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要价

　　无语，连如江彻底无语了，本以为肖木燕还像原来一样三言两语就能摆平，但现在看来该同学智商有上升趋势，可能结婚后智商平均数增高的原因吧。但又不想放弃努力，于是恶狠狠的对肖木燕说：“说吧，想要啥条件？钱我可没有，上次给你随份子我仨月就得不吃肉。
　　“肖木燕却并没有刚放过他的意思：“别装可怜，我记得你老家有一个玉雕的紫葫芦，借给姐姐我把玩几天？以后给我要谈就真刀真枪的东西，想忽悠我门儿都没有，生不生儿子那要看DNA，你以为我大学几年白读吗？”
　　连如江觉得电话不能再打下去了，再如此和肖同学唇剑舌枪的讨价还价，实在有点降低自己的人品，但又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资源，那个葫芦说什么也不可能给肖木燕拿着所谓把玩的，肯定是肉包子打狗的结局，这个葫芦还有着一段故事呢。
　　七十年代左右的时候，还处在文化大革命后期，农村里最需要的就是口粮，普通人家孩子都多，说也奇怪，每当遇到一段社会动荡的时期，人口基数总会无限度的膨胀，也许老百姓都没事可干，就忙着生孩子了，家里有两三个是正常，七郎八虎的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且当时的集市都作为资本主义尾巴给严格控制，四里八乡偶尔有个什么交换都要趁着夜黑风高的早晨集中到一个地方，有点后来大城市里鬼市的含义，连如江的老家附近有个古镇，原来叫清平，后来破四旧的时候干脆就叫旧城了，那里有一段古城墙和四个古城门，文化大革命就直接革掉了三个城门的命，只留下东门叫做迎旭门的还保留，也仅仅是为了开个批斗会有现场而已。走进城门不远处就是那个自发的集市，连如江的爷爷有天早晨去集市上换粮食，打算拿着玉米换点细粮给孩子吃，当时连如江才三岁，做为这个家族的第三代唯一一个男丁颇受重视，幸福到可以一个月能吃到一次苹果之类的水果和偶尔能咬到馒头，尤其隔代疼，爷爷奶奶对这个孙子举在头上怕摔着，放在嘴里怕化了，都有点娇生惯养的内涵，有时候就经常省吃俭用把自己的口里的粗粮到集市上换成细粮，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一目的。当时没有电灯也没有手电筒，偶尔有个提灯都属于家用电器中的奢侈品，连爷爷走过城门洞的时候看一个中年人蹲在路边，面前摆着一个纸箱子，晨色中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仔细看时里边嫣然有一个茶壶四个茶碗，还有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葫芦和小的玉扳指了。连爷爷停下地排车，定睛看去，他曾经在山东省德州做过掌柜，也属于识文断字的人，后来公私合营才解甲归田回到老家做的农民，当时做生意的时候见过不少好物件，而且当时的社会尽管贫穷，但河南人还没有凌空出世，假物件也根本没有流行的空间，那个中年人见有人看他眼前的物件，忙着起身来，陪着笑脸给爷爷介绍，说这是他家老爹去清平旁边的林场去打猎，在一个树洞里捡到的，当时外边还有一个金属盒子，后来在大炼钢铁的时候交给了大队上，剩下的这些东西一直就在家里墙角扔着，听他们村小学老师说这些东西应该算是古物，可以换些粮食，因此就拿到这儿来碰碰运气，结果从三点多忍饥挨饿到现在，连一个过问的都没有，气得他都想把这些东西随手一扔转身回家，见爷爷过来也有点想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理，随便给点价格就卖了，实在不愿意再拿回家去。
　　老连同志拿起那个茶壶看看，外边是一幅铜环，里边罩的则是夜色中发暗青色光泽，上面有几句宋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他其实对这些文物也并不是很在行，只是见那些大掌柜喜欢手托一个茶壶四处游荡，而且动不动就在一起比较一下手里茶壶的出处和成色之类的，生意场上讲究的是气韵贯通，因此觉得有把好茶壶应该算得上是一种高档社会的身份象征，但后来破四旧，再到打烂一切牛鬼蛇神，好多原来很上眼的东西都噼里啪啦变成了一堆垃圾，他未免可惜，现在再看到这柄茶壶总觉得有种古色古香的存在，另外他看了看那个玉葫芦，是少见的紫色，老连一样就看上了这个物件，葫芦的谐音福禄，有着招财招福的寓意，其次葫芦的果实里面有很多的种子，象征着多子多孙意，传说中葫芦常与神仙一同出现，所以葫芦的寓意又包括辟邪、驱魔、祈求健康的美好寓意，老连马上伸手抚摸这个紫葫芦，触手处广润圆滑，一些原来的灰尘竟然马上灰飞烟灭了一般，立时有一种亲切感，剩下的玉扳指连爷爷没仔细看，就开始和那个中年人讨价还价，其实也并没怎么纠缠，几乎不到两分钟，就各取所需，老连抱着那个纸箱子放在了来时的地排车上，那个中年人则把玉米背在背上，拱手道别。
　　连如江后来听爷爷无数次讲这个故事，自然把他回家后被奶奶追打那一段给省略了，家里人为了这几件能看不能吃的所谓古董吃了近两个月的地瓜粥，连如江的妈妈为此都跑回娘家住了半个月，一是为了节省粮食，二来就是表示一下对败家公公的抗议吧。只是后来，农村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生活逐渐好起来，老百姓也开始讲究生活品味，连老太爷才算翻身做了主人，那个茶壶被他用棉布擦得曾明瓦亮，唯一不好的就是四个茶碗被连如江给消灭了一个，打残了一个，连老太爷每天端着茶壶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大枣树下，时常用手摩挲把玩，那个紫色玉葫芦则是被他也清洗的干干净净，放在祭祖的中堂前，后来连如江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考去南京，爷爷就逢人便道是那个玉葫芦带来的福气，肖木燕过年时曾经和父亲来过连如江家里，自然按照老规矩连老太爷也讲一讲这个传奇故事，自此以后肖木燕就惦记上了那个拳头大小的紫色呀呀葫芦，至今图穷匕见，竟然一口要那个宝贝儿，实在是让连如江恨得直咬牙。
　　见两个人实在谈不下去了，肖木燕也泱泱的放下电话，转身时却见王凌雪走了过来，那个女孩属于大家闺秀性格，但是格外爱笑，见人直视时都有点害羞，由于她参加工作才半年属于见习生的身份，但整个建筑局里几乎无人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按理说应该有点官二代的矜持，可是从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那种骨子里的骄傲，只是有种邻家女孩的清秀和纯真。不少局里的年轻人都视其为偶像，但没有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其展开攻势，也许就是连如江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才会一见面就对人家狂轰乱战吧。
　　王凌雪来找肖木燕也是为了连如江的事情，她已经收到了那男孩的两封信，第一封还遮遮掩掩，第二封则是直接说喜欢她的样子了，本来按照王凌雪的性格打算回第一封信，至少按照笔友的身份也不算突兀，但第二封信却是让她不明所以了。上次在肖木燕的婚礼上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但是还远远不到交朋友的程度，尤其是他远在省城济南，彼此了解都很难，她的本意是大家相互交往一段时间可以，但要是挑破那层窗户纸就很不好收拾了，分明成了要么做朋友，要么互不搭理的情况，她今天过来找找肖木燕也是想侧面打听一下那个男孩的一些情况，看得出来他俩同学关系不错，至少好人坏人肖木燕不会骗他吧。
　　见王凌雪过来，肖木燕急忙起身相迎，同时客客气气的拿茶杯泡茶，另外别有戒心的问问王凌雪有什么事情吗？
　　王凌雪有点发呆，竟一下子不知道开口，想说什么呢？如果直接说连如江找她的事情可是有点害羞，想到这里急忙开口说过来请教肖科长一点业务上的事情，肖木燕现在已经是副主任科员的身份，在整个局办公室也就是几个主任比她位置高些，因此王凌雪过来请教工作也本无可厚非，见王凌雪欲言又止的样子，肖木燕心中明镜一般，肯定是连如江那个小子惹得事情，但又不知道王凌雪对她那个同学什么态度，从她心里觉得两个人产生什么感情的可能性几近于百分之零，虽然她也知道连如江追女孩子的本事，但是她对于一见钟情这种事情都是嗤之以鼻的，而且她很喜欢看连如江在这个女孩面前碰个头破血流的情景，觉得应该给他俩之间烧把火。
　　肖木燕装作一个老大姐的样子，先是陪王凌雪扯了一段工作，后来又把话题转移到那天婚礼上：“凌雪，你记得我结婚那天坐在你身边的那个我同学吗？”
　　王凌雪根本没想到肖木燕竟然主动把话题和连如江联系起来，内心十分惊讶的同时却又有几分期待。“嗯，有点印象，你们是东南大学的同学是吧？”
　　“是呀。那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子呀，理科生却写的一手好字，做的一手好文章，在我们整个山东老乡里他都是一个翘楚人物。学校里想让他留校，但他却是家里就有他一个男孩，非要回山东，结果分配的不好，到了济南的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肖木燕边说便做出很遗憾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