过也不上来坐坐。”
　　张妮客气笑道，说：“不坐了，就是路过，还有事。”
　　巴虎说：“有事也不忙现在吧，你还从来没到我的茶馆来过，知道你跟着杨小龙在做大生意，瞧不上我这小店，但店虽小，我干得开心啊。你上去坐坐，顺便给我指导指导。”
　　张妮说：“我哪敢指导你。”转念一想，补充说：“不过，出于朋友的关心，我倒是想给你一个建议。你这个茶馆，在我看来已经成为赌窝了，这种事情做不长的，早晚会被管制。”
　　巴虎呵呵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不做这个，我做不了其他事情。杨小龙有你帮，我没人帮啊。如果你过来帮我，你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坚决服从你的安排。”
　　张妮一听，心里不爽，说：“无聊。”往前走去。
　　巴虎在后面呵呵笑道：“张小姐，考虑考虑，在杨小龙那里是打工，到我这里，你就是老板娘，考虑考虑。”他伸长脖子，看张妮头也不回地走了，想想轻轻地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巴虎转身往台球室走去，看到李苟子和王石头在打台球，说：“你们两个，叫你们打扫卫生，你们在这里打台球。你们这一架打得真划算，是不是都打成好朋友了。啊？你们谁打得好一点，陪我打一盘。”巴虎从墙脚，拿一根球秆，磨了磨，说，“王石头，你来。”
　　王石头说：“你和李苟子来，他打得好一点。”
　　巴虎呵呵地笑，说：“怕打不赢我啊，好，李苟子来。”
　　巴虎和李苟子打球，王石头站到一边。这几天，他心情不太好，刚刚升上初三，开始报名，肖小小就转学到县里去了。王石头心里十分不痛快，问肖小小，为什么要转学。
　　肖小小说：“事情闹得这样大，你认为我在这里，还能安心读书吗？”
　　王石头说：“为什么不能，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你不理不就行了。”
　　肖小小说：“我做不到，听着别人的议论，我没办法安静下来。”
　　王石头有些伤感，说：“这样了，我们，你还是我女朋友吗？”
　　肖小小看了他一眼，说：“再说吧，现在不想讨论这些事了。”
　　王石头说：“难道就因为这件事？”
　　肖小小说：“还不够吗，我们的生活都被打乱了。”
　　王石头说：“怎样才能和你继续在一起，我喜欢你。”
　　肖小小愣了一下，说：“你努力学习，考县一中吧。”
　　王石头说：“考不上呢？”
　　肖小小说：“考不上，再说，我不知道。”
　　王石头说：“考上县一中，就能在一起？高中也是不许谈恋爱的。”
　　肖小小说：“那就再一起考大学。”
　　王石头说：“那要多少年？”
　　肖小小不说话了。
　　王石头说：“我不想等那么多年，我不想因为学校，因为老师，因为——”
　　肖小小说：“好了，不说了，我们现在是不能在一起的，我爸爸说得对，我们连独立生活的能力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还是好好读书吧，我相信缘分，也希望你相信。”
　　
　　肖小小说完就走了，王石头站在原地，看着肖小小的背影隐进树荫和高楼相映的街道，觉得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让他憋屈，难受。他知道肖小小说的也许是对的，但对的事情就一定要去遵守吗？岜沙的很多男人，像他这个年纪娶媳妇的，又不是没有，为什么？
　　我们连独立生活的能力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这句话深深地刺伤着他的自尊，但他无能为力。毕竟他才刚刚十五岁，雄心便是万丈，那又如何。一无所有，包括权利。
　　王石头对着肖小小的背影大声喊：“肖小小，你听着，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管，这一辈子，我王石头一定会娶你做我媳妇，你听着，你听着，我说话算话，我他妈的说话算话。”
　　肖小小流泪了，但泪水谁也看不见，她就是喜欢王石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如果可以，她或许愿意与他在一起，无所顾忌，但她做不到，因为她是肖小小。
　　她或许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石头，真的会兑现他的诺言。
　　如果那一天到来，她也是愿意的。但现在，她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
　　
　　临去县城中学之前，肖小小躲在房间里，从盒子里拿出她从学校的食堂旁边，捡起的被王石头撕碎的照片，在书本上，一枚一枚把它们拼凑起来。画面上的王石头和肖小小，侧着脸，在深情相吻。虽然拼凑起来的图上布满着碎片的裂隙，但丝毫没有损坏画面的气氛。
　　她看着，觉得有些幸福，又有些辛酸，这个时候，妈妈进来了。说是给她收拾好了明天去学校的床上用品，希望她早点休息。肖小小急忙把碎片拢成一团，装进盒子里藏起来。
　　肖小小转学去县城了，王石头的心情，一时之间，就像被关进笼子里一样憋屈。
　　李苟子知道原因，曾经向王石头道歉。
　　王石头说：“算了，现在都这样了，不怪你。”
　　
　　不得不说，巴虎真有些本事，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他的茶馆，暗地里已经成为远久闻名的赌场。普通的人只知道那是个茶馆，但是赌朋赌友们都知道，那是个赌窝。钱还赌得不小，有时候，一个晚上，在这个看起来并不显眼的茶楼里，能赌上几百万。外地来的一些游客，也有喜欢赌博的，一个晚上，有人输得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岜沙地下赌场的名声，在业内悄然远播。
　　没有不透风的墙，派出所也知道茶馆在聚赌，但上面没有要求，谁也不管。
　　赌得大，赌得多，输的人也就多。有的人输了，心里怨恨，就去举报。
　　县里面也闻听了风声，通知派出所抓查。前一分钟，桌上还是一堆一堆的现金，但检查人员来时，发现大家都在神情闲散的品茶谈天，就算有玩扑克的，也都是三五块小钱。
　　没抓到赌搏也就罢了，还被茶馆的人奚落：“我们打小牌，这你们也要管吗？”
　　查了两次，一无所获之后，派出所都不好意思查了。
　　茶馆的人赌钱，都用现金，一万块钱一叠，放在桌上开赌，白花花的钞票，像废纸一样，输来赢去。警察来查几次之后，赌友们也觉得不太安全，但巴虎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巴虎说：“放心吧，就算来检查，也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查的，来之前都会通知。”
　　赌友问：“巴老板，你这是在里面有人吧，不然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
　　巴虎说：“这位老板，现在混这口饭吃的，哪个没有三分关系，要没有你让我开，我也不敢。放心玩吧，只要各位老板开心，其他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绝对没有问题的。”
　　岜沙茶馆，在大概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是岜沙，甚至整个西部最大的地下赌场之一。很多沿海一带的人，都借着旅游的名义，到岜沙茶馆来豪赌一把。尤其是那些有些千术的人，在澳门香港的大赌场，反千技术太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就想到这种小地方碰碰运气，或许可以占得些便宜。
　　
　　第十九章
　　一场官司，成就了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最终庭外和解的结果，就是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依然叫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设计与当初一模一样，到底付出了多大代价，无人知晓。个中内幕，甚至杨小龙、牛况都不知道。历时一年多，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全面竣工时，早已闻名八方。
　　全国各地的游客，哪怕还没来过岜沙的，都知道这里有个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
　　两大金牌律师都被张妮邀请来到岜沙，张妮想在大酒店开业前，让大家来看一看。
　　张妮在水边人家设宴款待，席间，大家互相恭维，张妮举杯，对两位大律师表示感谢。
　　杨小龙和牛况，听得一头雾水。其中一位大律师说：“这个官司，其实都是张小姐安排的，通过这个官司，把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打出了名声。现在，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已经成为了一张金色名片，张小姐志向远大啊，还想把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开到全世界，就像香格里拉一样。”
　　牛况和杨小龙，被这个内幕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场牵动人心的官司，原来别有玄机。
　　张妮客气道：“其实，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这是新公司，底子薄，大张旗鼓的宣传，显然没有这样的实力，所以就想了个歪点子，还好，有两位大律师的鼎力相助，才造成现在的影响力，也是两位大律师个人威望的影响，我啊，不过就是脑瓜子胡思乱想了一下。”
　　律师恭维道：“你这胡思乱想可不得了，如果按常规操作，要想让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取得现在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最少要花五到十年的时间来苦心经营，还未必令人满意，但张小姐可是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打了一场官司，就做到了。真不简单！你让我相信一句话，这是人才的时代。”
　　
　　牛况在大公司里，也混了些年头，他看过不少成功的案子，但唯独没有见过像张妮这样，借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假官司，牵动了整个社会的神经，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情不自禁地举起杯来，说：“张小姐，你是个天才，如果你愿意，我真的想推荐你到总部去工作，那里才是你的舞台，我敢肯定，以张小姐的才华，董事长一定会非常喜欢，也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杨小龙忙阻止道：“牛经理，现在是为了感谢两位大律师，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
　　牛况哈哈大笑，说：“你们看看，杨经理又在担心我挖他的人了。”
　　大律师感叹道：“说真的，我从事律师这一职业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想到，一场官司能够打成这样。当初张小姐找我的时候，我就拒绝，因为这毕竟是假官司，但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整个流程，竟然没有破绽，就连这个创意的专利，她早在几年前就设计好了。”
　　张妮说：“说来也是巧合，因为这个设计是我读大二时，搞的一个大学生创业方案，后来，我把这个方案以一万块钱，卖了出去。在筹建五十六个民族大酒店时，我又想起来了，并很快取得了联系，我就想，能不能以这个做文章，借势宣传，没想到就成了。”
　　大律师接着说道：“不仅成了，而且成得很漂亮。不过，这种事，我这辈子估计只做这么一次，以后也不会做了，但是我不后悔，我亲自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这绝对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