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外传》【十一】

【第11章】醉生梦死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从景碑亭中疾飞而出，又轻轻地落在南宫玉的面前。
黑衣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正是气宇轩昂的花落泪。
南宫玉望着花落泪，苦笑道：“花二哥，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重逢。”
花落泪着南宫玉的肩膀，大笑道：“三弟生气了吗？这莫氏兄弟的断魂索，也是在兵器谱里名列第十二的凶器，凶险莫测。我怕三弟有个闪失，故先出手，抢走了三弟过把瘾的机会。”
南宫玉苦笑道：“是有点不过瘾。不过，话说回来，若无二哥出手，我还不知怎样呢？又怎么会生气呢？”
花落泪却忽然轻声道：“三弟也不用掩饰了。现在，你身后的这两位，就给你自己处理了！”
南宫玉闻言一怔：“身后两位？”急忙转身，果然在自己身后，站着两个人。又是两个奇怪的人。两个长相与穿着都一模一样的中年人。
两人俱穿着与荷叶一样颜色的衣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一个醉眼朦胧，腰间系着一只酒葫芦，而另一个却是睡眼惺忪，腋下还夹着一个雪白的玉枕。
南宫玉看得暗暗好笑，随即抱拳道：“两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就是醉生梦死兄弟，孔不醉与孔无梦吧？刚才，我怎么没看到两位？难道刚才，两位在荷池里睡着了吗？”
孔不醉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拧开葫芦盖子，仰头往嘴里灌了一通，然后，又拧上了葫芦盖子，擦了擦嘴道：“难道是我听错了不？三公子，你怎么会叫得出我哥俩的名字？”
孔无梦举着玉枕伸了个懒腰道：“我现在是在做梦吗？大哥，这小子竟然直呼我俩的名字！”
南宫玉摇失笑道：“一个唯恐不醉，一个唯恐无梦，这样醉生梦死的哥俩，倒也少见！”
“醉乡路稳宜頻至，他处不堪行！”孔不醉话音刚落，突地张口，喷出了一股酒箭，直射向南宫玉。
却见南宫玉子骤然跃起，急旋……
一股酒箭便全都喷在桥面，溅起一缕青烟。
孔不醉只觉自己的身四周，俱是南宫玉旋转的白影。
酒箭依旧连连喷射，可惜，却拿不准了目标。
一时之间，孔不醉的身影，已经被青烟环绕，罩住。
酒是穿肠毒药，在此刻，有了最恰当的表现。
蓦地，在旋转的白影中，猛地飞出了一抹火红！
没等孔不醉应过来，酒葫芦忽地脱手，竟被这一抹耀眼的火红卷了去！
弥漫的青烟，也立时被一卷而散。
“怒鞭？”孔不醉喃喃自语，望着收鞭而立，握着自己酒葫芦的南宫玉，怔怔地似痴了一般。
“也是醒酒鞭。醉生堂堂主，该醒醒了！”南宫玉冷哼一声，又将酒葫芦扔还给了孔不醉。
“人生俱是梦，何况是江湖！醒即是梦，梦也是醒。”一旁的孔无梦，忽然一声大喝，手中玉枕猛地出手，朝着南宫玉的头部，急旋飞出。
南宫玉一低头，玉枕便擦着南宫玉的头皮，“嗖”地飞了过去，一转眼，又“嗖”地折了回来！
南宫玉只得再低头，玉枕便又擦着南宫玉头的皮，飞回了孔无梦的手中。
“赐君一枕，送君一梦！阁下为何不收？”孔无梦冷笑道。
“一入梦，即是死。所谓梦死堂，便是这个道理吧？”南宫玉亦冷冷道。
“阁下还算识时务，是否，还要……”孔无梦又是一声冷笑，面上俱是得意之色。
“那，阁下得问问我的这条怒鞭了。”不知何时，火红的怒鞭又握在了南宫玉的手中。
孔无梦面色顿变，玉枕在手中一转，再次飞出。
“无梦堂堂主休息片刻，让我来！”忽然，一个透着寒意的声音，从孔无梦的身后传来。
骤闻此声，孔无梦的面色又是一变，变得惶恐起来，忙低下头，垂手退到了小桥边。
孔不醉的反应也是如此，骤闻此声，急忙惶惶恐恐地垂手退到了小桥的另一边，与孔无梦面对面地垂首站着。
南宫玉不由一怔，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第12章】大怒的鞭子
蒙面黑衣人的一双手，长满了黑茸茸的汗毛，如同一对恶鬼的爪子。
这双鬼爪似的手中，正紧握着一把横在胸前的雪亮长刀——武士刀！
“这是渡边四鬼中的鬼手堂主渡边行野，极其凶狠残忍，三弟小心了！”立在南宫玉身后的花落泪，低声道。
南宫玉默默地点了点头，双目中，渐渐地燃起了一股森冷的杀气。
“横野君是被阁下所杀的么？”渡边行野沉声问道。
“不错！”南宫玉冷哼道。
“那，就请阁下抵命吧！”渡边行野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武士刀。
“三位不妨一起来，免得醉生梦死兄弟在边上闲着！”南宫玉低凝视着手中的怒鞭，看也不看前面的三人。
“阁下好狂的口气！”渡边行野怒喝一声，双手将武士刀举过了顶，如饿虎般向南宫玉扑过来！
“蓬！”“蓬！”与此同时，荷池中忽然冲起两股两柱，柱中，也是两个举着武士刀的黑衣人，从水中一跃而出，刀头指着南宫玉，亦同时横飞过来。
而孔不醉与孔无梦也不闲着，酒葫芦和玉枕，齐如离弦之箭，齐向南宫玉飞射而来！
“很好，很好！”南宫玉怒极大笑，在大笑声中，身子忽然拔地而起，如同一股白色的飓风，直卷向桥上众人的头顶之上。
同时，一条火红的长鞭亦似勃然大怒，以风卷残云的气势，骤然飞卷而出！
“当！当！！当！！！……”随着一连串的兵器猛撞声，酒葫芦，玉枕，以及三把武士刀，竟一齐被这条勃然大怒的鞭子席卷而起，又分飞四处，皆没入了荷池中。
鞭子依然没有停止怒杀，仍如一股血红的龙卷风，分别向桥上众人的脖子飞卷而去！
于是，桥上五人的脖子，皆被怒鞭分别一一卷住，收紧，直到硬生生地拗断！五颗人头先后一一蹦起，滚落，滚在玲珑的小桥上。
渡边行野无头的身子，却依然在前冲，直冲到花落泪的面前，才砰然倒地，倒在花落泪的脚下，无头的脖子断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孔不醉兄弟二人的无头身子依然站着，脖子中血柱冲天，过了半晌，也才分别砰然倒下。
那两个从荷池中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则糊里糊涂地做了一对无头鬼，又掉回了荷池中。
犹在旋转的白色飓风渐渐收止，牵着火红的愤怒长鞭，落回了桥面上。
望着此刻杀红了眼的南宫玉，花落泪不由脱口赞道：“好一根怒鞭！好一个拼命三公子！！痛快！痛快！！哈哈……”
南宫玉低头看着手中火红的怒鞭，蓦地一叹，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以杀止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等到消灭了地狱门，我再到佛祖面前赎罪。”
花落泪道：“三弟也不要多想，为除魔而开的杀戒，佛祖会理解的。”
南宫玉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不远处，隐隐约约地，又传来一阵琴声。这琴声，并不似秦小昭的幽怨，而是极其的杂乱无韵。
南宫玉面色顿变，遂凝神静听了起来，渐渐地听出这杂乱的琴声，依稀似自迎薰阁的方向传来。

【第13章】断魂令
迎薰阁里，真的有位女子在弹琴，不过，弹琴的女子，虽然也身着红衣，却面敷浓妆，眼露妖艳，显然不是秦小昭。
在这妖艳的红衣女子身后，立着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眉目间却带些轻浮之色的中年蓝衫书生。
“好了，不学了！中原的瑶琴，一点也不好玩！！”红衣女子忽然将琴往前一推，猛地站了起来。
蓝衫书生笑道：“本来就不好玩。真正能弹好琴的，也就只有地狱夫人。副门主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副门主？岂非这红衣女子，就是绝情堂堂主，也就是地狱门副门主，平川美子？
平川美子幽幽一叹，道：“可惜，地狱夫人的红琴，已经被大哥毁了。而地狱夫人也……”说到这儿，平川美子又停住不语了。
蓝衫书生亦叹道：“所以，副门主想学会弹琴，让门主移琴而息怒？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如同火上浇油！”
平川美子微愠道：“少假惺惺了！难道你不希望我给门主火上浇油吗？”
蓝衫书生眉头微皱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平川美子不屑道：“担心什么？”
蓝衫书生目注着平川美子道：“我担心副门主你此举，会引火烧身，伤了你自己。”
平川美子怒道：“别再一口一声副门主，听着别扭！”
蓝衫书生笑道：“难道，你想现在就让我叫你门主？”
平川美子忽然幽幽一叹，道：“步堂主，难道你没有看到，那拼命三公子杀到现在，已经杀红眼了吗？十八个堂主，已折十四。纵然我真的做了门主，又有何意义？”
步堂主？岂非就是禽兽堂堂主步石人？
步石人皱眉道：“地狱门的宗旨是一统中原武林，你怎么说出这般丧气之话！莫非你怕了？想退缩了？还是想退出地狱门了？”
平川美子望着步石人道：“这不是退缩，而是急流勇退……”话犹未了，却见步石人望着自己的背后，眉头皱得更紧了，皱得，有些不对劲。
平川美子见状，不禁一怔，急忙转身，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形瘦小，面戴着惨白色骷髅面具的灰衣人，正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自己。
“大……大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平川美子一紧张，说话顿时结巴了起来。
灰衣冷哼一声道：“在你心目中，还有我这大哥？”
此时，步石人急忙前一步，双膝跪地，俯身行礼道：“参见门主！”
这身形瘦小的灰衣人，居然就是平川一郎！
平川一郎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步石人一眼，刀子般锋利的目光，只停在平川美子浓妆艳抹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对这门主之位，渴求已久了？”
“小妹不过一介女流，怎敢……怎敢生这非分之想！”平川美子花容失色道。
平川一郎一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块乌黑锃亮的三角状令牌，转身对依旧跪在地上的步石人道：“起来吧，步堂主。接下这断魂令，杀了她，副门主之位，从此便是你的了！”
步石人缓缓站起，依旧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接过断魂令道：“属下遵命！”
平川美子大惊道：“大哥！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子！”
平川一郎冷冷道：“身为绝情堂堂主，却从未绝过儿女私情，怎能成大事？地狱门留你何用？！”说罢，平川一郎依然保持着抱臂的姿势，身子斜斜飞出，如一缕灰烟，飘然而去。

【第14章】禽兽绝情
“恭送门主！”步石人在说话的时候，依然低着头，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断魂令。
平川美子望着面前似变了个人的步石人，颤声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步郎，你……你真要杀我吗？”
步石人将断魂令往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放入怀中，依旧头也不抬地道：“平川美子，难道，你忘了我的江湖名号了吗？”
平川美子咬牙道：“难道，你……你真的是禽兽？”
步石人猛地抬头，本来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竟然一下子变得阴冷如鹫。
平川美子惊道：“你……你真敢！”
步石人狞笑道：“为了门主的断魂令，更为了未来的地狱副门主之位，我只好辜负你了！”
平川美子恨声道：“地狱门即将面临瓦解，纵然你当了门主，又有什么意义？！”
步石人冷笑道：“妇人之见！难道，就不能东山再起？”
平川美子蓦地上前一步，一把紧紧地抓住步石人的双手，嘶声道：“步郎，步郎！快点醒醒吧……”
步石人无动于衷，双袖中突然寒光乍现，两把雪亮的短刀，同时从袖中急射而出，俱射入了平川美子的小腹中，直没至柄。
平川美子满头冷汗涔涔而下，一双凄绝的眼睛怒瞪着步石人，嘎声道：“步石人！你……你真的不是人！白白……白白费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
步石人冷笑道：“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说罢，将平川美子小腹里的两把短刀猛地拔出！霎时，鲜血如箭，狂射而出，把步石人一身蓝衫，溅得血迹斑斑！
平川美子惨呼一声，两眼翻白，扑倒在步石人的脚下。
步石人俯下身子，将双刀上的血迹，往平川美子的身上擦了擦，然后，缓缓站起，双袖微抖，手中的两把短刀，又飞快地隐入了袖中。
步石人望着地上的平川美子，竟然长叹了一声，幽幽道：“美子，我如果不做禽兽，又怎能光大地狱门呢？”
“可惜阁下，连禽兽都不如！”忽然，步石人的后，竟也有人长叹了一声。
步石人猛然回头，只见南宫玉目如冷电，正冷冷地逼视着自己，垂着的左臂，绕着赤红如血的怒鞭。
“三公子？你终于来了！”步石人缓缓地转过身来，却低着头，语气平静地道。
南宫玉冷冷道：“步堂主的袖中刀，竟然是用来杀自己心爱女人的！传到江湖，只怕……”
步石人依旧低着头道：“只怕三公子今天，是没有机会出这迎熏阁了！”
“是么？”南宫玉忽然抬起左臂，怒鞭亦随之骤然飞出，伸得笔直，直指步石人，鞭梢距步石人的眼睛，不到半寸。

【第15章】炼狱之火
步石人头也不抬，缓缓道：“三公子这一路，几乎对地狱门的十八堂主赶尽杀绝，三公子这么做，是为了地狱夫人吗？”
南宫玉眼角微微跳了一下，眸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随即一闪而逝，恢复了平静，冷冷道：“这个，无须阁下关心。”
步石人终于慢慢抬起头来，注视着对准着自己的怒鞭道：“我知道。如果三公子是为了她，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回去吧，你绝不是门主的对手！现在及时回头，我可以网开一面，留你一条生路。”
南宫玉冷笑道：“门主也是人，既是人，又有何惧哉？而你，是人不是人？”
步石人居然面不改色地道：“三公子，你不要图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把自己推进地狱！”
南宫玉大笑道：“这句话，该是说给阁下自己听才是！”
步石人叹了口气道：“看来，三公子的个性，跟你现在的这根鞭子一样，太直，太烈，在江湖上，三公子的这种性子，实在危险的很……”话音未落，步石人忽然挥起右手，袖中寒光忽闪，短刀又现，贴着怒对着自己的怒鞭，往前直射，射向南宫玉握鞭的左手。
“当！……”巨响中，短刀刀锋竟然急转向上，“夺”地一声，插在阁顶的横梁之上，短刀的刀柄，犹在颤抖不已。
南宫玉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剑——嗜血剑！剑尖微颤，亦指着面前的步石人。
“龙堂主的嗜血剑？”步石人望着南宫玉白布缠绕的右手，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三公子的右手已经伤成这样，还能握剑？”
经过刚才那剧烈的震击，南宫玉本来已割得模糊的右手，伤口俱裂，鲜红的血，渗透了缠在上面的白色衣片。
“亮出你的另一把刀！”南宫玉说话的时候，只觉右手伤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已经透了南宫玉的衣服，南宫玉的眼中，却燃起了一种奇特的光芒，就像炼狱之火，熊熊而烧。
步石人望着南宫玉此刻血红的双眼，望着直指着自己的嗜血剑与怒鞭，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阴冷的眸子里，除了诧异，又添了一分惊恐。
“阁下为中原武林人士，却受倭贼驾驭，跟随着倭贼一起作非为，不觉羞耻么？”说话的，却不是南宫玉，而是在步石人的身后。
步石人大吃一惊，猛然转身，只见花落泪负手而立，正似笑非笑地在看着自己。
“你？你们？你们想一起上么？”步石人眸子里的惊恐之色，又添了几分。
“哼！今天，我要用这把你们龙堂主的嗜血剑，来吸干流在你血管里的罪恶！”南宫玉厉声喝道。
步石人转过身，只见南宫玉双目中的赤红之色更浓了，浓得，简直要喷出火来——炼狱之火！而握在左手中的怒鞭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寒光流闪的嗜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