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外传》【十二】

【第16章】生死莫测愁欲狂
步石人一咬牙，忽然纵身一跃，身子拔地而起，直冲阁顶。骤一伸手，便拔出了那把插在横梁上的短刀。落下时一个鹞子翻身，“呼”地一声，如同鹞子般掠出了迎薰阁。掠出的同时，两道寒光激射分飞，分别飞射向站在阁中的南宫玉与花落泪。
“当！……”“当！……”金属相击的巨响中，两把短刀先后偏转了刀头，“夺！……”“夺！……”两声，皆钉上了边上的柱子！两把短刀的刀身上，竟都钉着一把犹在颤动的小弯刀。原来，两把短刀的刀身，已经皆被穿透，被这两把小小的弯刀穿透，钉上了柱子！
南宫玉刚欲追出，花落泪立时喝止道：“三弟莫追，他，走不远的！”
果然，随着一声惨呼，步石人又“呼”地飞回了阁内，不，确切地说，是被扔回了阁内，“砰”地一声，仰面重重地砸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南宫玉不解地望向花落泪，却见花落泪含笑不语。南宫玉刚欲开口再问，眼前蓦觉黑影忽闪，一个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此人白须飘飘，立如标枪，竟是“九幽阎王”司徒绝。
“三绝恩师？！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南宫玉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司徒绝拍了拍南宫玉的肩，看了看南宫玉被撕得破烂的前胸，又看了看南宫玉白布缠绕的右手，哽声道：“玉儿，你……你没事吧？”
南宫玉傲然道：“三绝恩师，你的玉儿是打不倒的！先说说恩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吧。”
司徒绝赞许地点了点道：“此事说来话长，结束此案以后，再与你细说。消灭地狱门，已经屈指可待。如今之计，就是尽快找到平川一郎。”说罢，低头对着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步石人，沉声道：“步堂主，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的门主平川一郎，究竟在哪里？”
步石人吃力地道：“如果……如果我说了，司徒大人你……你会对我从轻发落吗？”
司徒绝点头道：“我不是说了吗，一切，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步石人沉默了片刻，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望春楼……”
“望春楼？”南宫玉忽然一个箭步冲到步石人面前，俯身瞪着步石，一字字道：“那，地狱夫人呢？也在望春楼上么？”
步石人一接触到南宫玉冒火的赤红双眼，心头一颤，呐呐道：“这……这个……”
南宫玉猛地一把揪住步石人的前胸衣襟，左手嗜血剑紧贴着步石人的脖颈，厉声道：“快说！地狱夫人是不是身遭不测了？”
步石人瞪着几乎要切入自己脖颈的嗜血剑，似被吓呆了，竟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司徒绝在旁叹道：“算了，玉儿。水已将落，石也将出。别问了。”
南宫玉终于放开手，缓缓直起身子，血红的眸子里，织着痛苦，急怒，忧烦的复杂情绪。
立在一边的花落泪，见此情状，亦不由一声轻叹，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南宫玉沉默了片刻，望着瘫在地上的步石人，又喃喃自语道：“是啊，水已将落，石也将出，还留你何用呢？”蓦然挥剑，手起，剑落，步石人的一颗人头，便如西瓜般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依旧是目瞪口呆的神情，似乎至死也没想到，自己竟落得这个下场。
司徒绝见状，又是一叹，不再说什么。
又一起沉默了半晌，南宫玉三人终于离开了迎薰阁，往望春楼方向走去。
三人刚离开不久，一个灰色的人影如同鬼魅般飘入了迎薰阁内……
夜色深沉。
望春楼里，却灯火通明。
平川一郎负手站在灯光下的一个阴影里，臂间抱着一把武士刀，正在凝神沉思，眉间，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忽然，平川一郎脚下的阴影开始晃动起来。

【第17章】乱心的玉臂
平川一郎地仰起头来，面露不耐地喝道：“贱人，动什么！你的三公子马上就来了，再忍耐一会儿，拉你的三公子一起下地狱吧！”
在平川一郎的头顶上方，悬挂着一只网状的袋子，袋子里，竟然装着一个红衣女子，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宫玉此时牵挂担心的，地狱门的地狱夫人秦小昭。此刻，秦小昭的双目中，装满了愤怒与忧急，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能做的，只有怒瞪着平川一郎。
平川一郎蓦地举起武士刀，指着秦小昭道：“你以为，我的十八堂没了，我的地狱门，就也随之灭了吗？你想错了！地狱十八堂，只是我实现一统中原武林的一个阶梯而已！十八个堂主，除了我，美子，和渡边四君，其余，皆是兵器谱的人！我要让兵器谱上的人互相残杀，而我，只需做个得利的渔翁，钓誉西湖，美哉，快哉！哈哈……”说罢，平川一郎仰面大笑，神情之间，得意之极。
秦小昭气得身子直颤，于是，平川一郎脚下的阴影，又随之剧烈晃动起来……
此刻，南宫玉三人正站在望春楼下。
南宫玉望着灯火通明的楼上，心急如焚，转身对司徒绝道：“恩师，我想一个人去，你们俩留在楼下静观其变，如何？”
司徒绝皱眉道：“楼上一定设了不少机关，还是我去吧。”
“不！”南宫玉急道，“我不想让恩师替我冒险，花二哥，你与恩师在楼下等我！”说罢，不容司徒绝与花落泪再说话，便纵身一跃，掠上了望春楼。
这时，楼上本来通明的灯火，忽然灭了。一起灭了。就在南宫玉跃上楼的一霎那，所有的灯火，一下子，一起全都灭了。
难道，是忽至的风，将楼上的灯火一齐吹灭的么？那，又怎么会没有风声呢？
莫非是刀风？可是，又有谁，能挥出如此诡异无声的一刀？而且，就挥了这无声的一刀，便将楼上的灯火，一齐挥灭？
莫非，是平川一郎挥出的这一刀？
莫非，平川一郎已经算准了南宫玉此时会来？
在灰暗的夜色中，南宫玉站着未动，静静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蓦地，一道旋转的白影，从暗处飞射而出，直奔南宫玉。
怒鞭骤卷，“啪”地一声，白影应声而落。南宫玉俯身一看，心不由猛地一跳！这暗中飞来的白影，竟然，是一只人的手臂。
手臂洁白如玉，五指纤秀细长，分明，是一只女人的手臂！断臂，平如刀切，血迹犹湿，显然，是刚刚被一刀砍下来的。
“难道，秦小昭已经……？”站在黑暗中的南宫玉，顿时心乱如麻。
正思忖间，又是一道白影从暗处飞旋而来……
“啪……”怒鞭再卷，白影落下，赫然又是一只手臂！在这一只手臂，居然还被人用刀刻了字！刻了七个凝着鲜血的字：叛地狱者，杀无赦！

【第19章】千丝情网袋
“你？你……你就是地狱门主平川一郎？”南宫玉大吃一惊，简直有点不可置信。
平川一郎仰面大笑道：“不错！三公子有疑问吗？”
南宫玉皱眉道：“为什么是你？你……你不是在风云客栈里，已经化为一滩血水了吗？”
平川一郎笑道：“那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而已！我才是风云客栈真正的老板！”
南宫玉疑惑道：“那……那个龙覆雨，又是怎么一回事？”
平川一郎面露不屑地道：“龙覆雨？他不过只是我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此人太贪，为了名利，什么都做得出来。落到了你们手里，也是活该！”
南宫玉又道：“那，司徒全家的灭门血案，也都是你的杰作了？”
平川一郎昂首道：“地狱门的宗旨，是要一统中原武林，灭尽兵器谱上的武林人士。而司徒绝的阎王笔，在兵器谱排行第一，自是当诛了！”
南宫玉忍怒道：“那，毒杀司徒全家的紫毒粉，可有解药？”
“没有。”平川一郎回答得很干脆。
南宫玉怔住。只觉一颗心，一下子如同沉入了冰窟。
平川一郎见状，大笑道：“原来三公子，还是一个重情之人，这么一路杀来，就是为了司徒才女取解药，恢复她的花容月貌？”
“今天，我要取下你的脑袋，来祭死在你手下的诸多冤魂！”南宫玉怒鞭骤举，伸展如一条笔直的赤蛇，直指平川一郎。
平川一郎面色不改，缓缓道：“难道，三公子今天，就不想见见我的夫人了吗？”
南宫玉怒道：“你把她怎样了？”
平川一郎忽地举起武士刀，往自己的头顶上方一指。
南宫玉猛然抬头，只见平川一郎的头顶上方，悬挂着一只与刚才门口罩下的一个形状的黑色大网袋。在这只黑色的大网袋中，装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这红衣女子神情悲戚，泪眼盈盈，正是让南宫玉牵挂又乱心的秦小昭。
“小昭？你……你没事吧？”南宫玉看的心如刀绞，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不能说话的小昭，只是拼命摇头，目中的泪终于滚出，纷落如雨。
南宫玉不忍再看，怒瞪着平川一郎道：“你……你究竟把她怎样了？”
平川一郎淡淡道：“没怎么，只不过她的嘴巴不太听话，所以我……”
南宫玉急道：“所以你把她怎样了？”
平川一郎依旧淡淡道：“所以我，就废了她的武功，割了她的舌头！”
南宫玉脑中顿时“轰”地炸开了！怒鞭一颤，便往平川一郎当头卷去！
“篷！……”南宫玉只觉眼前一黑，一下便被一个当头落下的黑色大网袋给罩住，脚下袋口骤然收紧，身子“呼”地一声给吊了去！
南宫玉在网袋中拔剑狂劈，却只劈出一串串的火星。
平川一郎大笑道：“此袋名唤千丝情网袋，乃千缕情丝所织，凭你手中的嗜血剑，是万万斩不断的！”
南宫玉对平川一郎怒目而瞪，却又无可奈何。

【第20章】魂断望春楼
平川一郎又举刀往上一指道：“再请三公子抬头看看，是什么东西把你拉去的？”
南宫玉依言抬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这只吊起南宫玉的千丝情网袋的袋口，竟然握在一只已经枯槁干瘪的手里。这只枯槁干瘪的手，分明是一只死人的手！
南宫玉再看秦小昭的头顶上方，也同样如此。
一只死人的手，怎么会拉得起装着人的千丝情网袋？
平川一郎傲然昂首道：“佛有千手观音，我有千手夺命！恭喜二位，终于可以到地狱里去做夫妻了！哈哈……”平川一郎仰面大笑，得意之极。
“千手？”困在网袋里的南宫玉，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想起在少林寺前的那片密林里，被砍去手臂的金钱帮那些的尸体来，莫非，他们的手臂，皆成了平川一郎设伏的工具？
千手？在这望春楼里，究竟还着多少只可以随时抛下千丝情网袋的残臂断手？
平川一郎正仰面大笑，蓦觉眼前寒光一闪……
“当！……”一把从门外射进的弯刀，被平川一郎挥刀击落。
“原来，排行兵器谱第四的回头弯刀，也不过如此……”平川一郎话音未落，眼前又是寒光忽闪……
再挥刀，这第二把弯刀，居然“嗖”地又飞了回去。平川一郎刚收刀，那弯刀又飞了过来……
如此几番折腾，平川一郎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淋漓。
门外的花落泪似也累了，弯刀收回后，终于停止了发射。
平川一郎松了口气道：“花公子的回头弯刀，怎么都是这一招？”
门外的花落泪道：“只要能杀人，一招，足矣！”
平川一郎大笑道：“可是你折腾到现在，还没有伤到我一点皮毛！”
门外的花落泪道：“门主莫笑，杀人的这一招，又来了！”话音刚落，寒光再闪，直奔平川一郎的咽喉！
平川一郎急忙横刀护喉……
“当！……”疾飞而来的弯刀，正好击在平川一郎横遮咽喉的武士刀刀身上。
这一次，弯刀并未回头，也没有落地。
平川一郎的武士刀，也没有收回，依旧横在咽喉。
平川一郎却双目凸出，喉中“格格”作响，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花落泪的弯刀，已经穿透了平川一郎的武士刀，直没至柄，插进了平川一郎的咽喉！
怒瞪着终于出现在门口的花落泪，平川一郎抬起了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拔出了插在他咽喉里的弯刀，放下了武士刀。
弯刀一拔，平川一郎的喉中，立时血箭狂喷！
平川一郎挣扎着再举刀，终未举起，“砰”地一声，刀落，人倒……
……
少林寺外。
司徒雪，天羽禅师，西门痴，秦笙四人，皆立在寺前，望着终于快马归来的南宫玉等人。
南宫玉跳下马，背着终于摆脱了地狱门的秦小昭，走向依然头戴笠帽，黑纱遮面的司徒雪。

【第21章】情深缘续
“雪妹，我……”面对着黑纱遮面的司徒雪，南宫玉心中难过之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徒雪哽声道：“玉哥，我不奢望什么解药，只要你能平安归来，我心，足矣！”
这时，南宫玉背上的秦小昭，忽然一阵挣扎。
南宫玉连忙俯身将秦小昭放下。
盘坐地上的秦小昭，探手入怀，掏出了一只透明的玻璃小瓶子。瓶子中，装着白色的粉末。
“这？”南宫玉不由一怔。
秦小昭一把拉过南宫玉的手，在南宫玉的手心里，用手指使劲地划写了两个字。
“解药？小昭，你……你说这……这就是紫毒粉的解药？”南宫玉又惊又喜。
秦小昭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朝司徒雪看了看，放开了南宫玉的手。
站在一旁的秦笙，见到秦小昭这奇怪的举动，心头大震，一把拉住南宫玉道：“昭儿她……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南宫玉神情一黯，低头轻叹道：“小昭她……她今生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说罢，南宫玉难过得低下了头，目中已是泪光闪动。
“啊！……”秦笙怔住，顿时老泪纵横。
这时，司徒雪走到秦小昭面前，蹲下身来，黑纱里的一双眼睛，注视着秦小昭，柔声道：“小昭，你放心，玉哥认识你在先，我……我要让你俩先完婚，我……我宁愿做小……”说罢，含羞垂下来。
秦小昭身子一颤，猛然抬头，目中，顿时泪如雨下……
“这……？”南宫玉怔住，望望司徒绝。司徒绝只是朝他含笑点头。再看西门痴，亦是如此。
“阿弥陀佛！缘虽孽缘，终得圆满，善哉，善哉！”天羽禅师高诵着佛号，转身走进了寺中。
秦笙紧握着南宫玉的手道：“只是……只是昭儿她……”
南宫玉含泪道：“秦前辈放心。我和雪妹，一定会照顾好小昭的！”
“怎么还叫秦前辈？”忽然，南宫玉的身后，有人大声道。
南宫玉猛然转身，只觉眼前一片耀目的金黄。原来，是身披黄袍的上官逸尘。
花落泪笑道：“上官大哥，你倒来的正是时候！”
上官逸尘大笑道：“长安三公子，怎么可以少了我这个大哥！”
南宫玉闻言，豪气顿生，不禁破涕为笑，遂转头望着花落泪道：“只是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花二哥的真正身份。”
司徒绝在旁道：“花公子乃朝中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也是圣上密派的钦差大臣……”
“哦！”南宫玉恍然，随即向花落泪抱拳道：“失敬，失敬了！”
花落泪含笑回抱一拳道：“三弟，见外，见外了！”
西门痴在旁大笑道：“一个是金钱帮帮主，一个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一个是拼命三郎。长安三公子如此了得，江湖上谁人能敌！”
上官逸尘笑道：“看来，我这大哥，当得好生荣幸哦！”
众人不由皆大笑。气氛终于缓和了许多。
此刻，南宫玉只觉中豪气干云，遂与司徒雪一起蹲在秦小昭面前，凝视着秦小昭道：“小昭，今后你虽不能行走，也不能说话，但是，我一定要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快快乐乐！从今往后，我和雪妹，就是你的双脚，你的声音！”
司徒雪在旁默默点了点头。
秦小昭望着面前真流露的南宫玉和司徒雪，目中的泪又无声地缓缓滑落，挂满了双颊。
现在，秦小昭这无声的泪，俱是幸福的泪。

【上部《江湖血》完】

【注：《飞刀外传》下部《仙魔决》同样精彩，请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