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篮球赛后遗症

　　新来的老师陆续上岗，苏丹和王子昀都解脱了。没有杨潇来插科打诨，空闲时间里，整个图书室都冷冷清清的。这天苏丹迟迟没来办公室，倒是人事文员来了，还带来一个小个子女生，说是某校档案管理专业来实习的，苏丹会交接一下工作，调到行政部去。
　　新来的实习生叫陆萍，属于见人三分熟的类型，不到一周，就和学校里很多员工熟悉了。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QQ空间和朋友圈里晒个人自拍照，那些自拍照，晒过来晒过去，就是同一个姿势。最近，她交了个男朋友，两人火速升温，她把男朋友的照片、男朋友给的零花钱、男朋友买的礼物纷纷晒出来，把苏丹之类的单身狗虐得不行。
　　这天，苏丹拿了张表格过来，陆萍不在，她就开始向王子昀倒苦水：“瞧那样，得意什么呀？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相亲十来次了，生怕嫁不出去似的。”
　　上次九寨沟一行，苏丹那个一见钟情的歌手，倒是对苏丹有意思，不过人家不愿意离开九寨沟，苏丹也不愿意长期在那边发展，联系了不到一个月，就不了了之了。
　　“不要说别人了，你赶紧嫁出去才是真的。”
　　“就知道说我，你不是也一样。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了，剩下的都是屌丝和渣男。我啊，宁可独善其身，也不要将就凑合。”苏丹突然搂着王子昀的脖子，亲昵地说，“姐姐，我觉得男人也没什么好的，像我哥那样的你都看不上，不如，咱俩过吧，女人最懂女人心了。”
　　“死丫头！”王子昀掰开苏丹的咸猪手，“我有老公，有儿子，我哪里跟你一样了？上班时间，到处瞎晃，赶紧回你办公室去。”
　　“我哪有瞎晃，我找你本来就有事。姐，会打篮球吗？”
　　王子昀点点头，不明白苏丹的意思，苏丹鬼笑了一下，知道王子昀又没听开会的内容，于是说：“子昀，你看我们图书室就你和那丫头两个人，她呢又不会打篮球，所以就只好拜托你了，如果你能拿个奖回来，我也好跟着你沾点光啊！”在王子昀疑惑的目光中，苏丹在一张表格上填上了王子昀的名字，然后笑嘻嘻地到其他部门去了。
　　苏丹刚走，陆萍就回来了，跟随她而来的，是一张笑盈盈的脸。这张脸，王子昀再熟悉不过了，和邱永峥合影的脸，因为她和邱永峥的特殊关系，早就校内闻名了。她叫游岚。
　　“王姐姐，在忙啊？”游岚跟王子昀打招呼，王子昀点点头，陆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讶道：“游姐姐，你跟校长是同学，校长三十四了，算起来，王姐姐应该比你小啊，你怎么反倒叫她姐姐呢？”
　　游岚红了脸，说：“人家读书早，还……还跳级了，其实，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差不多……”
　　“就一个称谓，没关系的。”王子昀站了起来，“游老师，请问想借什么书呢？”
　　“我不是来借书的，路过这边，顺道来看看你。”游岚看了看王子昀，“听说你从九寨沟回来后就病了，没来上班，其他老师我都认识了，就还没跟你见过面。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您太客气了。”王子昀也用上了敬语，“应该是您多多关照才对。”
　　游岚又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陆萍说：“王姐，我都认为我是自恋狂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过分的。长一双桃花眼，难怪会出轨。现在倒好，到处跟人说她和校长的关系多好多好，好像已经是校长夫人了似的。”
　　下课铃响起，王子昀提醒道：“好了，赶紧把那边桌上的书整理好，下一班上阅读课的快来了。”
　　如果王子昀知道苏丹填的那张是本校和邻校女子友谊篮球赛的参赛人员，打死她也不会让苏丹填，如今比赛开始了，想退缩也来不及了。
　　鲜少出门的王子昀不知道，育才外国语学校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竟然有这么多，环肥燕瘦，各种类型都有。只是这些娘们中看不中用，明明是篮球比赛，虽然穿着赛服，脸上却画得像半朵桃花，比赛时，不是扭捏作态生怕有失教育工作者的师长风范，就是像群丢了孩子的疯母狗，不懂得配合，只知道一味地去抢夺篮球来增加自己的曝光率。上半场下来，她们这队输了近二十分。教练训斥队员，要注意相互配合，队员们却嘻嘻哈哈毫不在意。
　　“提前训练训练就好了。”苏丹对王子昀说，“这样比赛，太丢面子了。”
　　“重在参与，友谊第一。”王子昀给了个很官方的说法。
　　下半场的比赛开始，王子昀替换一个扭伤脚的老师上场。看着那些摇着水蛇腰，扭着大肥臀的女人，为了使苏丹能得到一张香港迪士尼游乐园门票套票，索性视众人于无形，把篮球牢牢控制在手中，躲闪、运球、冲击、投篮一气呵成，常常是别人的手刚刚伸向篮球，王子昀已经把篮球捞在手中了。
　　比分越来越接近，苏丹激动得大喊大叫，杨潇站在楼上，看着穿着赛服的王子昀英姿飒爽的身影，对身边的邱永峥说：“我觉得我是真的喜欢她了。”邱永峥面无表情地回道：“别忘了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爸爸了。”
　　“当爸爸和我喜欢她又不矛盾。”杨潇把玩着手机，“我觉得，你那个同学，其实长得也不不错，虽然结过婚，不过她喜欢你不就行了。”
　　“喜欢我的女人多了，难道我要全部都娶回家？”邱永峥给了杨潇一个冷眼，“我的事你少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比赛快要结束了，两个队的比分就相差三分，比赛进入高潮阶段，拉拉队和观众各自为自己学校呐喊助威，苏丹兴奋得嗓子喊哑了，脸红了，手掌也拍痛了。
　　王子昀胜券在握，想着有两个两分投篮也就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候，有人把她撞到了地上，比赛中断。一直在场边呐喊助威的苏丹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苏丹急问，王子昀摇摇头，脚已经肿胀起来，脸上血色怠尽，眉心皱成了一团。
　　“刚刚谁撞了她？谁撞的？混蛋！”苏丹扶起王子昀，看着站在一边的游岚，游岚吓得白了脸，忙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有意的！”苏丹推了游岚一把，游岚便悬泪欲泣，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王子昀拉着苏丹：“游老师不是故意的，赛场上，这种事难免。很抱歉，你的票可能没希望了。”
　　苏丹气呼呼地说：“还票什么票啊？你看你的脚都肿成这样了，走，我扶你去校医室。”还没走几步，邱永峥早已从楼上跑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抱起王子昀就往校医室冲去，大家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惊讶，游岚已经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下有好戏看了。大家都这样说。
　　杨潇双手环胸，靠在医务室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室内的几个人。邱永峥站在王子昀身后，苏丹则狠狠瞪着游岚，游岚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邱永峥，而邱永峥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面前受伤人的身上。
　　医生检查完毕，开始写病历表，邱永峥和苏丹急问怎么样了。
　　“扭伤了，问题不大，不过也得静养十天半个月，我开几天的药，外敷内服。”
　　“我都说没事了。”
　　邱永峥说：“你们几个都回去吧，比赛还得继续。杨潇，去弄辆轮椅来。”
　　“不用了，这儿有拐杖。”王子昀说，不用麻烦了。苏丹也说：“校长，你等会儿还要致词呢。你们都走吧，我留下就行了。”
　　“杨潇代替我去。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走。”邱永峥突然大声说话，在场的人都骇了一跳。游岚气呼呼地第一个出门去了。王子昀想拉住苏丹，苏丹耸耸肩，无可奈何。
　　邱永峥拿了单子去取药，回来时，没了王子昀的身影，追出去，就看到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图书室去。
　　“你是不让人担心，就觉得不舒服吧？”邱永峥几步上前，将王子昀横抱起来，王子昀惊呼。
　　“如果不想引人注目，最好别叫。”邱永峥放低了语气，“包在图书室？”王子昀嗯了一声。邱永峥抱着她上了车，又折回图书室拿了包，这才开车送她回去。
　　到了小区门口，王子昀终于想着应该说点什么感谢的话：“校长，我……”
　　“我什么我？有本事，自己从这里上楼去。”
　　“你……”王子昀气结，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一样，一点领导的修养和气度都没有。王子昀挎上包，拿了拐杖，下车，往小区里走去。邱永峥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简直气炸了，这是女人吗？一点也不知道服软。除非她是傻瓜，才会看不出自己对她一往情深。
　　眼看王子昀要上楼梯，邱永峥快步追上去，将她拦腰抱起，上楼去。任是邱永峥大块头体力好，而王子昀也就五十来公斤，上了六楼，邱永峥也已经是大汗淋漓，浑身像洗过澡一样。
　　“你好好休息，有事打我电话。”邱永峥说完，头也不回地带上门出去了。王子昀愣了一会儿，看着包扎好的脚踝，想起大半个小时间发生事情，脑子里晕晕的像有一团云在飘。
　　王子昀枯坐了一下午，家里静悄悄的。之前损坏的鱼缸，换了个新的，里面的鱼，死了两条，现在还有四条，应该也不会觉得孤单。王子昀抬手摸了摸头部受伤的地方，虽然头发已经长起来了，但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柜子里有一瓶红葡萄酒，还是高松买了给她的，说是睡前喝一小杯，有助于睡眠，美容养颜。她喝了两次，口感还不错。
　　王子昀拿出高脚杯，倒了半杯红酒。
　　怎么倒红酒、怎么喝红酒，还是高松教的。高松，高松，他留的那张卡派上了大用场，如今学校快要竣工了，他应该会为此感到欣慰，不管错了多少，至少这件事做对了。
　　半杯，又半杯，再半杯，越喝越好喝。王子昀感觉脚像踩在棉花堆上，轻飘飘的。她端着酒杯来到阳台上，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街道路灯光，徜徉在薄薄的雾气中，在空中散播着暧昧而又寂寥的信息。在热气已经逐渐消褪的夜里，楼下街对面徘徊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王子昀戴上眼镜看了看，是邱永峥。刚确定是他，邱永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王子昀慌张地按了拒听键，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邱永峥又打了进来，如此反复再三，邱永峥没有再打电话，街对面的身影也消失了。
　　在很久以前，王子昀常常和严小山玩这样的“电话游戏”。严小山不会当面说甜言蜜语，可是他很会利用手机的媒介作用来传达自己的感情，他打电话给王子昀，响一声便挂断，然后再打，等响了又挂断，他再打……
　　只要听到王子昀的手机铃声刚响就断，不用看也知道来电话的人是严小山，严小山说：打一个电话是骚扰，打两个就是想，打三个就是爱，打四个就是很想，打五个就心情不好，打六个就是要生气了……
　　王子昀喜欢这样的“电话游戏”，这样让她感觉自己每时每刻都在严小山的心里。
　　邱永峥的电话没再打进来，王子昀怅然若失地回到客厅，夜晚的凉气让她打了两个喷嚏。敲门声响了起来，王子昀放下酒杯，去开门，邱永峥将她抱了个满怀。
　　
　　我曾听何莉说过，爸爸走后，妈妈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滴酒不沾，可是那天，她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喝了很多酒，多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身边的男人，她才懊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