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失约

　　聊得正嗨的时候隽绎手机响了，他转头对我说：“岩溪，你送我下楼。”
　　我跟他事先认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是我却瞪着眼睛对金回说，“你，你去送！”
　　隽绎没理我，将我手边的网球包往自己身上一挎，对金回说，“麻烦你啦，金回哥！”说完笑眯眯地撑着金回的肩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门口。
　　我的心这才噗通一声落地，阿瞳眨着眼睛问我，“不错啊，他是你什么人？”
　　“我以前的房东，不太熟的。”我极力撇清。
　　“哦”，阿瞳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对你不错，就没有少你点房租什么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不错啦！”我笑了笑，心里却想起被他免去的三万元钱。
　　那房子明明是允芳的，他当初冒充房东来跟我谈判不过是因为允芳怕我难缠，特意叫上个人壮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允芳说的。
　　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睡不着，半夜三更地果然接到了隽绎的电话，他哼哼着脚疼，低声下气地请我跟他见个面，我按捺着狂跳的心很平静地拒绝了他。
　　“因为金回吗？”他在电话里毫不掩饰，“他配不上你，岩溪，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跟你没关系的隽绎，不要瞎操心。”我不知道如何掩饰之前的恨意，极力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金回不会撒谎，他性格醇厚，单凭这一点，我跟他就是一路人。”
　　“你会很快嫌弃他的。”隽绎在电话里面说得肯定，好像很懂我的样子，“等你对他的那一点点好奇心消失以后，他就变得寡然无味，好像是鸡肋一样，到时候你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他的美德会变成你的负担，你会纠结是离开他还是不离开。是啊，他善良、醇厚，你却变了心。这对你来说会是致命的把柄，你在朋友圈里抬不起头，他们会认为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恨得牙痒，捏着电话半天没吭声。
　　他说对了。
　　其实仅仅只有几个月时间，我就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像加载宏的自动化脚本一样每天固定程式的玩牌、喝酒、泡吧，从这个地方玩到那个地方，看似花样翻新，实则重复单调，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活着为了什么，我很早就想问问他们这样有意思吗？
　　确实，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你相信我的话，岩溪你好好想想。”他带着肯切的语气在说。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忽然找到要跟他讨要的东西了，“你自己呢？那些事均哥都告诉我了，你看看你自己做得事情，值得我相信吗？”
　　“我不是故意瞒你，你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我告诉你那么多干什么？”他似乎无奈，好气又好笑的口气说，“明天一起吃饭吧，想你了。”
　　他说他想我了，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夜晚，手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说想我了，不知为何，自己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那种心情很复杂，但绝不是爱恋，更像是一种释怀，觉得从前的情感不是自作多情，不是被欺骗玩弄，那段日子值得，仅此而已。
　　“不要挂电话……”他在手机那端恳求，“我告诉你这些日子我都做了些什么吧，不过很无聊，你听不下去就闭上眼睛不要挂电话。”
　　我没有执意挂断电话，整整一个晚上，静静地听他喃喃低语，我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为他开了一个缝隙。摩羯座的女子一贯审慎地洞悉爱情的真假，不是不敢相信浪漫的爱情，但凡经历过撕心裂肺的伤痛之后，不知不觉就会设下厚重的心防。
　　我想亲眼看看他所说的努力再做决定。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电话已经黑屏没电了。
　　呆坐在床头凝神片刻，依稀还记得他最后问的那句：“岩溪，我爱你你爱我吗？”
　　他说他爱我！心底积郁许久的疯狂愤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都抹去了，碧空如洗便是这样的吧，我满血复活跳起来，捡了一套杏黄色的洋装穿上，外套了深蓝色的羊绒制服大衣，头发挽成髻顶在脑后，还特意画了淡淡的眉。
　　刚走出小区门口，便看见一辆褐色卡宴停在路边。集团大厦在新区，统一安排的公寓便在附近，早上规划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那辆车便显得很醒目。车窗滑下来，只见隽绎清秀的峻颜探出来，眼睛闪亮，好像晨曦中的日光，“上车！”
　　我凝滞了片刻没动，他皱了皱眉，“要我下来给你开车门吗？”
　　“不用，很近的，我走两步就到公司了。”也不知道我在较什么劲，换成燕子在我身边，一定会嘲笑我“作”！
　　汽车就稳稳地跟在我身边滑动，到路口要横穿人行道了，我停下来等红灯。隽绎将车停在我身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外，长吐了口气对我说，“下午一起吃饭吧，约了均哥、炮筒和豆子他们。一会下班我来接你。”
　　隽绎说这话我没法拒绝，想起去年夏天他们帮忙和我们一起走过的快乐日子，还说过“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我点点头答应了。
　　这时想起他的脚伤，百忙之中问了句：“你的脚怎么样了？”
　　他一听忽然就笑起来，是他那个年纪才有的孩子气的笑，挤着眼睛说“好疼！”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老气横秋地回了他一句，“那就不要乱跑嘛。”这时绿灯了，我表情严肃地朝他说，“我过去了。”
　　他抿着嘴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等我穿过人行道，回头看时，他的车已经不见了。
　　一整天的心情便有些复杂，手里摸着鼠标，电脑屏幕上开着无数的小窗口，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问：“中病毒了？”
　　回头一看是我们发展部经理王淮庵，我脑中一激灵，几乎跳起来，“王经理！”
　　“小纪，有个会需要你去参加，下午报道，会期一天。”他说着递给我一份文件，后面是吴总亲笔签字，“计划发展部纪岩溪参会。”
　　看起来好厉害的感觉，董事长虽然分管我们部门，可是部门一把手只对总经理助理负责，这一次会议居然由吴总亲笔签字，我捂着心口呵呵一阵开心。集团兼并远滩水电站后，为响应上级提出的依托黄金水道推动产业转型升级，打造“全国最大的清洁能源基地”，需要引领率先表明姿态，此类会议必须有人参加。
　　“哦，好的王经理。”我瞟了一眼内容，要求是董事长参会，收起文件，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去会不会镇不住场面啊？”
　　“不需要你开口讲话，往集团名牌位子上一坐表示来人就行了。”王经理表情严肃，“明天德国人会来考察远滩水电项目，几个老总都脱不开身。”
　　他好像交了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给我似的，我忽然明白这类会议太多，冗长繁复，领导们都是能避则避。
　　说话间，行政安排的司机老李已经过来问我准备什么时间出发。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从前每安排出差开会我会从心底里滋长出因为有学习机会带来的甜蜜，这一次却感觉胸腹被掏了一块似的失落感，我在考虑要不要给隽绎打个电话。
　　最终没打，不能因为我参加不成就让他们的聚会泡汤，那我不是变成一个扫兴的女人了么！
　　会议安排在秀绝天下的世界级风景名胜区，距离这个城市两小时的车距。在巨大的桢楠木丛林中掩映着一座五星酒店，老李跟随领导多年，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讲诉这处酒店的历史，据说最早可追溯到清代，其中一幢白漆小楼还是近代蒋某人的官邸。
　　会务组将我安排在七号楼，老李开车沿着黑化路面把我送到一幢蓝色的建筑跟前，抬眼看去整幢建筑顺山而建，正对着著名的绝景“萝峰晴云”，加上毗邻湖畔，便形成了独立的院子。走进大堂，只见内部两层挑空，形成巨大的取景框和宏大的中庭，而且整幢院子融合着茶、禅、竹的古老元素，感觉美不胜收。
　　我的心情立刻旷达起来，走进会务组安排的单人房更是让我大开眼界，一百多平的格局遵循着汉唐风格，有天然质朴毛石和原木，居然还有全方位的水景体系，智能化的电动纱窗一开眼前便呈现着秀美的山林风光，加上超大的景观阳台配上温泉浴池，如此惬意的意境让我把所有的不开心都抛诸脑后。
　　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对的！
　　对未来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规划，现在只想好好地在三十岁来临之前收获一份事业，至于感情我无能为力，只好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我没有衔玉而生的身世，也过不惯声色犬马的生活，我喜欢刺激的状态和聪明的人在一起，共同面对永远看不透的人生，携手走过永不厌倦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