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外传》【七】

【第五卷】幽怨的瑶琴

【第1章】凶剑
司徒绝话音刚落，花落泪忽然身如离弦之矢，飞快地直射门外而去！
龙覆雨的脸，愈加惨白如纸：“大概，事情就是这样吧？”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股一紫黑色血水，龙覆雨又道：“南宫公子，请用嗜血剑点一下地上的这一股紫血。”
南宫玉虽然未解龙覆雨的用意，但还是用手中的嗜血剑，点向了地上的那一股紫黑色血水。
当嗜血剑的剑尖浸到地上的紫黑色血水里时，地上的紫黑色血水就像遇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竟然从四周纷纷向嗜血剑汇聚而来。
不消片刻，地上的紫黑色血水，便被南宫玉手中的嗜血剑吸得干干净净。
“真神了！怪不得这把剑要叫嗜血剑，真的是嗜血如渴。”南宫玉惊叹道。
司徒绝道：“剑是好剑，不过，杀气太重，是一把不吉的凶剑！”司徒绝忽然抬笔，闪电般地封了龙覆雨身上几处大穴。
龙覆雨未及张口，便晕了过去。
司徒绝用铁笔挑出了穿透了龙覆雨一只手掌，并扎进了龙覆雨大腿中的那根大铁钩。
捆在龙覆雨的那根细长鱼线，一下子随之散开，落在地上。
司徒绝弯身拾起另一端的鱼线线头，塞入了铁笔的笔尖中。于是，这根细长的鱼线，又奇迹般地哧溜溜钻入了铁笔中。
南宫玉不觉看呆了。
这时，刚才出去的花落泪忽似旋风中的飞鹰，又从门外直飞而入。
“花公子，外面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司徒绝问道。
花落泪摇了摇头。
司徒绝转头向南宫玉道：“玉儿，雪儿现在，安顿在何处？状况怎样？”
一提起司徒雪，南宫玉的神情立刻一黯，低头道：“雪妹现在在少林寺的天羽禅师那里，经过天羽禅师的内力逼毒，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她的面容……”
司徒绝听罢，亦不由黯然神伤。
沉默了片刻，司徒绝道：“不如这样，我与花公子一起，先将龙覆雨押回衙内提审。玉儿你，就先到少林寺去。”说话的时候，司徒绝已经解下了穿在龙覆雨的龙鳞护心甲，递与南宫玉，“这件龙鳞护心甲，就还给天羽禅师。我和花公子完事之后，再一起到少林寺中，和玉儿会合。花公子以为如何？”
“就依司徒前辈所言。”花落泪点头道，“这风云客栈，如今诡异莫测，凶多吉少，已非久留之地。”
于是，三人便分为两路，连夜离开了风云客栈。
数日之后。南宫玉心念司徒雪的安危，一骑白色快马日夜兼程。
不觉间，天色又黑了。
南宫玉觉得身下坐骑行速已慢，显然已经是体力不支。南宫玉便下来牵着白马步行，想找一个歇脚的地方。
前面，是一片树林。
逢林莫入。
可是，南宫玉全然不顾这江湖忌讳，径自牵着白马，慢慢走进了树林……

【第2章】满地伤
走了一段，找到了一处杂草茂盛的地方，南宫玉将白马拴好，便倚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闭着双目，静静地养起神来。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笼罩在夜色里的树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咚，咚，咚……”迷迷糊糊中，南宫玉的耳中，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几声微弱的琴声。
琴声虽然极其轻微，但是，却幽怨如哭！琴声如哭，人呢？是不是也在哭？
难道弹琴的，是个闺中的怨妇？不然，这琴声，怎会弹得如此幽怨？如此哀戚？
这幽怨哀戚的琴声，虽然极其微弱，但在南宫玉听来，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难道，竟是她？”南宫玉猛然惊醒，立刻翻身跃起。
可惜，那微弱的幽怨琴声，此刻却又听不到了。
树林中，寂静依旧。死一般的寂静，弥漫着说不出的诡异。
“难道，刚才的琴声，是我梦里的幻听不成？不会吧？……”南宫玉坐不住了，又牵着白马坐骑，慢慢地，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惨淡的月光，穿过林中枝叶的缝隙，洒在林间，班班驳驳，如同给林间的地面划上了纵横密布的伤痕。
才走了几步，南宫玉忽然被脚下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人猛地向前打了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南宫玉急忙转身，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脸朝下，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两条胳膊被齐肩砍断，而其两条断臂，竟然不知去向。
南宫玉抬起脚，将无臂的尸体翻了一个身。
借着细碎惨白的月光，可以看出，死者是个中年男子。
死者的面目表情极其痛苦，似乎是因为被断臂之后，失血过多而死。
南宫玉看得不由倒了一口冷气，但是，仍然牵着白马，慢慢地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林中四周的动静。
才走了几步，南宫玉又发现了一具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尸体，也是被人砍去了双臂，而尸体的两条断臂，也是不知去向。
“真是奇怪，杀了人，还要拿走死人的两条手臂做什么？难道这一个杀人的凶手，竟然是个变态的？”南宫玉的心中不由疑窦从生。就这样，在树林里一直往前走，南宫玉已经遇到了十几具断去双臂、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尸体。
南宫玉有些沉不住了，蓦地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嗜血剑，挑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黑行衣。顿时，耀眼的杏黄直逼南宫玉的双眼。死者的夜行衣里面，竟然穿着杏黄色的衣衫！
“金钱帮？”南宫玉不由大吃了一惊，又一一挑开了其他死者的黑行衣。
这所有的十几具尸体，里面穿的，都是一样的杏黄色衣衫。
“难道，是金钱帮出事了？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杀金钱帮的人？上官大哥也不知上哪了？”南宫玉的眉间，顿时蹙出了一个大疙瘩。
“咚，咚，咚……”就在这时，刚才惊醒南宫玉的那幽怨琴声，又似有似无地在树林里响了起来。
琴声依旧微弱而幽怨，从树林的深处，断断续续地传来。

【第3章】昭君怨
南宫玉翻身上马，得得地缓步前行。越往前走，前面那幽怨的琴声，也就越来越清晰。南宫玉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困难，仿佛承受着精神上一种强大的压力。而南宫玉身下的那匹白马坐骑，竟然也开始越行越慢……
难道，竟是这幽怨琴声的缘故？难道，这白马也懂琴声里幽怨的韵律？终于，白马蓦地一声长嘶，前蹄猛然跃起，竟再也不肯前行半步。随着白马的这声仰天长嘶，那幽怨的琴声，又忽然停了下来。
没等南宫玉下马，一团耀眼的红影便如飞云般飘然而来。
红影，是一个保持着盘坐姿势，平平飞来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的膝上，横着一把红色的瑶琴。刚才那幽怨的琴声，显然就是来自这把红色的瑶琴。如此娴雅若仙的女子，该长得天香国色才是，可这红衣女子，偏偏戴着惨白色的骷髅面具，就像是从地狱中出来到人间索命的使者。
“你……？”南宫玉依然坐在马上，满脸疑惑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红衣女子，“你……你真是小昭？”
“久违了，三公子！”红衣女子冷冷道，“难为你还记挂着我！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红琴仙子秦小昭了。”
“真的是你！那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南宫玉只觉心中一酸，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地狱夫人。”秦小昭一字一顿道。
南宫玉大吃一惊：“地狱夫人？！为什么？难道，你竟嫁给了那个倭贼平川一郎？！”
“什么倭贼？是地狱门主！”秦小昭恨声道，“三公子，你可知道，当年你的逃婚，给我造成的严重后果么？”
南宫玉一怔：“怎么了？”
秦小昭垂头道，“自从你逃婚而去，江湖立刻就流传开来，说我红琴仙子，被三公子不屑一顾，必是有什么见不得的隐疾。”
“谁这么无聊？”南宫玉怒道，“有缘则聚，无缘则散。为何弄得如此复杂？！”
秦小昭低声道：“可是，自从你父亲到我家提亲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属于你三公子了。”
“这？你……你这又是何苦？”南宫玉心头大震，“那……那你，又为何要入地狱门，做什么地狱夫人？”
“三公子嫌弃之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秦小昭抬起头，伸手缓缓摘下了那惨白色的骷髅面具。
随着骷髅面具的缓缓下移，秦小昭的一张脸，便慢慢地露了出来。
一看到秦小昭的脸，南宫玉忽然如遭重击，几乎摔下马来！
展现在南宫玉面前的，本来应该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如今，从这张脸的左眉角到右嘴角，竟被划上了一道长长的刀疤。
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画，被人恶作剧地添上了一条败笔。
“这？这是谁干的？！”南宫玉心头的那份震惊，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是不是那个倭贼？那个地狱门主平川一郎？！”
秦小昭的一双美目中，两行清泪无声地挂了下来：“这，就是我做地狱夫人的原因。”
南宫玉望着秦小昭的脸，一字字道：“你不从他，他就给了你这一刀？是也不是？那，你又怎么会遇上平川一郎这倭贼的呢？”

【第4章】恨无常
“是‘翻云手’龙覆雨。”秦小昭切齿道。
“龙覆雨？”南宫玉顿时又大吃了一惊！此刻，南宫玉的耳中，仿佛又响起了龙覆雨那颤抖的声音——“小的以高价卖给了平川一郎一个正值妙龄的美貌女子，说是未曾开封的货，后来，平川一郎发现上当，就……”
“三公子！你在想什么呢？”秦小昭看着怔怔发呆的南宫玉，不禁有些纳闷。
秦小昭的问话，一下子打断了南宫玉的思绪。“是不是龙覆雨，把你卖给了那个地狱门主平川一郎的？”南宫玉脱口问道。
“三公子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秦小昭有些惊讶。
“这……这是我推测的。‘翻云手’龙覆雨，就是江洋大盗‘嗜血魔蝙’。如今，这龙覆雨已经伏法归案，被我三绝恩师与花二哥带回了衙门提审。”南宫玉道，“小昭，现在，请你先告诉我，以你这等身手，又怎么会落在‘嗜血魔蝙’龙覆雨的手里呢？”
“花二哥？可是那‘回头弯刀’花落泪？”秦小昭疑惑道。
“正是。他和金钱帮主上官逸尘，是我最近结义的两位大哥。”说起花落泪与上官逸尘，南宫玉顿觉豪气干云，“这龙覆雨，花二哥一定会好好收拾他的！”
秦小昭的目光，落向了挂在南宫玉腰间的那把嗜血剑，忽然沉默了。
蓦地，秦小昭又抬手戴上了那惨白的骷髅面具，冷冷道：“别叫我小昭！我现在是地狱夫人，你的上官大哥现在已经是我的死对手，你还对我这么关心做什么？”
南宫玉怔住。
南宫玉没有想到，秦小昭，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变的陌生而冷酷，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红琴仙子的影子。
秦小昭变成今日这样，显然是因为自己当的逃婚所造成的。南宫玉只觉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秦小昭注视着南宫玉，幽幽道：“三公子不去陪那绝尘才女，到这树林里做什么？”
“树林里那十几个金钱帮的人，全都是你杀的么？”南宫玉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来。
“只怪他们的功力太浅，抵挡不住我的琴声。”秦小昭冷笑道。
“人既死，你还砍他们手臂做什么？他们的手臂，你又给弄到哪去了？”南宫玉不解道。
“这是我地狱门里的事，以后，三公子自会明白。”秦小昭并不加以解释。
“你地狱门里的事？”南宫玉望着秦小昭道：“你，真把自己也当地狱门里的人了？”
秦小昭低下头，口中在冷冷道：“难道不是？”目中，却又泪落如雨。
此时，南宫玉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小昭，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又何必，要把自己置身于这地狱的火坑呢？”

【第5章】柔肠断
秦小昭又猛地抬起头来，在骷髅面具里的一双泪眼，幽怨之极，如冷剑般刺向南宫玉的脸上，眼里，心头……
南宫玉不禁低下头，只觉心中，不时地在隐隐作痛。而他身下的白马，亦仿佛知晓主人此刻的心事，也不安地将头别向一边，一双似通人性的马目中，竟似也有泪光闪现！
沉默了一阵，看着一直盘坐在前面地上的秦小昭，南宫玉忽然感到有些奇怪，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小昭，你……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和我说话？”
秦小昭终于收回了幽怨的目光，低下头苦笑道：“我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和人坐着说话了！”
南宫玉闻言，心头又是一震，忙道：“为什么？”
秦小昭黯然道：“我这一双脚的脚筋，已经俱被门主挑断，你说，我，还能站起说话么？”
南宫玉怔住。此刻，南宫玉的心中，如同腾起了一片火海：愧疚，悲愤，难过……纠缠交织，窜起了一团团的乱焰！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黯然吟罢，秦小昭幽幽长叹一声道，“三公子，我俩今生，如同水火，恐怕，再无相容之日了！”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南宫玉细品着词中的意境，又低头望着盘坐地上的秦小昭，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秦小昭又是幽幽一叹，续道：“收服金钱帮，灭武林八大门派，皆是地狱门的宗旨。你的三绝恩师，就是因为威胁到了地狱门的发展，才会遭此灭门之祸。”
沉默半晌的南宫玉，顿时又气火攻心，怒道：“难道，就为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唐吟么？”
秦小昭点道：“地狱门，共分十八个分堂。唐吟兄妹，分别是紫烟堂和碧玉堂的堂主，身份不低。”
“那龙覆雨和诸葛残呢？又属什么分堂？”南宫玉追问道。
“血雨堂和残缺堂。”秦小昭道。
“地狱十八堂！这倭贼，倒是费尽心机！哼！哼，哼……”气极而冷笑，说话的，却不是南宫玉。
冷笑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中，就是不见说话的人。
秦小昭目光立如冷电，环射四周，厉声道：“何方高人？请现身说话！”
南宫玉骤闻此声，却是又惊又喜。
“老书生！你说这倭贼，该不该千刀万剐？！”那声音，又在林中响了起来。
“千刀万剐？扔锅里炸了也不解恨！”另一个洪亮的声音，亦随之响起，回荡林中。
声音犹在绕耳，一蓝一白两条影，已同时从树林上端飞旋而落，立在南宫玉和秦小昭的面前。
“师父！”
“爹？”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又同时怔住。
白影，是一个身着白袍的白眉老者，须发如针刺，根根亦是皆白。此时，负手而立，不怒自威。而蓝影，则是一个身着蓝衫的白发书生，两道如帚的浓眉，却是乌黑如墨，长须亦是黑亮而飘逸，手持一支锃亮银白的长笛，举止儒雅，但神色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