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之旅【三十】花雨山庄
作品名称:光明之旅 作者:钟羿 发布时间:2010-10-27 09:35:05 字数:7512
第二日,豹乙图召乌须陀入宫,先是良言抚慰,后命其火速前往西阳镇,协助大脚婆婆赫拉纳抵御黄风军。原来,狼迫人得知豹乙图谋反,乌须陀背叛,又惊又怒,急调驻守绿雨之域的精锐,直取西阳镇,希图一举突破,平定叛乱。豹乙图本是绿雨旧部,熟悉边境地形,于是面授机宜,交代妥当。乌须陀心中虽不情愿,但幼子既成人质,别无选择,只要奉命行事。
数万人马浩浩荡荡来到西洋镇,乌须陀径直来到元帅府,找到大脚婆婆赫拉纳。他对这个绿林出身,且从义军叛逃而来的老妪,极为蔑视与反感,态度言辞未免不恭。大脚婆婆赫拉纳似乎早有预料,也不计较,盘坐帅位之上。手下众将,皆相貌异常之人,邋里邋遢,仍旧是一副土匪习气。
乌须陀微微昂着头,拱手道:“我与大帅共事一主,自当尽心竭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后若有得罪,绝非出自私心。望大帅早有准备,体谅体谅!”
大脚婆婆赫拉纳身穿红色大氅,翘起二郎腿,将宽大的脚板摆在案上,悠闲地晃荡着,闻听此言,怪异笑道:“彼此彼此。乌将军威名远扬,何人不知,谁人不晓?能够与你合作,实在是一种荣幸啊!”
乌须陀更加傲慢,想自己从小学艺,戎马半生,好歹曾做过一等总兵,今日竟与贼婆为伍,真真羞杀天下习武男儿。想到此,他也不言语,且看这老太婆有何表态。
大脚婆婆赫拉纳拍了两下巴掌,数十名端着菜肴的女婢,从侧门鱼贯而入,一会的工夫,各桌酒菜齐备,只是没有酒盏,全部是大青瓷碗。大脚婆婆赫拉纳吆喝一声,众人端起大碗,自顾喝了起来。乌须陀轻喟一声,摇了摇头,滴酒不沾,过了片刻,起身拱手说道:“恕下官有事,不能陪醉。”
大脚婆婆赫拉纳尖声笑道:“乌将军稍安勿躁,先喝酒,一会儿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乌须陀面无表情,怏怏坐下,端起大碗,咕咚咚一口喝尽,将碗在案上一拍,然后傲慢地摸起胡须。伺候一旁的女婢立即将酒倒满。这时,大殿上走来几个大汉,袒胸露腹,膘肥体壮,头上插着野雉翎,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油彩,背上别着绿鲨皮鞘,手握木棍,棍上系着打磨锋利的石器。几人围成一个圈,随着皮鼓声,有节奏地跳着,嘴里哼哼呀呀,显得粗蛮而有趣。乌须陀瞧了两眼,垂下眼皮,抓起一块肉啃起来,只顾吃喝起来。
大汉退下,一群歌女翩翩而至,舞着葱绿色的水袖,轻盈地扭动着腰身。乌须陀眼睛瞪圆,嘴里的肉忘了嚼,只觉得其中一个舞女,极像马圆圆,尤其那一张俊俏的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惜身材略高,否则真以为是同一个人。
酒宴散后,大脚婆婆赫拉纳遣退众人,唯独留下乌须陀,将他带到后庭院,说道:“乌将军一定很奇怪吧?当初婆婆我,帮助章哈角攻打苏拉察关,怎么突然就投奔了别人?俗话说,英雄不事二主。你对我有点心存芥蒂,这个我不怪你。”
乌须陀缓缓说道:“你是主帅,我是奉豹王之命,前来辅助,焉敢对大帅不敬?”
大脚婆婆赫拉纳哈哈笑道:“你当婆婆是三岁娃娃?今天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杀人如麻,这话不假。本来归顺义军,倒也乐得逍遥,无奈我那豹乙图小侄儿,三番五次来信苦求,劝我弃暗投明。我弟早亡,只留下这一子,我不帮他,谁来帮他?如今他自立为王,我更是责无旁贷,便来镇守西阳镇。”
乌须陀惊道:“如此说来,你是豹王的姑母?下属不知还有这一层,实在孤陋寡闻。望大帅莫怪!”
大脚婆婆赫拉纳笑道:“到现在,还说什么怪与不怪?我们攻打天下,已经成了一家人。我听说乌将军爱江山,更爱美人。刚才领舞的女子怎样,送与乌将军如何?”
乌须陀惊喜道:“多谢大帅美意!”
大脚婆婆赫拉纳一摆手,说道:“不必谢我。这是侄儿的意思。以后我们并肩作战,希望乌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乌须陀涎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豹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不尽心竭力?我早闻婆婆威名,西阳镇有你镇守,可保万无一失。”
大脚婆婆赫拉纳走到一个箱子钱前,掀开盖子,只见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珊瑚玛瑙,熠熠闪光。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正是领舞的年轻女子,嫣然一笑,举手投足,酷似马圆圆。乌须陀不由看得愣住。大脚婆婆赫拉纳笑道:“这箱东西,不成敬意。我还有一事相托。”
乌须陀猛然醒过神来,说道:“婆婆尽管吩咐。”
大脚婆婆赫拉纳道:“虽说我的故里是绿雨之域,但我浪迹天涯,早已不熟悉环境。侄儿来信说,他已经把西阳镇及绿雨边境的情形,全部告诉你了。这第一阵烦劳乌将军出阵,如何?”
乌须陀问道:“黄风军已经到了边境?”
大脚婆婆赫拉纳道:“没错,据此不足五十里。我已调派兵马,充实前屯镇,后屯镇的兵力。西阳镇的兵力虽不多,但加上你带来的人马,足可应付。我打算先发制人,在此二十里外,有一个函谷,乃是一道天然防线。乌将军能否前去,大做文章?”
乌须陀想了想,说道:“我出发之前,豹王向我提到过函谷。当初豹王兵不血刃,一举攻克蓝雾之域的西阳镇,使用的是利诱内应。豹王感叹,当初原非恨昏庸无道,边镇总兵掉以轻心,如果在函谷设下埋伏,绝不会轻易失掉城池。按照豹王所言,函谷地势险要,道路狭长,两旁树木极多,采用火攻最宜。”
大脚婆婆赫拉纳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般想的。乌将军可带一万人马,在树下放置薪柴,埋伏在函谷山的两侧,我派人前去骚扰,诈败诱敌深入,然后以火箭为号,你便燃起薪柴,将黄风军活活烧死。”
乌须陀得令告退,回到将军大营,与美女仓促戏耍一番,即刻点起人马,直奔函谷而去。
且说,新王狼迫人得知蓝雾独立,龙颜大怒,不顾萧尼特反对,执意要讨伐豹乙图。可是,由于局势混乱,战线过长,众武将各司其职,并无空闲之人。攻打西阳镇的主将,没有合适人选,狼迫人听到左右纷纷议论,鄂巴贡的儿子鄂照阔,自幼爱学兵法,兵家典籍全部烂熟于胸。便命鄂巴贡将儿子带入宫中,鄂照阔谈起用兵之道,果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狼迫人大喜,便拜他为大将,领兵出征。
鄂巴贡大摆家宴,为儿子饯行,凡在黄王面前为其子美言者,皆有重赏。一时间前来贺喜者,摩肩接踵,相府的门槛都被踩烂了。满朝官员唯独萧尼特没有出现,闭门在家,饮茶读书。
鄂照阔来到绿雨之域,更换将吏,将亲信随从,提到重要位置,原大小将领敢怒不敢言。鄂照阔虽有肆无恐,却未敢触犯镇守绿雨的名将突蛮骨,表面上还恭敬有加。只因突蛮骨性情豪爽,爱兵如子,毫无官架子,所以深受下属爱戴,在军中威望极高,又兼是萧尼特的义子。而萧尼特正得黄王宠信,鄂照阔遵照父命,时机尚未成熟,不宜与萧尼特明显对立。
突蛮骨祖籍绿雨,家父早亡,自小无人管束,每日游手好闲。少年时便已身材魁梧,力大无比。因年轻气盛,常与人斗殴,当地百姓无不畏惧。此地的南山有一只白额猛虎,不时出山伤害百姓和家畜,曾有猎户试图捕之,却葬身虎腹,从此无人敢惹。北水的长桥下,有一条赭背大鳄,出没无常,过往船只深受其害。人们便将南山猛虎、北水大鳄,与突蛮骨相提并论,合称“三害”。人们以为,“三害”之中,突蛮骨尤为恶劣。
有一次,突蛮骨在赌馆赢了些碎银,心中高兴,便来到酒肆喝酒,顾客见突蛮骨来了,纷纷躲避。只有两个外来人不认识他,仍旧坐在那里喝酒,不时叹息,原来他们途经南山时,一个同伴被虎吃掉。在北水乘舟欲行时,又一个同伴被大鳄吞下。两人侥幸逃脱,跑了回来,困在此地。眼看着进退两难,只好借酒浇愁。
两人大醉,相扶奔客店而去。突蛮骨心中困惑,便向酒肆老者问道:“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见大街上人人愁眉苦脸。刚才那两个外地模样的人,也是长吁短叹,却是为何?”
老者年长,不畏突蛮骨,便如实相告:“‘三害’未除,人心难安啊!”
突蛮骨不解,问道:“哪三害,说来听听。”
老者索性说道:“南山的白额猛虎,北水的赭背大鳄,还有你,这就是‘三害’。”
突蛮骨不由一愣,嘟囔道:“我又不吃人,算什么一害?那猛虎与大鳄,才是大害。既如此,我去除掉它们。”
第二日,突蛮骨果然提弓带剑,进山捕虎去了。密林深处,突然阴风阵阵,传来一声虎啸,飞沙走石,白额猛虎窜了出来,直奔突蛮骨扑来。突蛮骨一个箭步,躲到大树后面,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力道极猛,正中猛虎前额。随后,他抽出利剑,直刺猛虎心窝,顿时取了它的性命,剥了虎皮,高高兴兴回家了。
又过一日,突蛮骨手持尖刀利刃,赤身跳下北水。赭背大鳄隐藏在深水之中,缓缓向突蛮骨游来,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发起袭击。突蛮骨早已感到水中有动静,一个跟斗扎到更深处,躲过大鳄的偷袭。他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饰之势,此中大鳄的胸膛。大鳄受了重伤,逃向北水下游。突蛮骨见大鳄未死,紧紧追杀而去。
三天三夜过去,突蛮骨仍未归来。人们纷纷猜测,认为突蛮骨必与大鳄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本以为除掉两害,已然烧了高香,没想到三害尽除,实在可喜可贺。
过了一夜,突蛮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这才得知,当地百姓以为他死了,家家放鞭炮,喜庆气氛超过新年。突蛮骨幡然悔悟,痛下改过的决心,离开家乡前往异地求学。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儒士,见其诚心诚意,便收留下来。突蛮骨一面读书学习,一面刻苦习武,并注意自己的品德修养,很快便脱胎换骨,显露才能。经老儒士引荐,突蛮骨与萧尼特见面。萧尼特见其少有壮志,是可造之材,不胜怜爱,便收为义子,后送入军中锤炼。突蛮骨很快崭露头角,再有萧尼特的鼎力相助,不久便升为绿雨之域的著名战将。
鄂照阔依照黄王之命,任用突蛮骨为副将,武将若干名,率领十万人马,直奔蓝雾边境杀来。
大军很快抵达函谷外。突蛮骨见这里地形复杂,便向鄂照阔进言,为安全起见,应绕过函谷,免中埋伏。鄂照阔犹豫不决,若是绕道而行,将多走出数百里之遥,大军疲顿,供给困难不说,进攻日程将会大大延迟。曾在黄王面前夸下海口,不出一月,直捣蓝颐宫的豪言壮语,有可能被引为笑谈,这个颜面不能丢掉。若不绕道,万一真有埋伏,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鄂照阔迟疑间,一对人马从函谷冲杀而出,为首的正是大脚婆婆赫拉纳的部将,一副土匪打扮,手下的兵卒,全都衣冠不整,俨然是乌合之众。鄂照阔不禁笑道:“我以为对手有多强大,原来竟是这等货色。”说完,看了看身边的人。一位武将主动请战,拍马上前,与对手打斗一处。
鄂照阔见对手渐渐落了下风,阵脚大乱,已经开始败退,便下令追击。突蛮骨连忙劝阻道:“大帅提防,前方可能有埋伏?”
鄂照阔笑道:“将军多虑了。此等小贼,不足为患,纵使有诈,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小伎俩。我十万大军,今日就要踏破函谷,直取西阳镇。”
突蛮骨苦劝道:“大帅应知,兵不厌诈,还是小心为妙!”
鄂照阔见众将投来狐疑的目光,自己一言既出,哪有收回的道理?于是,勃然大怒道:“我是主帅,传令全速追击。但有动摇军心者,就地处斩。”
突蛮骨无奈,只得随大军闯进函谷。随着不断深入,道路越来越狭窄,败退的敌军,早已不见了踪影。突蛮骨仔细一看,两旁的大树下,堆满了薪柴,不由大惊道:“大帅,我们中计了!”话音未落,只见前方喷出两道火光,飞向天空。山两侧射下无数火箭,巨石滚滚而下。鄂照阔急命后撤,可是十万人马,尾大不掉,已然调转不灵。浓烟翻滚,火势越来越猛,狭长的山道,成了一条火龙。石头像雨点一般密集。黄风军被烧死者,熏死着,砸死者,踩踏而伤亡者,不计其数。一时间哭爹喊娘,悲惨凄恻的呼救声,回荡在山谷里。鄂照阔丢盔卸甲,焦头烂额,拼死往后逃走。好不容易逃出函谷,再一清点人数,损失大半。喘息未定,只见从山上杀出大批人马,两侧还有兵马包抄而来。原来大脚婆婆赫拉纳早将伏兵,安置在函谷关口。乌须陀率兵冲下山,似潮水奔涌。大脚婆婆赫拉纳一马当先,直冲而来。鄂照阔心惊胆战,顾不得许多,拍马逃窜。突蛮骨为保主帅,与大脚婆婆赫拉纳苦苦相斗,阻挡了敌军追袭。
大脚婆婆赫拉纳久战不胜,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眼看突蛮骨就要上当。这时,乌须陀没有追赶鄂照阔,反而冲了过来。突蛮骨见势不妙,急忙调转马头,带着残兵败将向西逃去。大脚婆婆赫拉纳气得哇哇怪叫,命令乌须陀一鼓作气,穷追猛打。乌须陀受人之恩,不敢怠慢,一直追出五十里,杀了不少败兵,却不见对方主将,便收兵返回。
鄂照阔一路仓皇逃回鹰翼城,躲在绿珠宫内,惴惴不安。出师不利,损失何其惨重,如何向黄王交代?思来想去,鄂照阔给父亲书信一封,将罪责全部推到突蛮骨身上,言其不听帅令调遣,擅自贸然出击,导致无法挽救之败局。
鄂巴贡接到信后,深夜入宫,直接呈报军情。狼迫人正在批阅奏折,闻听败绩,恼怒异常,斥责鄂照阔督军不力。鄂巴贡趁机进言道:“犬子失职,罪不可免!但其中也有苦处,实在是掣肘难为。那个突蛮骨,本是乡间无赖,不学无术,自恃为萧尼特的义子,我行我素,难以驱使。犬子曾数次相劝,依然无济于事。此番出征,突蛮骨担任前军主将,却不识敌方圈套,逞匹夫之勇,误闯函谷,导致全军惨败。祸患不除,军威难树,望黄王明鉴!”
狼迫人拍案而起,怒道:“我曾三令五申,但有庸才凭裙带关系者,一律免职。传我旨意,将突蛮骨交与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会审,如情况属实,严惩不贷。无论牵扯到谁,无论官居几品,一律就地免职,发配戍边。”
鄂巴贡连忙跪道:“请黄王息怒!臣以为,这件事必然关系到萧太师。而朝内官员大多与他关系亲密,枝蔓交错。如果真的深究下去,只怕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人人自危。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人心稳定,至关重要。”
狼迫人问道:“那么,你有何办法?”
鄂巴贡进言道:“以臣愚见,萧太师毕竟是老臣,不宜处置过严。而那个突蛮骨不过是懵懂无知,不妨将他们父子送往僻静之处,闭门思过。若有悔悟,或可一用。由此既让他们感恩戴德,又显黄王宽容之心。四海之内皆服,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狼迫人沉思片刻,叹道:“萧尼特本是我倚重之人,却自以为是两朝元老,不思检点,很让我失望。希望他真的能够痛改前非。如今,橙雪、青云未平,紫烟动乱,豹乙图又叛。如果应对不当,就会顾此失彼。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办?”
鄂巴贡惶恐道:“臣不敢妄言。”
狼迫人道:“这上书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尽可说,说对,我可考虑;说错,我不怪你。”
鄂巴贡这才说道:“犬子不才,但可固守绿雨。我军应在赤霞集中力量,进攻橙雪。橙雪前次吃了败仗,人心动荡。趁势迎头痛击,必将大获全胜。橙雪东抵紫烟,南控蓝雾与青云,只要夺下它,非但形势明朗,收复失地,而且黄王还可得到紫石。日后再得到三石,炼成仙丹,得享永年。”
狼迫人笑道:“难怪先王器重你,果然深谋远虑。这样吧,将萧尼特谪往赤霞的峰峦县任县令,一来管理地方,二来战事一起,督送粮草。突蛮骨贬为庶民,随萧尼特同往。”说完,想了想,又道:“赤霞总督严胡塔有个胞弟,这个人很有才干,可以任用。你去把他找来。这几件事,你赶紧去办!”
鄂巴贡领旨告退,连夜赶往萧尼特府上,宣布圣旨。萧尼特也不理论,平静接受。吩咐家仆收拾东西,然后书信给突蛮骨,让他无需入京,直接前往峰峦县。天色一亮,萧尼特带着家眷,悄然离开狼牙城。
鄂巴贡来不及高兴,又开始有所顾虑。赤霞总督严胡塔,权高位重,假若其弟再被重用,将来两兄弟联手,呼风唤雨,必成大患。况严胡塔之弟因得罪鄂巴贡,已被排挤到外地做官,一旦重新起用,怎知他是否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早朝时,鄂巴贡将圣意传达,群臣皆惊,却无一人敢鸣不平。退朝后,鄂巴贡来到严胡塔的老母家,对严母说道:“你二儿子不是朝思暮想回到京城,效忠皇上吗?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得偿所愿。”严母当然感激,连忙请教。鄂巴贡说道:“只要你二儿子上一道奏章,说他身患重疾,请求回京治病便可以了。”严胡塔之弟接到母亲来信,果真上了一道奏章,请求回京治疗。鄂巴贡拿到奏章去见狼迫人,说道:“实在可惜,严胡塔之弟身患大病,无法胜任要职。”狼迫人惋惜地叹了口气,也就作罢了。
突蛮骨糊里糊涂被贬为庶民,接到义父来信,匆忙赶往赤霞之域,来到峰峦县一看,此地穷乡僻壤,极为闭塞。时值春末,别处早已插秧种田,而这里却一派荒凉,田间杂草,枯黄与新绿纠缠一起。一眼望去,偌大的平原,只有零星几人,肩拉手推,辛苦劳作,连一头耕牛都没有。突蛮骨深受触动,以往在军营中,吃皇粮,拿俸禄,哪成想这里的百姓会这么苦。
催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县衙。衙门对面有一块影壁,青砖浮雕麒麟、怪兽。大门两侧八字墙,正在门口扫地的老仆,认出了突蛮骨,连忙进去通禀萧尼特。不大工夫,老仆跑了出来,把他领了进去。走过东边便门,穿过大堂、二堂、三堂,来至后院。这里大大小小有几个四合院。中央四合院内,萧尼特正在书房品茶读书。
突蛮骨躬身而入,跪在院子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萧尼特从书房走出。父子相见自是一番嘘寒问暖。萧尼特之妻闻听义子归来,也来到书房,说了一会话。然后吩咐家仆打扫房间,后厨速备饭菜。
一家人简单吃过饭,萧尼特与突蛮骨到县衙外微服出行,考察民情。却见民生凋敝。家家蓬门瓮牖,户户野菜糟糠。老幼衣不遮体,男丁绝少,妇女持家,皆出苦力。各处凄惨景象,令人触目惊心。萧尼特走了一大圈,脸色越来越难看。
回到县衙,突蛮骨心中不平,说道:“父亲为官清廉,光明磊落,为何被迁至此地?实在太不公平了!”
萧尼特淡然一笑,说道:“这是圣意。为人臣者,不可违拗,但求问心无愧。”
突蛮骨道:“一定是鄂巴贡那老贼的诡计。我在军中早已听说,此人‘口有蜜,腹有剑’。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本来函谷一战,其子鄂照阔纸上谈兵,毫无作战经验,又不听我的劝告,结果一败涂地。如果不是我营救,他早就成了敌军俘虏,他不但不感激,反而将罪责推卸给我。这倒也罢,却连累父亲大人。”
萧尼特摆了摆手,正色道:“这些话只有我们父子说一说,不可让外人听到。记住,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突蛮骨道:“那厮实在……”
萧尼特阻止道:“这些无聊的话,多说无益。我们谈正经事。现在时值春末,早该农耕,可是这里连年战乱,田地早已荒芜。百姓人力少,又没有耕牛,无法垦荒。我想了一个办法,你去打听哪里卖牛。按人头算,有多少衙役,就买多少头牛。每人一头,帮助百姓垦荒。我有赏银,干得越多,赏得越多。务必在立夏之前,把农田种上。民以食为天,不解决肚子问题,一切都是空谈。”
突蛮骨遵照父命,小心收好银子,前往西南购牛。十几日后,赶着十辆大车回来,每辆大车上装着三头耕牛。衙役每人牵走一头,帮助百姓垦地。有专人负责记录,每日开垦多少,赏银金额,傍晚查验合格,便可在县衙领赏。衙役因为得赏,干劲十足。
人少地多,萧尼特又派人买回五十头牛。张贴告示,鼓励农民租牛开荒,土地归其所有。租金暂时记账,秋后连同粮税结算。没过多久,弃置的田地,重新长出庄稼,荒山秃岭,均变成了农田。百姓欢天喜地,无不赞扬父母官。当地几位耆宿乡绅,联合做了一个金字匾额,上书:“爱民如子”,敲锣打鼓送至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