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鼎和小翠

　　一
　　就在小翠几个人把冬生扶到单身宿舍，小翠留在那里伺候冬生醒来的时候，这边小顶在他们走后不久，也佯装酒精发作，“哇哇”吐了一地。再加上这几天的劳累就趴在凳子上睡着了，小翠爸妈推又推不动搬又不动，只好随他去了。等小翠弟弟回来才把他拽到哥俩的床上。
　　傍晚时分小翠回来了。
　　她妈问：“冬生还好吧？”
　　“没事了。”小翠低头回答然后又轻声地问了一句：“小顶回去啦？”
　　“没有喔，你们走后他也吐了许多，还在你弟床上睡着呢。”
　　小翠一阵心跳，赶紧往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门口，听到里面有哼哼的声音，她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原来小顶正在梦里哼哼唧唧地唱上了：
　　伸哪伊呀手
　　摸呀伊呀妹
　　摸到阿妹头上边噢哪唉哟
　　阿妹头上桂花香
　　这呀个郎
　　哪唉哟
　　哪唉哟
　　唉哟
　　哪唉哟
　　这呀个郎
　　哪－唉哟哟都哟
　　这都唱的是什么呀，只听到“阿妹阿妹”的，小翠觉得很有趣，听着心口窝有点蹦蹦乱跳。她轻轻用手推了一下小顶，小顶不但没醒，还把她的那只纤纤玉手拉过去放在自己胸前又接着唱：
　　伸手摸妹胸上旁
　　我胸合了你身中
　　伸手摸妹掌巴中
　　掌巴弯弯在两旁
　　伸手摸妹乳头上
　　出笼包子无只样
　　……
　　这几句小翠听懂了马上脸上飞红一片，怀里像揣着个小兔子。以前小翠只觉得恋爱、结婚只是完成人生走到某个阶段必定要经过的一种仪式，就像果树到时候就要开花结果一样。从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么美妙的感觉，她舍不得打断他，就挨在他身上静静的听。但她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歌，怎么还有这样的歌？一般那时大家都是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工作忙……”或者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什么的。
　　那天晚上小翠第一次失眠了，因为她对爱情这两个字有了新的感觉。
　　
　　第二天上班路上和小顶两人碰面的时候，小翠脸上又飞红了一片，眼睛都不敢看他。小顶说：“怎么样，今天晚上我有两张电影票，去不去看电影？”小翠当然愿意去，但她又觉得对不起冬生：“那……冬生？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男子汉，愿赌服输。你不知道，外国有个很有名的诗人，（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普希金，是俄国著名诗人）为了老婆跟人家决斗，结果把命都输掉了。”
　　小翠只得点点头。
　　晚上吃完晚饭，两个人骑了一辆旧自行车风掣电闪地往电影院奔去，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还没出厂门碰到了冬生。小顶说：“哥们够意思，到时我请你喝喜酒。”
　　冬生也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对象跟别人跑了，怪只怪自己不争气。小翠只好低着头不做声。
　　到了电影院，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坐下后，小顶一把拉过小翠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又聊起了昨天喝酒的事。
　　小翠红着脸怯生生地问：“你昨天梦里唱的是什么歌呀？”
　　“我唱了歌吗，我怎么不知道？”小顶假装糊涂地逗她说。
　　“你坏，你坏。不理你了。”小翠说着要挣脱小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那你说我唱了什么歌，你学给我听听。”小顶一脸的坏笑把小翠搂得更紧了。
　　“人家就是不知道嘛。”小翠嗲嗲地说，心里那个小兔子又在跳了。
　　其实小顶昨天是装醉，他知道小翠过来故意把这歌唱给她听。看到小翠那红扑扑的脸蛋和鼓胀的胸脯，他问小翠：“是不是还想听呀？”
　　小翠只是笑没有做声。
　　“如果还想听的话，就亲我一下。”小顶说着把脸伸过去。
　　“不亲。”小翠撅着嘴说。
　　“那就让我亲你一下。”小顶说着，用嘴唇结结实实对着小翠的嘴唇印了下去。小翠的心为之一颤。
　　这时只听小顶接着昨天没唱完的又轻轻的唱了起来：
　　
　　伸手摸妹小嘴儿
　　婴婴眼睛笑微微
　　伸手摸妹下各尖
　　下各尖匕在胸前
　　伸手摸妹耳仔边
　　哥的心里蜜样甜
　　伸手摸妹肩膀儿
　　肩膀同阮一般年
　　听得小翠扑在小顶的怀里“咯咯咯咯”地笑。
　　小顶的故事讲到这里就停止了，后面再荤一点的他没好意思再唱。
　　
　　二
　　小顶的故事也撩拨起了我们那颗青春躁动的心，但嘴巴上却说：“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聊耶，这么下流的歌都唱得出来。”
　　“我说了你们要骂我的嘛。”小顶被我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夏萌问他：“听说你爷爷以前是说书的，这是不是你爷爷编的歌啊？”
　　“不是。”小顶说：“这是已经流传在民间很久的歌。还有歌名呢，叫《**摸》。”
　　“啊，真有这种歌？”我们难以想象，顿时臊得脸上都有点发烧。
　　赣革命问：“听这歌名你肯定还没唱完吧？”
　　“当然，”小顶说：“唱完了你们更要说我下流了。”
　　“嘿嘿嘿嘿”我们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因为我们没有履行前面说的保证不骂他的承诺。
　　小顶又接着说：“你们说我下流，其实你们不懂，性爱是人们生理的基本需求，也可以说是第一需求。人生的基本需求都没有了，那我们革命为了什么。”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心里问自己：这话是对呢还是不对呢？我们又陷入了茫然。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们都很喜欢毛主席的那首为李进同志题那个什么庐山仙人洞的诗是不是？你看，这么长的题目，我这个没文化的念都念不过来。”
　　我们纠正他说：“是《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
　　“对对对，还是有文化好。”小顶奉承了我们一句，然后又接着说：“你们知道这首诗的最后两句的原句是怎么的吗？”
　　“原句？这不就是原句吗？”我和云帆同时问。
　　“告诉你们吧，”小顶说：“清代有一本小说里面有一首诗的开头两句是这样的：‘天生一个神仙洞，无限风光在玉峰’。毛主席就把它拿来改成了‘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来为自己所，用这不是很好吗？所以你们不要只看一种书，什么书都要看一点。世界是复杂的，很多东西不是只有一种答案的，我们读书的目的就是要找出另一种答案，这个世界才会前进。”
　　“我们读书的目的就是要找出另一种答案？”我觉得这句话讲得很有道理。以前我们就是喜欢现成的答案，认一个理，所以在复杂的问题面前只有盲从。
　　赣革命说：“就算你说得对，但你生生把人家的老婆抢过来是不是也有点道德问题呀？”
　　“道德？当时小翠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小顶说：“我对她解释说有很多看起来很道德的东西其实是最不道德的。比如说现在很多的家庭看起来很完美，夫妻双双，儿女成行。但却是以扼杀人性为代价的。如果小翠跟了那小子，相信表面上看起来也会过得很好，生儿育女，伺俸老人，符合大众的评判标准。但可能也会一辈子糊糊涂涂的连性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或者是有了性要求也不好意思提出。在旧社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只有从一而终。活生生成了一部生育机器。”
　　小顶的话让我想起了在徒步串联时，向东讲的那个北雁南飞里“二婆婆”的故事。就点点头说：“嗯，这倒是真的。”
　　小顶又接着说：“然而这种不公平的习俗又代代延续，立业成家，或者没有立业先找个老婆完成任务。像我的妈妈生了一大堆儿女，整天要为这些儿女的吃穿操心，忙里忙外。她对老公贤惠，对公婆孝顺，对子女尽心，邻里街坊谁不夸她是个好女人。可是既然是一个人，她就有生理上的要求，我相信在晚上歇下来躺在床上的时候，在夜阑人静看到月光如水的时候，难道她就不想和他的男人温存一下，得到他的一点抚摸甚至云雨一回？可是传统的道德使她觉得女人这样想是一种不正经的表现，在这方面从来都只有男的占主动。再加上我爸一倒床便睡得像头死猪，鼾声大作。这个时候要把他吵醒不要被他骂的狗血淋头才怪呢？男的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她就只好忍着，折磨自己。这也是许多的女人结婚以后迅速衰老的原因之一。男的一旦有了一纸婚约，便将当初的那种激情抛向了九霄云外，把和老婆的那种事当作一种敷衍。而对在外面沾腥惹草的事特别上心。再加上女的不开化，婚姻就成了一种悲剧。对于小翠，我真心爱她，我会让她幸福有什么不道德？你们不知道，我们刚在一起时，她连她身体下面的那个地方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说是尿尿的。”
　　我们都“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不要笑，”小顶认真地说：“不仅是她，我相信对于今天的绝大多数女孩来说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了解，因为对这方面教育在我们国家还是一个禁区，更何况像小翠这样单纯的女孩。所以往往容易上当就在这里。我遇到这样一对夫妻结婚十年了还没有生育，有好心的就叫他们去检查一下，男的坚持不去，说自己的女人不能让别人看。最后还是在家人的一再劝说下，女的终于鼓起勇气到了医院，一检查原来还是个处女。你说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其实我们也到了青春期了，对于这些又哪里懂呢？我们又能从哪里去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呢？整个社会对性这个问题都是很抵制的啊。所以到北京串联我在火车上才会闹出以为和男孩挨到一起就会生小孩的笑话。
　　小顶又接着说：“我告诉小翠，尿尿只是它的一个功能，她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性爱，男女相合。”
　　她问:“什么叫相合哟？”
　　“就是男女在一起呀。”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我都不知道怎样跟她解释，就说：“难道你和你那位冬生好的时候，两个人从来没谈过这方面的问题？”
　　“没有哇。我妈说这些事要等结婚后才能知道，到时她会告诉我。我们在一起谈得最多的是他说他在家里是一根独苗，要我给他多生几个娃。我觉得女人就是生娃的，就说好。”小翠低声地说。
　　“那你知不知道男女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很好玩，很快乐。”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像现在我们这样呀。”小翠眨巴着眼睛回答我。
　　唉，小顶觉得小翠真是太单纯太可爱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当夜色快要来临的时候，我用自行车把她带到很远的一个河滩上。小翠问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说让你感受一下男女在一起的感觉。她问：“还要怎么感受？”
　　我示意她把衣服脱掉。
　　“那不行，我们又没有结婚，要是别人知道了要当流氓抓起来的，我爸妈也会骂死我的，那我就没脸见人了。”小翠一本正经。
　　“在这里哪有人知道呢？”
　　“那也不行，我妈说，女孩子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身子，只有结婚的那天才能让男人看。”小翠拽紧胸前的扣子坚持着。
　　“你妈说得不完全对。最宝贵的应该是爱情，你爱我吗？”
　　小翠点点头。
　　“我也爱你，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还要相互保密吗？结婚不就是一张纸吗？纸是可以撕碎的，但只要心里有爱，谁又阻挡得了呢？”
　　小翠似乎被我说动了。
　　天边的晚霞映照着我们，我把工作服脱了垫在地下，别看我平时懂得那么多，那都是听来的和看书知道的。当小翠把外面那件灰不拉几的衣服脱下，将一具玉色的胴体呈现在我面前时，我还真是惊呆了：它是那么圣洁、那么美丽、那么神奇。在这片尚未开垦的处女地上不仅有耸起的高山，宏伟的峡谷，还有葱盈的芳草和奔腾的河流，那么完美，那么不可思议，我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伟大。我像一个拓荒者在上面不停地犁耙耕耘纵横驰骋，享受那美妙的感觉。当我们在做那事的时候，小翠就像一个小精灵在我的身下不停地蠕动，那一刻我们都陶醉了……
　　“这就是我对爱情道德的解释。”小顶说。
　　我们无言以答，我们也听醉了。
　　小顶看到我们不说话又笑笑说：“我没读过什么书哈，不像你们有文化，但我看得多听得多经历得也多。今天你们问到这个问题，所以我也就如实的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要笑话啊。”
　　这时一阵风吹来，小顶说：“我刚才说了很多屁话，就让它随风散去，大家可不要当真啊。”
　　我们相互看看还是没有作声，只见小顶的那班小兄弟，一个个都抿着嘴也在那里笑个不停。
　　
　　三
　　当我们还在沉浸在小顶刚才的话里的时候，车“嘎然”一声停在了庐山脚下，原来庐山到了。我们就在这里下了车，然后向山上走去。
　　那时不像现代人这样凡事喜欢走捷径，山爬不上去就搞个索道。
　　上庐山必定要登好汉坡，每参观一个风景点都是用自己的脚一步一步丈量着去的。好汉坡对年轻的我们来说还是小菜一碟。上了好汉坡，我们到的第一个风景点就是向往已久的仙人洞。原来这仙人洞就在我们要经过的路上，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神秘感，只不过是立在大道旁的一个洞而已，觉得有点失望。但走近洞前将身子往里一探，眼前却是风光无限、令人目不暇接，不由得不让人称奇。仙人洞位于牯岭西北的悬崖绝壁之间。据说有三丈深，相传为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修炼之地。怪不得会引起诗人那么多浪漫联想。我们几个纷纷在洞前拍照留影，男同胞们更是钻到了洞里在那块写有“纵览云飞”几个字的凸出的大石上摆着各种珀斯留下了纪念。
　　庐山的著名不仅是因为它风景秀丽，如李白笔下的“日照香炉生紫烟”的香炉峰、“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更因为它同时又集教育、文化、宗教、政治于一身。不仅从司马迁“南登庐山”，到慧远高僧首创佛教，再到晋朝陶渊明、唐朝李白、近代的康有为、现代的胡适、郭沫若等文坛巨匠们都登临过庐山，留下有几千余首诗词歌赋，而更主要的是在中国革命的进程中许多伟人都曾在这里长住短留，特别是建国以后两次著名的“庐山会议”，更是改变了一些人的政治命运，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庐山还有个得意之作是五老峰，李白称它是“青天削出金芙蓉”意为极险峭，上去了以后能“九江秀色可揽结”。意为站在上面看九江、观长江、赏鄱湖景色都很奇妙。于是大家提议去爬五老峰，从下面到五老峰并没有路，而是一块块几米见方的大青石，连攀援之物都很少有。我们当时并没有冷静的去估计这些困难，而是凭着一股豪情和藐视一切困难的决心去对五老峰进行挑战的。直至开始爬了才知道，这种地理构造并不适合我们徒手攀缘。但我们不能退缩，只有硬着头皮上。工人师傅比我们行，他们好像有轻功似的爬起来要显得轻松一点，但也十分吃力。我们却是力不从心，爬上三步滑下两步。小顶他们自己本来也已累得够呛，还得照顾着我们。他跟其他几个小兄弟说：“来，帮她们一下，一个拉一个。”于是他们爬一段又要停下来等一下我们。遇到没有援手的地方，就被他们拽一段。这样爬了将近有两个小时，到最后力气也用完了，只是赖赖唧唧的被他们拖到了了山顶。
　　这时，我们一个个已狼狈之极，赣革命的一双新鞋已经溃不成鞋，我的两只脚像灌了铅似得再也提不起来，夏萌累得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云帆则满脸通红，头发湿漉漉地直往下淌着汗水。我们躺在地上像要死去一样。
　　这时听到有人指着下面说：“看，那就是鄱阳湖。”啊，我们似乎累得都忘记上来干什么了。这下大家又来了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悬崖边上往下一看：“哇，美哉、壮哉。”我们发出由衷的感叹。极目望去，一边是浩淼的鄱湖，一面是不息的长江，它们在这里相会却不相容，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向往前奔去。
　　当时我们还想象不到，不到一年那里就将成为我们走上社会的第一个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