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四章 1998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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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才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好像跨过了省界线。过了平原，又来到山区，爬了几个山坡子，接着山坡越来越大，车子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又开了两个多钟头。钻进了一个大山里，几里路见不到村庄，仿佛回到老家卧龙山，甚至比龙头山还要高得多的山峰，山上没什么树木，到处荒山秃岭。光龙这下真的有些害怕了，天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卧龙山过去出土匪，那是小山，出的也只是小土匪，在这个大山里，不正是大土匪活动的好地方吗？他想想真有些后悔了。光虎自小在家就游手好闲，闯荡江湖被公安局抓过，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多年没跟老家联系，躲进这样的大山里还能有好事？唉！他后悔不该给他打这个电话，这不是光头往刺棵里钻嘛，明明晓得他那是贼船，还睁着眼睛往上跳。不过，他心里有个底线，那就是绝不干违法、伤天害理的买卖，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进了一片树林，过了树林是一个老山沟，看到几排红砖平瓦房。
　　吉普车在一个小广场上停下来。一块疤下车开了后面的车门说：“大哥，让你受累了。下车吧，我带你见董事长。”光龙坐在车里窝成一团，胆怯地说：“董事长是谁？”一块疤笑笑说：“董事长就是我们老板呀！”光龙说：“我要找光虎。”一块疤说：“见了我们董事长，就像见到光虎一样。”光龙望着他：“这么说光虎是董事长了？”一块疤说：“那也不是，怎么讲呢？光虎也分管着部分工作，董事长想为大哥找点事情做。总之见面就晓得了。”说着就要拉他下车。光龙坐着还是不动说：“不，有些事情我不问清楚，那我还是回去的好。”一块疤只好说：“什么事，你问吧？”光龙说：“讲实话，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一块疤认真地说：“大哥，你下来看一看不就明白了嘛。”
　　经一块疤这么一说，光龙只好胆战心惊地下了车，左右张望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一块疤顺手关好车门，指着左边树下的一块牌子说：“你自己看吧。”光龙上前几步，看到树下有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中辰药物研究院”的字样，还有一个向左方的箭头。右边的前面也有一块牌子，上面写有“生物研究所”的字样，也有一个向右边的红箭头。一块疤看他还是有些疑惑，就解释说：“大哥，实话告诉你吧，这里过去是部队的兵工厂，造枪炮子弹的地方，改革开放后交给了科学院，专门研究高科技产品呢。我们是科学院的下属单位。”光龙经他这么一说，更加迷糊了，说：“可我是个大老粗，也识不得几个打眼字，到这种地方哪有我猴子喝的水？”一块疤哈哈大笑说：“大哥，光虎对你可尊敬了，多次在董事长面前讲到你，你既进了这个大门，还是同董事长见面谈谈吧。”他拉着一块疤的手说：“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家乡建学校，急等着几万块钱，我打电话是找光虎借钱的。”一块疤说：“这好办，国家的科研院所，钱多的是，也许董事长头脑发热，捐款建座学校也是正常的事。”光龙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热，就同意跟他见董事长了。
　　一块疤带着光龙往山里走去。这里是一条窄窄的石子路，偶尔见到几幢矮矮的红房子藏在山林中。他们走到一个很深的山洼沟里，见到一个不太高的门楼子，门边站着两个保安。当他们走近门口，两个保安一个立正。光龙一惊，望到保安敬了一个不太正规的军礼。光龙只好点点头。他们进了门楼，里面灯光闪烁，房子又大又深，好像一眼见不到底。光龙晓得这是一个山洞，经过一条通道，里面几个大门，其中中间的大门半掩着。他推门进去，是一个五光十色的大厅。四面红墙上爬满了青藤，地上铺着红地毯，顶棚是五颜六色的灯光，眼前摆有几排椅子，上面一个高高的平台。这里好像是一个小会场，上面是主席台一样。平台上只有一张老板椅子，椅子上铺有一张虎皮。光龙看到这一切，立即开始心惊肉跳，他想到大山里的土匪才是这样装扮。一块疤叫他坐下，便上了台阶，推开平台左边的小门进去了。
　　
　　过了一小会，一块疤同一位漂亮的小姐陪着一个人走出来。这人穿着一套呢子军装，十分威武，简直就是一位大将军，外型上很像光虎，只是戴着一副墨镜。由于隔得比较远，一下子难以判断。一块疤介绍说：“大哥，这就是我们董事长。”光龙一听，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那董事长拍拍手说：“哦，好，好，坐，坐吧。”说着自己坐在那张虎皮椅子上又说：“早就听光虎说了，邵先生为人正直，又能吃苦耐劳，令人敬佩，今日见面，幸会，幸会啊。”光龙坐下来心想，别看他长得像光虎，可声音不对，说话嗓子哑哑的，好像经扩音机里放出来的。便说：“董事长，本来我是来找光虎的，没想到惊动了您董事长大人。”董事长说：“哦，你急着找光虎，有什么事吧？”一块疤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董事长又拍拍手说：“哎哟，好事嘛。栽树育人，这是大好事嘛。请问要多少钱？”光龙说：“实在不好意思，要九万。”董事长说：“哦，就九万，那我给你一个整数，十万怎么样？”
　　光龙万万没想到，这么困难、一直搅得自己走投无路的大事，经他这么一句话就解决了。便站起来向董事长深深鞠躬说：“谢谢董事长，太感谢了。”董事长仰头哈哈一乐，说：“哈哈哈，谢我，怎么谢我？邵先生，我还有事求你呢！”光龙一惊，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董事长站起身来，在台上来回踱步，说：“邵先生，你也看到了吧，这里是什么地方，高科技部门啊！科学的东西来不得半点的虚假，对吧？像邵大哥这样为人诚实、忠诚厚道、善良又能吃得苦的人，我们是多么需要这样的人啊！”光龙万万没想到科研部门还能需要他这样的人。便说：“董事长，你那十万块钱，是解决了我多少天做梦都想解决的大问题，我真的感谢不尽。俗话说，吃人酒饭，与人担担，拿人一口，报人一斗。如果这里有适合我这种人做的事情，我愿克服一切困难，尽心做好。”
　　董事长又拍拍手笑了，说：“哈哈，好，好啊！我看你当我们科研新产品的推销员，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光龙不解地问：“推销员是要干些什么事？”董事长认真地说：“推销员嘛，现在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讲究营销。大学里营销专业就是新开设的，对吧。有句话说出来，不知邵先生可听得进去？”光龙说：“董事长请讲。”董事长说：“现在市场太不规范了，电视里的广告，大街小巷满天飞的促销传单，奸商的大甩卖、大出血、跳楼价，真是五花八门，把今天的市场搅成了一锅糊啊。”这番话说得光龙心服口服，连连点头。董事长继续说：“可是，国家花了那么大的成本，制造出造福人类的产品反而没有人相信了，这就需要有一帮子炼就过得硬的、能顺应现在市场的营销员，来推销我们的高科技产品！”光龙说：“我文化水平不高，能胜任这项工作吗？”董事长说：“我看能，我们这里推销员分几个等级，一种是懂得科学产品原理的，那是向国家大机关推销；一种中层人员向大款老板们做工作的；还有就是向基层老百姓、街道市场的。”光龙一想说：“我是来自基层，可向老百姓做推销工作难吧？”董事长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说：“这种事讲难又不难，讲不难也难，简单的说是一要眼力，二要胆大，三要嘴巴甜，四要脸皮厚，五要手脚快，六要舍得一身筋骨皮肉，起五更爬半夜，顶风冒雨，还要严格遵守科研技术的机密不能向外泄露，也不准向家中打电话，更不准同任何人来往……”光龙也站起来说：“董事长，你讲这些并不难，只要你们科研产品是真的，那我们推销起来就好说，嘴里甜，没人嫌，上山就得砍柴，下河就得脱鞋嘛。”董事长听出他的门道，便向台口走去道：“邵先生，因为现在的市场被一些见利忘义的人搞乱了，我们为了顺着市场路子走出现在营销的新路子，也就是讲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该人的时候是人，该鬼的时候要鬼呢。”光龙十分开窍地说：“这我更懂了，这叫卖什么吆喝什么，装什么也就要像什么。你喝了西河水，要变西河鱼哟。进了商人这个行业，那可是头脑是宝库，舌头是钥匙，眼睛是勇士，手段是财富。那就得见了先生说书，见了屠户说猪嘛。”
　　董事长仰头哈哈大笑，连连拍手说：“哈哈哈，好，邵先生还没喝迷魂汤，转眼变了腔，前途无量啊。来，请邵先生先到我们的培训基地去培训几个月，改变一下你的身份，让邵先生签合同吧。”一块疤拉开办公桌上的抽屉，拿出一份合同书递给邵光龙。光龙在看合同书的时候，董事长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说：“邵先生，我们对你是有信心的，这是十万块的支票，算是先付了你的工资吧。”
　　
　　第二天，一块疤带着邵光龙下山到银行办理了汇款手续，并同李常有通了电话，等光龙确切知道款已到达，县教委同意卧龙山小学更名为“光龙小学”。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光龙二话没说，参加了这里的营销培训班。他暗下决心，做个合格的营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