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1999年（2）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被他的这番话说动了心，有的要试试，有的在观望。
　　他抓住观众的心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螃蟹可以火烧着吃，水煮着吃，香油炸着吃，酱油米醋辣椒生姜沫子蘸着吃。摘下蟹黄打蟹糊，吃一口可是什么山珍海味不想沾了。螃蟹含有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钙、磷、铁、磺维生素，它滋阴补肾，益气健脾，补肝润肺。经科学研究它能杀死多种癌细胞。你们不知道吧？实打实的说吧，街面上住着，家门前塘知深浅，上班的拿几个死水钱，做生意办厂的现在衙门是，门难进，脸难看，要挣大钱事难办。还要买房子看病，孩子要上学，吃螃蟹虽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只能逢时过节打个牙祭，更不能想到从中挣大钱，好了，现在行了。求老张求老李，不如花钱求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回去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多少是多少，想发什么财就发什么财，想发多少是多少。来吧，花点小本钱吧，几十块钱不是钱，不是一九六O年。舍不得银弹子打不到金凤凰，舍不得俏媳妇，抓不住老和尚，快来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本产品上过电视上过报，可好多人还是不知道，人家不知道，你们早知道，那是发财的机会到，来吧，要买早知道，不买后悔药。”
　　这时只见一位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他出手大方，一买就要一万只。这位“贾达空”忙拦住那人道：“哎哟，这位大哥，一看就知道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一口吃不成胖子，一万只要砌水池子的。怎么，你家有大院子？男子汉有气派，发了财别忘了做好事。”
　　这叫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万事开头难。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出大手，观望的人等不及了，纷纷开始掏票子。有的上街买衣服的，改变了主意，有的到菜市场买菜的，现在不买了，有的买家用电器，现在等着发大财了。就这样没到一、二个钟头，十几万只螃蟹籽被抢购一空。
　　
　　几个月以后，准确的说是年底前的又一个礼拜天，又是一个城市的闹市区，还是我们的主人翁，摆上了小地摊。今天不是卖螃蟹，又是做什么名堂呢？
　　只见他穿着一件白大褂，地摊后一大串锦旗，旗子上写有“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华佗再世”等字样，他每说一句，都要“嗨”的一声拍一下自己的胸脯：“嗨，女士们，先生们，嗨，看好了，听清了。那位要问，你这家伙是干什么的？嗨，我不是街头艺人，也不是江湖郎中，我是有名有姓有单位有地址。嗨，那位要问了，你姓甚名谁？在什么单位？嗨，你站好了，听清了，别让我说出来把你吓倒。嗨，我本姓蒋，蒋介石的蒋，名叫布清，布匹的布，清水的清，就叫蒋布清，身怀绝技，祖传秘方，中国医学研究所研究员，直属国家卫生部。”说着又拿出一个小本子，向围观的人说：“嗨，这是工作证。大家要问了，这么大人物，怎么到我们这么个小地方？嗨，利用节假日，传医治病，服务上门，打个棚子，摆个摊子。用江湖话讲，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用我的话说，有病来治，无病捧个场子。嗨，女士们，先生们，有公的去办公，有事的做事，无公无事的就看看我的小技。嗨，大家看好了，听好了，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嗨，周边的各位，哪位身上或者亲戚朋友的，有个腰痛腿痛，头痛脑痛，手痛脚痛，胸痛背痛，牙痛喉痛，肚子痛屁股痛，筋骨痛关节痛。嗨，只要站到我的面前，我略使推拿小技，吃上一个疗程的药，那可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那位要问了，你是神仙下凡，还是菩萨显灵？这样吹牛皮也不上税。嗨，是真讲不假，是假讲不真，事实面前，真假分明。”
　　他说着，又从包里拿出几本书来捧在手上：“大家看这儿有书，是我亲自写的，名家题的词，卫生部鉴定、出版社出的，白纸留黑字，一清二楚。嗨，认字的就看书，不认字看我嘴，我嘴上蹦出的都是书上铅字儿。看好了，听清了，祖传秘方，气功疗法，中西医结合，疗效显著，专治怪症绝症，先天性遗传症，后天性痴呆症，风寒病、关节酸痛、四肢麻木，高血压后遗症，半身不遂，全身瘫痪。吃我两三剂药，不见效砸我的招牌，送我进大牢。那位要问了？你人没人相，貌没貌相，讲起来棉花是土里长的，花生是树上摘的。嗨，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又从包里翻出一本大册子说：“嗨，大家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位问了，这又是什么书？看清了，听明了，这不是书，这是花名册，它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凡是我治好的就在这大册子上签个名字，留下地址，跟踪服务。看好了，这厚厚的花名册我有十八本，那可是几千几万啊。今天只带一本给大家翻翻看。嗨，看清了，听明了，这里有英文的，法文的，葡萄牙文的，日本文的，大眼眨小眼了吧。嗨，如果你们不信外地的，更不信外国的，嗨，那我就进一个本市的，讲一个你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怎么样？”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点头。
　　他指着后面挂的一面锦旗说：“嗨，听好了，看清了，就讲这个人吧。刚刚他从这里走过去的，这面锦旗就是他送来的，要问他是干什么的？嗨，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可是响当当的干部，政府机关副厅级，喝墨水的斯文人。那位要问了，他得了什么病？这俗话说得好，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他可没病，他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卧床八年，他是个大孝子，他在外奔跑了八个春秋，上了二十四家大医院，请了四十八个专家医生，吃了九十六种中西药，花了一十二万四千六百块。结果怎么样？还是躺在床上摇头头动，摇脚脚动。吃饭要人喂，大小便要人拉。上个月遇到了我，又怎么样呢？嗨，只花了两百块钱，煎了四剂药，结果呢？一剂药下肚她能起床走路，二剂药能上街散步，三剂药能烧锅煮饭，四剂药吃了一半就全好好的一个人了。嗨，这叫什么，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间有九百九十九种病症，世上就有九百九十九种方子。斧打钻子，钻子钻木，一级压一级，草怕严霜霜怕日，一物降一物。什么病就有什么药物来治，什么锁就得有什么钥匙来开。嗨，那位要问了，这旗子上怎么没注明副厅级，还没名没姓？家住哪条街哪一幢楼，门牌号码呢？嗨，是真讲不假，是假讲不真，这位副厅级在宴请我的酒席上再三拜托，千万千万，务必务必，这件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要把他送进保密机关，隐姓埋名。那位要问了？这为什么？嗨，响鼓不在重敲，好话不在多说。刚才我说了，他为老母亲治病，跑遍全国知名大医院，名医都请到，名药都吃到，可丝毫没动病的一根汗毛，只是遇到了我，用了一个方子，没用吹灰之力就除了病根，大家说，那些国家级的名医还值不值钱？他们在国外响当当的牌子还要不要？这国家的大医院还开不开？嗨，大医院要门面，专家要名声，当官的顾大局识大体。大家讲这面锦旗能不能留名？嗨，不过我可不管那么多，给你们透点风漏点底，他家住在市政府大院后排三十来幢三楼东侧一百八十平方的大房子里，他妻子在卫生局，家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的上高中，小的上初中。不过嘛，那天在饭店里请我吃酒，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那是既年轻又漂亮。哈哈，好了好了，再讲就漏馅了，大家自己去走访吧。”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准备掏钱。
　　他放开大嗓门：“嗨，翰林院的文章，武库房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太医房的药方。草棵里隐着灵芝草，泥土里陷着紫金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快来买吧，快治病吧，有病早治，无病早防，吃了这种药，有病的药到病除，无病的强身健体，永葆青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走向人群，见一位中年妇女正在犹豫不定，便对她说：“哟，这位大嫂准备买了，你家哪个不舒服？怎么，是你老娘。好，上为下一片真情，下为上敬献孝意，你老娘要是病重，我愿上门服务，保证质量，实行三包，代办托运，包你满意，经久耐用，下次再来……嗨，哈哈，前天为广告公司经理的妈妈治病，串到那上面去了。别见怪！”与这位中年妇女拿药找钱：“好，你拿四剂，你是第一个买，每剂优惠十块钱，四四一百六，找你四十块。”
　　众人一拥而上，纷纷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