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约友情

　　1.
　　莎恩和一个外国大帅哥出现在梨花渡餐厅的时候，店里的姑娘和小伙子们都乐坏了。
　　换好衣服准备下班的暮雨无意中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一眼，窗边的那一道风景线可真亮啊。
　　外国帅哥短发，蓝眼睛，皮肤很白，身材修长，气质颇佳。绿色的T恤衬得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加的阳光迷人。年轻的女店员和那些少女客人们都纷纷上前去给他拍照，他都笑着配合，惹得姑娘们心神荡漾。
　　暮雨一直觉得印度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莎恩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她肤色性感而有活力，有着纤细优雅的面容，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漂亮。暮雨第一次见到莎恩的时候，她穿着传统服饰纱丽，贴着眉心，保守而不失妩媚，那种美是任何时候都无与伦比的。记得当初莎恩就这样出现的蓝沙镇上的时候，暮雨以为自己见到了天竺国的仙女。
　　莎恩也看到了暮雨，两个人在彼此的惊讶中走向对方，拥抱了一下。
　　暮雨用眼神询问那个帅哥是谁，莎恩介绍说他是自己的同学，两个人在这里谈点事情，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她让暮雨在店里等她。暮雨急于离开，不想在店里撞见李俊，她约莎恩在鹿湖公园见面。
　　
　　青城属于亚热带气候区，年平均气温在20度左右。鹿湖公园在青城的东山脚下，是一座融合了文化和革命纪念意义，以及休闲娱乐等多重内涵的综合园林。里面有多处假山，盆景园，茶亭，两座小岛，还有环绕在岛周围的鹿湖。公园里常年举办各种花展，菊花，荷花，郁金香，玫瑰。各种自然和人文景观时时刻刻美化着青城人民的生活和心灵。
　　暮雨很喜欢这个地方，她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喝茶，听曲，消解苦闷和无聊。她觉得，鹿湖公园里的热闹，和这座城市里别处的热闹都是大不同的。这里的热闹是那种能够让人心甘情愿融进去的热闹，这种热闹更多的来自于人们真实的内心世界，是人们自愿创造出来的快乐，所以，它是鲜活而流动的，是美好的，是不会令人烦恼的。
　　和有缘分的人能够这样不经意地遇见，总是令暮雨满心欢喜，比如再次见到莎恩。这种幸运是让人能够感怀这个世界的深邃和美妙的时刻，也能够让之前和之后的时光都变得温暖可人，值得忍耐和等待。
　　
　　莎恩的爸爸是印度人，妈妈是中国南方人。她十岁那年，爸爸在战争中去世，妈妈嫁给了一个外籍的空军飞行员，之后，她和妈妈跟随继父前往南亚定居。一年前，她回中国来探望外婆，莫名其妙地就跑到了蓝沙镇，并住进了九月菊坊。她和暮雨就在那时相识。
　　那天晚上，莎恩一个人坐在小石桥边上的烧烤吧里盯着水面上的河灯发呆，烤鱼还没有端上来，她一个人便美艳了蓝沙镇的整个夜晚。
　　暮雨在菊坊的院子里看星星，突然听到一首好听的歌曲在空中传来，她循着声音一路走去。原来，音乐清澈流淌的地方，有花儿静静飘香。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小石桥，坐在了莎恩的对面。她本不是个会如此冒失的姑娘，可是那一天，她真的很迷糊。
　　莎恩看到她，并无不适，只是吩咐小二再多烤两条鱼。
　　“一起吃？”
　　暮雨点头。
　　她们一边吃鱼，一边谈论着蓝沙镇的青山绿水。
　　饭后，莎恩跟着暮雨回到了菊坊。她说：“我在南亚也经营着这样一家客栈。”
　　暮雨看她和自己差不了几岁，问：“莎恩，你结婚了吗？”
　　莎恩说：“没有，但是我有个三岁的儿子。”
　　暮雨便不再问了，她知道莎恩心里已经有过沧海桑田。
　　莎恩却又主动说：“我已经在这里经历了艳遇。”
　　她的脸上似乎还有某种类似爱情的笑意，暮雨没有和她继续这样的话题。她没有莎恩那样可以持续热烈奔放的内心和屡屡探险的勇气，但是她却对这个敢于如此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并且敢于诚实地面对别人的女子，产生一种敬佩和疼惜。也许是因为她单身妈妈的不易和伟大，也许是因为她对生活的热情，也许是对她内心世界的好奇。
　　暮雨在蓝沙镇给莎恩当了五天的向导，五天后，莎恩的签证到期离开了中国。她们之间的友谊却一直留存了下来。
　　
　　鹿湖公园里面也有一座小石桥，今时今日，换做莎恩从桥上走过来，坐在暮雨的对面，两人举着杯子里的菊花茶清浅致意。
　　“你把帅哥打发哪里去了？男朋友？”
　　莎恩哈哈大笑，说道：“我不会再有男朋友。他真的只是一个同学兼生意伙伴，我来和他谈合作。暮雨，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有缘分的人，总是会遇见的，不用苦心相约。”
　　莎恩扑闪着她美丽的大眼睛，表示非常欣赏这句话的含义。
　　“你什么时候离开青城？”
　　“今天晚上，不过我会再回一次蓝沙镇。”
　　“你把什么丢在那儿了？”
　　“也许是把魂儿丢那儿呢。”莎恩配合地笑得更加迷离。
　　“那你帮我捎点东西给我阿爸，过年我也没有回去，挺想他的。”
　　“行，晚上我来找你拿。”
　　苏磊打来电话的时候，暮雨和莎恩聊的正欢呢。她想着，今天真是巧了，两个和她在蓝沙镇结缘的女子，竟然同一天在同一个城市出现，一会儿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喝茶，暮雨出神了好一会儿。
　　
　　苏磊是偷偷回到青城的，她只是想私下里和暮雨再见一面，有些事情，见了面，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能够得到确切的认证。
　　她到了鹿湖公园已经好一会儿了，远远地看着暮雨和一个异域女子相对而坐，她只能看到那个陌生女子的侧影，两人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苏磊不想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打扰她们，一个人在假山旁边坐着，静待那个女子离开。或者她只是还没有想好和暮雨说点什么，才能有如那个异域女子般自在。
　　莎恩说她想去公园的北门看那些老人们跳舞，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跳得那个投入劲儿，一点儿都不比那些小伙子们跳的差，她热爱舞蹈和生命的态度，真让人佩服和敬慕。当初，她在蓝沙镇上看见当地的老人们穿着民族服饰，在清晨明媚的天光里载歌载舞，她说，他们世世代代，也许一下来就会这样唱歌跳舞吧，这个民族的“生之舞”让人如此得感动。
　　暮雨知道，只要有舞蹈的地方，就能勾去莎恩的魂儿，她可是神秘的舞蹈之邦的女儿。也许，莎恩也只是不想和苏磊见面吧。暮雨不勉强，只是让她晚上记得来拿东西。
　　苏磊从假山后面出来，走向暮雨的时候，莎恩刚好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了苏磊。她便意外地记住了今天这个迟到的女子。
　　
　　再次见面，暮雨能够感受的到苏磊身上不再有当初的温柔和静气，她的心里正在凝练着一团无形的火焰，这团火焰一下子就让她想起来许若晨，他的心里也有一团火。被内心的欲火焚烧着人们，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不安和虚伪的沉默来。
　　苏磊在暮雨的眼睛里依旧看到了那一汪沉静的清泉，她跌进了一个无语的世界。
　　“你来找我是因为许若晨吗？”
　　“不，是，哦，不是。”
　　苏磊听到暮雨主动开口提到许若晨，变得更无法解释自己的来意。倒是暮雨显得干脆而清晰。她说：“苏磊，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苏磊说：“好。”
　　“你现在和许若晨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未婚妻。”
　　“那么，你记住，我暮雨不是他许若晨的女人，精神上，肉体上都不是。我们只是因为父辈的关系，才牵扯在一起读书，成长，他算是我的一个家人，一个像哥哥一样的存在。至于我和他之间这么多年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故事，就没必要也不需要对你说了吧。希望我的话能够让你不再有困扰。”
　　暮雨的自信和大方，都让苏磊觉得，她和他之间曾经的那份感情必是笃定深刻的。但是她的心如止水反而让苏磊放心了下来，因为，她觉得，现在的许若晨已经配不上这样的一个暮雨了。
　　苏磊想起受人之托的事情来，她问了很多人，但是都没有打听到暮雨和春城有什么关系，石航也不肯细说缘由，她便猜测，也许他们之间也有一段懵懂时期的难忘情怀。
　　苏磊本来只想问问暮雨是否记得有什么春城之约，许若晨的事情她并没有想这么快就摆到面上来谈。只是，暮雨不是那种会藏着掖着的人，她能感觉到什么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情感，她便要把它说出来，抖得清清白白，她不喜欢在别人的猜忌中生活，她也不想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设计进别人的生活里去。
　　暮雨的智慧和勇气，再一次让苏磊刮目相看,她也终于明白，暮雨和她的爱情无关。
　　“暮雨，你去过春城吗？”
　　“没有。”
　　“那你认识一个叫石航的男孩儿吗？”
　　“不认识。”
　　“他说他在青城遇到了你，像一个熟人。”
　　“苏磊，那请你转告他，他认错人了。”
　　
　　苏磊心里牵挂着哥哥，便在当天晚上返回家中。告别的时候，她们都希望不要再见面。她们都渴望安宁，不愿被打扰。
　　
　　暮雨在春天的夜晚送别莎恩，她们紧紧拥抱，她们知道，有缘还会再见的。她们也许能够为彼此揭开更多关于未来的秘密。
　　苏磊口中询问的春城，暮雨只记得那一晚，满城的灯火，还有不知所终的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