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女人的战争、七十八章 惜哉痛哉金不换

　　第七十七章女人的战争
　　打方一北电话，通的，没有人接；打李豆的，还是通的，也没有人接。
　　我决定先去找李豆，至于方一北，这狗日的我了解，应该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生命肯定无忧。女人，想不开就麻烦了，我想李豆肯定又回她之前住的那个地方去了。真不知道方一北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感情危机，但偏偏竟让我碰上。下午上班时间到了，我还没有回办公室，郝佳打电话来，问我怎么还不去上班，碰到什么事了。
　　“乱套了，这次误会搞大了，方一北搬走了，李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啊？对不起，都怪我，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你不要来了，现在我都理不清了，你来了更乱。”
　　“你一个人是劝不回豆豆的，我帮你把她劝回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也许郝佳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如果我一个人找到豆豆，跟她怎么解释都只是一面之辞，她根本不会相信，可能还会想，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解释不就是为了掩饰么。如果郝佳愿意证明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李豆可能就会解除对我的误会。
　　我说：“好吧，你来，李豆应该去了她之前住的那个地方。”
　　
　　我先到的，李豆果然在。我跟她解释，她理也不理我。
　　我说了半天，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
　　李豆终于开口说：“你们要什么也没有，他们会分手，方一北会找你拼命，骗小孩啊。”
　　“我跟你讲了你也不信，但我确实可以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和她一点事也没有。”
　　李豆不屑地白了我一眼，估计她心里肯定在想，上帝的名义，谁不知道你是无神论者。
　　这时候，郝佳来了，她说：“豆豆姐，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不是跟方一北说，你爱上肖铁了吗？”
　　当郝佳出现时，李豆突然像遇到对手似的，不再爱理不理。
　　“你说得没错，现在当着肖哥的面，我也可以说，我爱他，不知不觉地爱上他，但是我跟他到目前为止，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只是默默地爱上他，并不打算拆散你们，我之所以跟方一北分手，那是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开始恋爱，最多也只算是试交往吧。”
　　“不算恋爱？方一北要不是因为太爱你，他会像疯了一样找肖铁拼命！”
　　郝佳不以为然道：“随便你信不信，一北爱我，那是他的事，我爱肖铁，那是我的事。”
　　“你不知道肖铁有女朋友，他有女朋友了，你还这样，道德吗？”
　　郝佳说：“谈不上，我根本就没有表示说要拆散你们。”
　　李豆不甘示弱，说：“你好意思，你不想拆散我们，你还说自己爱上他！”
　　郝佳说：“我是爱上他了，我不否认。但我没有要想拆散你们，这一点也是肯定的。这么说吧，我爱上他，超出你的想象爱上他，可能这个爱也不比你爱他少，但是你现在是他女朋友，我尊重你，也尊重肖哥的选择，这并不妨碍我默默地爱着他，也不妨碍我抱希望。”
　　“抱希望，你希望什么？”
　　“希望有一天，或者我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李豆怒道：“无耻。”
　　两个女孩骂去骂来，李豆的室友给我倒了杯水，说：“喝杯水吧。”
　　
　　我把水杯捧在手里，看着她们打嘴仗，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嘴。反正我无论说什么，都肯定是错的。帮李豆，会伤害到郝佳，帮郝佳，会伤害到李豆。爱一个人，毕竟是没有错的，我相信郝佳，她肯定不会对李豆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谈不上。没错，他现在是你男朋友，一个人一辈子，谁没经过几次感情，结婚都会离婚，恋爱也会分手，谁敢保证你们这样缺乏信任的爱情，能走多远？就因为方一北说的几句话，你就这样没有自信了，万一你们有一天分手了，难道你还有资格去阻止我爱他吗？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郝佳不是什么仙女圣女，但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不管你怎么看，我是不可能让自己陷在别人的感情中的，我爱，我可以等，但不会去强迫，更不会去抢。”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相信吗？”
　　“信不信由你，如果你现在就愿意放弃你们的感情，放弃肖哥，我一定会很感谢你的，你放心，我对他一定不会比你对他差，我对他的爱一定也不会比你少，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
　　李豆恨恨地说道：“你做梦吧。”
　　郝佳释然道：“做不做梦，看你的了。我说完了，肖哥，我上班去了。”
　　郝佳说完就走了，我知道她的心里也一定很难过，郝佳，原谅我，我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对于感情的事，我实际得一塌糊涂。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谁，我只知道，当我和谁在一起时，我就会全心全意去喜欢她。只是，现在这个人，她已经存在了，她是李豆。
　　“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我提东西。”
　　“啊？”
　　“啊什么，回家，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李豆说。
　　
　　和李豆回到家里，她找来生理盐水和棉签，让我躺在沙发上：“不要动，还行嘛，打架，挺爷们的，方一北怎么不再打狠一点，最好打个耳朵聋鼻子歪的，看哪个女的还喜欢你！”
　　张志国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上网。
　　我问：“汉奸，要不你去看一下一北，看他怎么样了？”
　　张志国说：“应该没事吧，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了，跟他说了，大家兄弟一场，有什么事情说开就算了，不要这样伤和气。一北说，他也想通了，但是他不回来了，他想自己住，天天看着他烦。我觉得也对，你说要是天天看着你像仇人一样，他能舒坦吗？”
　　我跟李豆说：“豆豆，要不我们明天一起过去，把他接回来。”
　　李豆说：“什么明天，一会就去。”
　　“对，一会就去。”
　　
　　当我和李豆来到十三楼的小蜗居时，突然觉得很温馨。一年多前，来到北京，第一个落脚点，在这里，我和方一北过着一种一起穿一条裤子，啃一个馒头的日子，不放弃的努力，不妥协的付出，今天，我在北京，也算有了自己的一番小天地，但这里却是最初的记忆。
　　方一北在固执地写他的东西。他要做中国最牛的作家，最牛的编剧。
　　方一北对我的到来，显得并不热心。
　　我说：“一北，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兄弟一场，没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
　　方一北说：“算了，这种事情，我不怪你。”
　　李豆说：“一北，你真误会肖铁了，他和郝佳，真的什么都没有。”
　　方一北说：“无所谓，现在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我说：“一北，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一北说：“你不用对不起我，算了，都过去了。”
　　我说：“我们回去吧，我们是兄弟，打不死，分不离的兄弟。”
　　李豆说：“是啊，一北，跟我们回去吧，你不在，有点不习惯。”
　　方一北说：“谢谢，但是我不回去了，也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老肖，你现在混得好，但是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靠你，这样靠你我都写不出东西来了，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再坚持一年，如果我写的东西，还是没有人看得上的话，我会好好考虑自己今后的路的。”
　　
　　第七十八章惜哉痛哉金不换
　　方一北终究坚持没有跟我们回去，也许真的在这个地方，才更有利于他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写东西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里无疑是北京城最安静的地方之一，也许对于一北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跟我们回去，大家嘻嘻哈哈的闹在一起，他会写出好的东西来吗？
　　尊重你的选择，我的兄弟，我希望你能够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坚持到底，走出一番美丽，一番风光，一番疯狂和璀璨。
　　
　　当我和李豆走出方一北住的小楼，我接到了牛振荡的电话。
　　我以为是跟牛振奋吵架的事情，如果这样，就算解雇我，也无所谓。这是一个饿不死人的年代，我肖铁从一无所有开始，大不了又回到当初，我可以妥协，但不能被羞辱。
　　不过出于礼貌，没等牛振荡开口，我就先道歉：“对不起牛总，我今天遇到点事心情不好，结果振奋哥来找我，我们谈不拢，就吵了架，但是他说的事情，我真的无法做到。”
　　牛振荡说：“牛振奋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他又去麻烦你了？”原来他并不知情，牛振奋竟然没有像孩子一样告状，让我有点意外：“你不用管他，报社的大事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我打电话给你，小肖啊，是有一件痛心的事情要告诉你，金不换，老金他走了。”
　　牛振荡在电话里显得有些哽咽。“什么，你说什么？”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金走了，今天下午三点过钟才走的，手术失败了。”
　　金不换走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这几天东忙西忙，我都没有时间去看看他，听他要做手术了，我记得我还说过，他做手术那天去医院为他打气，可我竟然没去。
　　一个大胖子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不在了，一个好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似乎还能听到他的笑声，看到他的笑脸，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金不换走了，这是一个晴天霹雳！以前，不久的以前，我还在跟他谈保护身体，少喝酒。他还打电话给我说，他基本上已经戒酒了，学会了在酒桌上拒绝，但是他却走了。走得如此匆忙，我想跟他握握手，想跟他道道别，这样的机会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有，他永远地走了。
　　金不换，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议他，怎么论他，但是对我，就像兄长一样，像父亲一样，那样的无私帮助，那样的关怀备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高尚的品质，有很多深重的情谊，但都离我太远，而金不换，他曾经离我那样的近，就像我生命路上一盏明亮的灯。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双眼不争气地被风吹红了，我的心像掉进冰窖里一样悲伤。
　　李豆说：“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抹抹眼角：“没事，我的一位朋友，一位很好的朋友，去世了。”
　　
　　殡仪馆里三亲六戚，狐朋狗友，有的是怀着沉痛的心情来送别一位重要的人，有的只是出于世俗的礼节有说有笑。看着很多灵堂前，都有人在忙碌。我不知道每一天，殡仪馆里会有多少人进来，多少人出去。每一天，会有多少生命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又会有多少生命从这个世界飞逝？昼夜相交，四季更替，每一个人，崇高的、伟大的、渺小的、圣洁的、无耻的、平凡的、平庸的、善良的、险恶的，都会死去，有一天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抽身离开。
　　岁月如棱，时不我待。金不换，他还曾经笑着说，有一天如果他想自己开公司了，让我去跟他。他还说，他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做一两件觉得不枉此生的事。他还说，他想到五十岁的时候退休，然后抽出时间来写一本回忆录，没有总结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他还说，他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去一遍，阅尽人间春色，死可无憾。
　　记得一位叫萧红的女作家，临死之际，无比遗憾地说：“半部红楼，只待后人书。”
　　一个人说死就死了，什么理想，什么前途，什么困难，什么忧虑，什么困惑，什么悲伤，什么爱情，什么财富，都统统随风飘散。我不是一个神的信徒，根本不相信轮回之后自己还有机会再到这个世界，看日出日落，赏雪月风花。我只觉得，人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物种，可以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以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但上帝给予我们的时间又实在太少了。
　　身边每死一个人，死亡的阴影就像乌云一样抽打着我敏感的神经。有时候，死亡都不给予我们时间去准备。在殡仪馆里，看着金不换死去的容颜，是的，他才四十岁，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应该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就死了。死亡，从来都不是按照先后顺序来的。在我身边，我认识的人中，很多年轻的生命都飞逝而去，一个又一个，带着理想和抱负而去。
　　
　　惜哉金不换，痛哉金不换；惜哉我的朋友，痛哉我的兄长；惜哉，每一个年轻的生命；痛哉，每一个来不及实现的理想；惜哉，痛哉，那些来不及被赋予意义的生命！惜哉，痛哉，那些来不及兑现的诺言；惜哉，痛哉，那些来不及甜蜜的爱情；痛哉，惜哉，脆弱的一生。
　　人总是会死的，站在殡仪馆萧穆的空气中，我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随之而去。
　　青春啊，你有多少时日供我耗费；时光啊，你有多少分秒让我蹉跎。
　　我脆弱的生命，我要让你们熊熊燃烧；每一件触手可及的事，我要一件一件竭尽全力；我不知道这一辈子自己能做多大的事情。我只希望，哪怕明天死去，遗憾尽量少一些。
　　金不换，我的朋友，他已经去了。金不换，我的兄长，他已经去了。你的死，再一次刺痛了我纤细的神经，再一次加厚了我死亡意识浓烈的云层，我要好好的，去做无悔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