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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两小无猜

作品名称:一声叹息(上)      作者:疯妹      发布时间:2015-07-27 13:29:20      字数:4893

  一
  文革,让我们变得像一只自由的鸟儿。有一次,我和云帆还搭厂里便车去了趟萍乡,到了著名的安源煤矿。那时,我们就像钦差大臣,到哪里都会受到热情的接待。在井口旁,那里的工人师傅听说我们要下井,很热情地给我们每人拿了顶矿帽,矿帽上有一盏眼睛似的小灯可以给我们照亮前面的道路。我们在工人师傅陪下坐着罐笼车下到井下600米深的地方去参观采煤的坑道。下去以后到工作面去还要走或者说是要爬一段路。因为坑道里黑黑窄窄的,需要手足并用才能前行,前面有工人师傅带路,我和云帆一前一后像老鼠一样在仅能容一身的煤洞里爬行。由于云帆个子高,头被磕到好几次,疼得她倒抽冷气。好不容易到了一个采煤的工作面,才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闪烁。灯下,我们看到一张张黑乎乎的脸,几乎辨不清长相。有人说煤是红与黑的事业,一点都不假。听他们介绍,萍乡煤矿是由原来著名的安源煤矿和其它矿井合并而来。安源煤矿之所以著名是因为这个煤矿不仅开采历史悠久,是中国近代煤炭工业化程度最高的煤炭基地。而且也是因为它是中国工人运动的策源地和秋收起义的主要爆发地。记得小时候读书时有一篇课文题目好像是《刘少奇在安源》和一幅油画《刘少奇同志与安源矿工》,于是就留下了刘少奇是工人运动领袖的印象。文革中刘成为了阶下囚,罪名为叛徒、内奸、工贼,从而终结了他的一切包括生命。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最高领袖去安源的油画,这幅油画在世界艺术史上创下油画印刷数量之最近10亿张的奇迹,而中国的人口当时只有七亿。
  从矿井上来以后矿上的负责人还带我们去参观了装有紫外线的洗浴房。工人师傅自豪的告诉我们说“这是国家为终年在井下劳作不见日月的矿工们设立的福利保障。”我们赞同的点点头。
  晚上,我们在煤矿工人的食堂用完餐后,矿领导安排我们就在附近的招待所歇息。当我们漫步在空旷的场地看到一轮皓月悬挂在空中时,陡然想起今天是中秋节。我和云帆看看时间还早,就沿着一个偌大的篮球场散步,累了就顺便坐在看台的水泥凳上欣赏仲秋的夜景。远处有几只归巢的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大呼小叫好不热闹。我们仰望星空明月,古人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往年这时候我们肯定和家人坐在一起,边吃月饼边赏月,可现在只能是“千里共婵娟”了。
  我看云帆一直沉默着,自从文革以来,云帆经常是这样沉默。我也觉得好像脑袋都不在自己的颈脖子上了,我们几乎失去了思索、思考的能力。像一只瞎驴东跑西颠。
  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问她:“往年中秋节你们家是怎么过的?”
  “吃月饼,赏月。”云帆两手抱着膝盖,眼睛看着前面回答。
  “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哇。”她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然后又说“不知奶爹爹现在怎样了?”
  “我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我说。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也许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沉默。
  “诶嘿——”沉默了许久,只听云帆清了一下嗓子:“我来给你讲一段小时候在奶妈家过中秋的故事吧。”我说:“好哇,难得听你讲自己的事。”
  
  二
  云帆就边回忆边开始讲起来。
  “记得那年还在小学三年级,也就是我和母亲弟弟刚从安徽老家回到城里不久。奶妈的儿子刚上初中,因为离家远住校一般星期天才回家。中秋节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奶妈叫他到我家来接我去过节。”
  “奶妈的儿子?是不是那个‘表哥’呀?”我一下来了兴趣。
  “就算是吧。”云帆回答了我的问话又继续说。
  他不知从那搞来一部破自行车,到我家说要用它来带我去他家。我说:“你这车还能带人啦?除了铃不响什么都响。”
  “当然可以啰。”他回答。
  我说:“我不坐,摔倒了划不来。”
  他说:“你不知道我的骑车技术有多高,向毛主席保证。”说着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绝不是吹牛。”
  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我“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好吧,考考你的技术。”因为我从来没看过他骑自行车。
  就这样我跟家里打了一声招呼就跟他走了。一出门,跳上后面的座驾,他说:“你抓紧我啊,摔下来别怪我啊。”
  我说:“我扶着这坐垫就是了。”
  我们这是去奶姐姐家,因为我姐姐已结婚,姐夫在单位分了一套房子,奶妈也在这里跟着女儿住帮着带孩子。姐姐家在城郊,我们沿着河边一条被人踩熟了的路走,这样要近很多。他的骑车技术确实不赖,路虽然不好但他的龙头掌握得很稳,我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轻松聊起天来。他学习成绩很好而且知识面也广,其实我心里对他是佩服得要命,但因为其他方面他要逊我一筹,比如奖状就没有我拿得多,所以在表面上我在他面前表现得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
  我问他:“你这破自行车是哪里来的呀?”
  “嘿嘿!”
  “你笑什么,你这是热笑?还是冷笑?还是嘲笑?”我听他这样笑我,有点心虚,于是就这样连珠炮似地向他发问。
  云帆说她心虚,这我以前到没觉得,她怎么会心虚呢?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那后来呢?”我问。
  他看到我不高兴了就说:“这年头,有辆车就算不错了,你还说什么破不破的。”
  想想也是,那时谁家有自行车呢,又何况是学生。
  正在聊得高兴,前面的轮子左右甩了一下我因一时疏忽忘了扶住坐垫,被重重的摔了下来,然后顺着斜坡往下滚直到水边才停住。衣服头发都搞湿了。原来他光顾了说话忘了看路,再加上天也快黑了,车子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他赶紧下来把车子丢在一边就过来拉我。
  我故意生气的说:“你不是向毛主席保证了的吗?”
  他摸摸头没有做声。那时天还有点热,都只穿一件衣服。看到我这个样子就说:“你穿我的衣服吧,我打赤膊。”说着把上衣一扒。
  我说:“这大路上到哪里去换衣服嘛?”
  “现在又没有人。”
  “你不是人呀。”
  “我,我是你哥怕什么。”说着就要来帮我解扣子:“你不记得啦,小时候我们还睡在一起呢。”
  “是吗?”我故意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记得有一天晚上有老鼠在打架吗?你不是吓得紧紧抱着我吗?”
  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就说:“就算有,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男女有别。那我闭着眼睛背对着你总可以了吧?”
  “算了反正快了,到家里再说吧。”
  “你这个样子等下妈要骂死我的。”他可怜兮兮的说。
  “不会,我就说我自己摔着就是了。”
  他重新把自行车扶起来,正了正龙头,于是我们又重新上路,再也不敢开小差了。
  到了家一进门,嗬,好热闹哇。在城里上班的奶爹爹回来了,奶哥哥一家也到了,再加上姐姐一家和姐夫的妈妈总有十几口吧。奶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也不问什么原因,就说他:“叫你接个人怎么会弄成这样?”他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有时用眼睛斜着对我做做怪相,我极力解释都不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奶妈生气的样子。然后姐姐打来水叫我抹抹身子换衣服。又拿来脚盆叫我把脚也洗一下,嫂子就在一边开玩笑地说,两个人都到脚盆里一起洗。他也就真的把一双脚杵了进来。
  
  “哈哈哈哈,”我很羡慕云帆有这么多值得回忆的事,就说:“你那个表哥真有意思,好一个两小无猜。”我又想起什么似得就说:“小时候的事想起来确实有意思。你看我们小学时的那些同学玩起来哪有什么男女之别,都六年级了,有一次老师带我们到郊外去旅游,童小明要大解,那时没有松紧带,里面的短裤都是系带子的,裤带打了一个死结越拉越紧,我正好从女厕所出来看到他站在男厕所门口急得满头大汗。他看到我说,‘晓霞,快快快,帮我解一下。’我试着帮了他一下哪知死疙瘩动都不得动,他的身子又在那里不停地扭动憋不住了嘛。我也急又试着用嘴巴对着那个结巴咬,好不容易解开了,他提着裤子赶紧进了厕所。现在想起来真是很有意思。”
  “是呀,真怀念那些个快乐的日子,原来人生的快乐就那么短,过了就很难找到了。”云帆说。
  我问:“那你们那天去奶妈家吃了什么好东西呢?”
  “等我们都收拾好了,奶妈给我舀了一碗鲜甜的米酒,真是酒醉心也醉。中秋团圆的晚宴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圆桌子,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有刚刚牙牙学语侄子外甥,也有我奶妈和她的亲家母这样的老人,有吃酒的有吃菜的,真是热闹非凡。由于我是客人,他因住校也不太回家,我们成了最受关注的一对。他们一个劲的叫我们吃!吃!那天的主菜是猪脚,这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为了表示歉意,他夹了好几块到我碗里。我用两只手帮忙,吃得嘴巴都黏住了,五个手指头也分不开了。唉,我想今年中秋奶妈还有心事酿酒吗,她的丈夫还在隔离反省。那样的盛宴还会再来吗,恐怕要永远留存在记忆里了。”云帆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三
  云帆的回忆也勾起了我对亲人的思念。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文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现在的脚步到底属于正向前进,还是逆向倒退?心间矛盾,眼里茫然。很久没唱歌了心底里涌起一首小时候奶奶教给我的歌。我说我们来唱《夕歌》吧,说着轻轻的哼了起来:
  光阴似流水,
  不一会课毕放学归。
  我们仔细想一会,
  今天功课明白未?
  老师讲的话,
  可曾有违背?
  父母望儿归,
  我们一路莫徘徊。
  将来治国平天下,
  全靠吾辈。
  大家努力啊,
  同学们明天再会。
  这是一首传唱于二十世纪初的儿童歌曲,是李叔同先生填的词,一问世便受到了广大学生的喜欢。我的奶奶在女子中学读书时正是这首歌最流行的时候,我长大后她把这首歌教会了我。我又把它告诉了云帆,后来云帆和班上的同学到他们那个漂亮的班主任陈老师家里去玩,发现了这首歌,于是就推荐给了她的同学。
  唱着这首歌,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纯真的学生时代,夕阳西下,红霞满天,我们三五个少年,背着书包,快活的地放学回家。我们一起谈理想,一起交换学习心得,一起憧憬美好未来。啊,我们的金色童年,那仿佛已经离开了我们很久的学生时代,你还会再来吗?
  
  云帆随着我轻轻地刚把这首歌唱完,看到我陷入了沉思,就说:“其实还有一首传唱更广泛的歌曲《送别》也是李叔同先生创作的,也是我们陈老师夫妻俩的最爱,不知这次文革抄家抄走了没有。”
  啊,这首歌我也很熟悉很喜欢。我说:“你还记得歌词吗?”
  “我们来试试。”
  说着,我们依靠相互的记忆,又把这首歌轻轻地哼了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
  刚哼到这里,云帆说:“这首歌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它有一个震撼人心的爱情故事,你知道吗?”
  “这?我好像没注意。”
  “听我们陈老师说过,这是李叔同准备剃度前写的诗,一是要告别红尘,二是要告别朋友、妻子与雪子。那天我们去她家玩,她还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雪子和李叔同的凄美爱情故事。”
  我真羡慕云帆有一个这么好的语文老师,怪不得她宁愿背一个“铁杆保皇派”的名声也不愿在写老师的大字报上签字呢。
  云帆接着说,雪子是李叔同在日本求学时房东的女儿,因为爱,她成了李叔同在日本学画画时的裸体模特,和李叔同有着长达六年的相依相伴生活。回国几年后,处在事业巅峰的李突然醉心于佛法就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佛教,自此人生便由绚烂至极归于了平淡。
  一心爱着他的从日本追过来的雪子搞不懂李叔同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心有不甘地追至李叔同剃度修行的地方杭州,想让爱的力量使他回心转意,但李叔同去意已定,最终在杭州西子湖畔演绎了一段菩提树下的红尘绝恋。下面是他们最后的一段对话:
  她唤他:“叔同――”
  他驳她:“请叫我弘一。”
  她强忍着满眶的泪:“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他回她:“爱,就是慈悲。”
  他不敢看她,想来,他也是怕了,怕她那双朦胧的泪眼,勾起昨日的种种你侬我侬,扰了自己那颗归依佛祖的净心。
  她固执而绝望的看着他的眼睛,心底的疼痛,像秋日的湖水,柔软绵长,凉意无限。她知道,不过是一个转身的距离,从此,便注定红尘相隔。她的爱,她的哀,她的悲,她的泪,从此都已成为了这段爱情最后的华章……
  
  云帆的讲述把我的心给震撼了,止不住泪眼婆娑:原来,爱,不都是甜蜜,有时也是一杯苦酒……
  风起了,这时,矿务局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过来跟我们招呼说,时间不早了,外面很凉,进屋里去休息吧。我们这才发现月亮已经西沉下去了。第二天,我们又搭乘该矿务局的一辆便车回到了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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