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外传》【五】

【第四卷】绝尘的曲线

【第1章】钓尸长安街
上官逸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说不出的阴沉。没等一边的诸葛残说话，上官逸尘便如一缕金黄色的旋风，呼地飞出了风云客栈。
夜色中的长安街，在皑皑的白雪中，泛着一种耀眼触目的寂寞。夜色如此寂寞，人呢？
白天的鹅毛大雪，此刻早就停歇。
风未止。
在长安街的中央，飘着一具尸体。
说是飘，因为，这具尸体的双脚，竟然没有沾着地面！
这具离地的尸体，在寒气逼人的夜风中摆来荡去，就像来自九幽的吊死鬼，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与诡异。
此时，离开风云客栈的上官逸尘，就负手立在这具在风中摆来荡去的尸体旁边，皱紧了双眉，凝神静思着。
花落泪与南宫玉，亦立在上官逸尘的身后。而诸葛残与那十几个黄衣人，依旧分成两排，立在花落泪与南宫玉的两边。
这具在风中摆来荡去的尸体，正是刚才骤然飞出窗户，又蓦然失踪的龙覆雨。
在龙覆雨的后颈部，居然穿着一根凝着鲜血的大铁钩。提着这大铁钩的，是一根肉眼几乎看不出的细细银丝线。
是谁，钓起了这骤然飞出窗户的龙覆雨？而且，还一直钓到长安街？江湖上，有这个人吗？
如果不是人钓的，难道，钓走龙覆雨的，竟是九幽的阎王？
“九幽阎王？”沉思中的上官逸尘，忽然如梦初醒似的猛然抬头。
众人也不由随着上官逸尘纷纷抬头。只见在高高的房顶之上，标枪般挺立着一个白须飘逸的黑衣老者。
这黑衣老者的手里持着一根黝黑细长的铁鱼杆，宛如垂钓中的姜太公。
“三绝恩师！”南宫玉压抑不住心中激动，抬头脱口叫道。
站在房顶上的人，正是“九幽阎王”司徒绝。
司徒绝朝南宫玉微微一点头，持铁鱼杆的手，蓦地往上一举一抖。
穿在龙覆雨后颈部的那根大铁钩，便倏地一下抖落出来。猛听“扑通”一声，龙覆雨的尸体顿时跌落，因为头朝下，龙覆雨的一张脸一下子全都砸进了雪里面。
在耀眼的寂寞雪光中，清晰地照出了龙覆雨的后颈部，两个鲜血凝结的小孔。那一根肉眼几乎看不出的细细银丝线，便在此时，提着大铁钩急旋上升，转成了一圈圈神奇的曲线。那一根黝黑细长的铁鱼杆，也同时在一寸寸地缩短。
很快，大铁钩和银丝线，“哧溜溜”全都钻入了已经缩有一支毛笔长度的鱼杆中。
一根细长的鱼杆，竟然变了一支铁笔！阎王笔！
“阎王笔？”上官逸尘看得面色微变，喃喃道，“难怪，出手要比我快了一步！”

【第2章】阎王手背上的刀疤
“试问上官帮主，怎知你的针，比我慢了一步？”说话的同时，司徒绝已如一缕黑色的旋风，从房顶上面急旋而下，落在上官逸尘面前。
上官逸尘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着的右手掌心，一张冷俊的脸上，罩着说不出的阴寒。
在上官逸尘摊开着的右手掌心里，依旧横着那根比绣花针还细的针，和刚才不同的是，现在上官逸尘的这根细针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沾满了龙覆雨心脏里的鲜血。新鲜的血。
上官逸尘沉默了一会儿道：“伤心回头，断魂逸尘。我发出的针，从来一针穿心，断魂即回。中针的人，根本来不及发出惨叫声的。而这龙覆雨，却像刚刚挨刀的猪一样。也就是说，龙覆雨的这声杀猪一样的惨叫，是因为你的大铁钩，而不是我的针。所以我说，你出手要比我快了一步……”
“且莫说你我谁快谁慢。上官帮主，我问你，这龙覆雨，真的非得死吗？”司徒绝问道。
上官逸尘点头道：“不错。龙覆雨此人居心叵测，城府极深，一直想巴结我金钱帮，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说到这儿，上官逸尘忽然转过身来，注视着花落泪道：“本来这次前来，我只是想收拾龙覆雨。俗语云，冤家路窄。我俩既然遇上了，选日不如撞日，今天，不如就把我俩之间的恩怨做个了断。花公子以为如何？”
“慢着！”司徒绝喝止道，“请上官帮主先看一下我的手，再动手不迟。”说罢，司徒绝走到了花落泪边，缓缓伸出了他的左手。
“你的手？司徒绝，你的手怎么了？”上官逸尘闻言不由一怔，随即将目光投到了司徒绝伸出的左手上。只见在司徒绝慢慢伸出的左手手背上，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刀疤！
“三绝恩师！你……？”南宫玉一见司徒绝手背上的这刀疤，不由惊呼一声。
“上官帮主，我手背上的这条刀疤，便是我出手比花公子慢了一步的后果。”司徒绝沉声道。
上官逸尘冷笑道：“司徒绝，你是不是想说，我的出手比你慢了一步，而你的出手又比花公子慢了一步。也就是说，我出手不如花公子快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帮主应该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再多兜圈子了。”司徒绝道。
“司徒绝，你出手比花公子慢一步是你的事，并不代表上官帮主与花公子。”说话的人是诸葛残，正拄着铁拐从旁边站了出来。
南宫玉闻言，转头望着诸葛残道：“诸葛残，听说你的铁拐排行新兵器谱第四，一定是很厉害了？”
“三公子怒鞭排行第二，老朽早想见识见识了！”诸葛残的脸上，顿时冷得像凝了一层寒霜。
“是么？很好，很好……”南宫玉眼中，杀气顿涌。而那条赤红的怒鞭，不知何时，已经盘在了南宫玉的左手手臂上。
诸葛残向上官逸尘道：“帮主与花公子的事，不妨暂搁一边，容老朽先向三公子讨教讨教鞭技再说。”
上官逸尘点头道：“嗯，也好。”
诸葛残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金刚铁拐，直指向南宫玉，单腿独立在雪中，竟是风吹不动。

【第3章】鞭拐较量
“不知，诸葛前辈要怎样与我比划呢？”南宫玉说话的同时，绕在手臂的怒鞭，似有灵性般地自行解脱，复伸展前伸开来，随着南宫玉缓缓举起的手臂，直指向立在他前面的诸葛残。
一条怒鞭，一根铁拐，就这样，像两个怒目相对的仇人一样，无声地相对着。
“只要三公子能接下老朽三拐，三公子的怒鞭在新兵器谱排名第二之事，老朽再无异话。”说罢，诸葛残蓦地大喝一声，独脚在雪地一顿，身子迅疾如冲刺的鹰，拔地飞起。
诸葛残手中的金刚铁拐，随着这一冲刺，直点前面的南宫玉。
南宫玉振臂一抖，鞭梢竟如蛇头般迅速昂起，“篷”地一声，“咬”住了急刺而来的铁拐。
诸葛残冲势未减，独脚向天，整个人竟倒旋半空！
一根铁拐随着诸葛残急旋的身子，亦急旋而转，一下就缠住了“咬”住了铁拐的怒鞭。
南宫玉奋力一扯，竟然扯不出缠在铁拐上的怒鞭。
随着诸葛残的人拐急旋，一条怒鞭竟然不停地绕上铁拐，而且，越缩越短……
南宫玉猛然一声怒吼，身子一下离地横飞，像风车一样狂转起来，转出了一股白色的飓风。
长安街上的积雪，被南宫玉这疯狂的旋转，顿时，纷纷卷起，扬向半空。
又是一场漫天的大雪。风起，雪舞。
怒鞭经南宫玉这横飞一转，很快便脱出了铁拐的缠绕。
“笃”地一声巨响，停止旋转的铁拐，一下子深深地刺入了雪中。
诸葛残独脚刚着地，却见抽出了怒鞭的南宫玉，竟也倒悬在半空，一条怒鞭在转眼之间又伸得笔直，直刺向刚刚立稳的自己。
诸葛残来不及喘气，便急忙拔出插在雪地里的铁拐，使出一记“横扫千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扫向南宫玉疾刺而下的怒鞭。
南宫玉突然长笑一声，怒鞭的鞭梢又一次如蛇头般昂起，昂成了一个弯弯的钩，猛地钩上并缠住了诸葛残横扫过来的铁拐。
南宫玉长笑不绝，身子竟倒着向上急升，缠住铁拐的怒鞭亦向上猛提，硬生生地将一根铁拐从诸葛残手中卷了去。
失去铁拐的诸葛残，收不住横扫的那股劲势，身子一下向前扑跌了出去。
诸葛残扑跌出去的那个方向，正是面朝下，一张脸全都埋在雪里的龙覆雨。
“嗷！……”扑到龙覆雨身上的诸葛残，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竟立时气绝，躺着不动了！
不但是飘回地面上的南宫玉，包括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了一惊。
扑在龙覆雨身上的诸葛残的后背上，竟然竖着半截剑尖，半截穿透了诸葛残身子的剑尖！半截淌着血的剑尖！

【第4章】翻云手的秘密
压在诸葛残身下的人是龙覆雨。这剑若不是龙覆雨的，还会有谁？一个死人，怎么会忽然出剑？难道，是龙覆雨死而复生了么？
就在这时，倒在龙覆雨身上的诸葛残，竟然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说是站，其实，是被压在他身下的龙覆雨用手推了起来。被这个众人都以为已经被上官逸尘大搜魂针夺去了性命的，压在诸葛残身下的龙覆雨，渐渐地推着站立了起来。
一直诈死，趴在雪地里的龙覆雨，终于站了起来，然后，猛地拔出了那把穿透了诸葛残身子的剑。
剑一拔出，诸葛残的身子晃了两晃，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持剑站起的龙覆雨，面目狰狞，如同来自地狱的冷血杀手。
此时，最吃惊的，莫过于上官逸尘了。
“难道，真的，是我失手了么？”上官逸尘望着持剑站起的龙覆雨，喃喃自语，面上俱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不是帮主失手！”面露狞笑的龙覆雨，忽然“哧”地一声，撕裂开自己胸前的衣衫，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一件龙鳞状的闪光金甲。
“龙鳞护心甲？”上官逸尘只觉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这，分明就是我的克星嘛。龙覆雨！你？可是剑帝慕容羽的传人？”
“剑帝慕容羽，早就削发为僧。也就是现在的少林主持天羽禅师。他的成名兵刃秋水剑，也早断在青莲刀客的断水刀下，并被他的女儿慕容秋，弃在华山之巅。”（注：关于断水刀与秋水剑的故事，详见我的另一部小说《断水刀》。）花落泪逼视着龙覆雨，接道，“据江湖传言，这昔日剑帝的龙鳞护心甲，一直就随天羽禅师一起在少林寺中，又怎么会穿到了你龙覆雨的身上？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会武功之人，想不到，你的轻功已是如此了得。看来，你这龙覆雨，倒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这个龙覆雨，一直心术不正，怎么可能会是剑帝慕容羽的传人！我看，他的龙鳞护心甲，一定是从少林寺中偷来的！”收起了怒鞭的南宫玉，面露不屑地道。
“哈哈……三公子说对了！我，龙覆雨，就是一个飞贼！”龙覆雨大笑道，“知道我为什么叫‘翻云手’么？翻云，隐指我的轻功造诣，手嘛，不用我说，大家也明白。”
说到这儿，龙覆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此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本来，龙覆雨手中的剑，沾满了诸葛残身上的鲜血，在转眼之间，居然血迹全无，耀目如新，仿佛是剑本身把沾在剑身上面的血全都吸去了似的。
“嗜血剑？”一直站在旁边沉思的司徒绝，见此情形，只觉脑中灵光一闪，“龙覆雨，不用演戏了！你，就是我追捕多年的江洋大盗，嗜血魔蝙！对不对？”
“三绝老人，你……你认错了吧？”龙覆雨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别叫我三绝老人，现在，我是九幽阎王！”司徒绝扬了扬手中的铁笔，沉声道，“被阎王笔勾过的人，特别是你这飞贼，就算你会翻孙猴子的筋斗云，今日也休想再有逃逸的机会！”

【第5章】魔蝙归案
龙覆雨忽然大笑道：“九幽阎王？九幽阎王不是早就辞官了么？现在，江湖只有一个三绝老人。一个垂暮的老人，还操这份闲心做什么！”
司徒绝竟也放声大笑，半晌，才停歇下来。
龙覆雨顿时笑不出来了，沉着脸咬牙道：“你笑什么？”
司徒绝指着花落泪道：“不错，我是辞官了，可是，还有花公子呢？”
此言一出，除了微笑不语的花落泪，岂止龙覆雨，在场众人，俱都吃惊不小。
龙覆雨瞪着花落泪，一字字道：“难道，花公子，你和司徒绝一样，也是衙门里的人？”
花落泪并不作回答，而是向司徒绝抱拳道：“抓捕此飞贼归案，一直是司徒前辈一个未解的心结，花某不敢争功。”
“哈哈……”司徒绝大笑道，“好！今日，就让我自己解了这多年的心结！”
龙覆雨面色骤变，切齿道：“九幽阎王，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不！今日，我要钓条活鱼！”话音刚落，司徒绝手中铁笔突然暴长，又变成了原来的那根细长铁鱼杆，直刺向站在他前面的龙覆雨。
龙覆雨纵身急跃，如同一只受惊的蝙蝠，直飞屋顶而去。
司徒绝如影随形，亦飞掠而上，而鱼杆的前端，似吐丝一般，射出一缕银白的细长丝线。
猛听“哧”地一声，线尾的那个大铁钩，已撕下龙覆雨后背的一片衣布。
龙覆雨却并未因此而慢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已然飞上屋顶，蓦然一个急转身，挥起嗜血剑，猛劈向依旧直抓向自己的那个大铁钩。
司徒绝振臂一抖，亦掠上屋顶。
鱼杆经这一抖，竟又长一寸！
“当”一声巨响，大铁钩已经击上了龙覆雨劈过来的嗜血剑。
火星四溅！
龙覆雨虎口崩裂，鲜血直流，嗜血剑一下脱手，飞向屋下。
下面的南宫玉，怒鞭立刻呼地出手，把飞下的嗜血剑卷个正着。
怒鞭又呼地收回，嗜血剑便握在了南宫玉的手中。
龙覆雨顿时面色惨白，转身又遁去。
这时，从鱼杆前端射出的那一缕银白的细长丝线，竟离杆而飞，提着大铁钩，直射向半空。
龙覆雨大喜，以为是司徒绝失手。谁知，那射向半空的银白丝线，竟又飞了回来！而且，还转着一圈圈绝美的曲线，飞向了犹在窃喜的龙覆雨。
没等龙覆雨应过来，这转在半空的曲线，已当头落下，绕着龙覆雨，哧溜溜几下，就把龙覆雨捆得结结实实。
“嗷！……”龙覆雨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立时昏死过去！
原来是那个大铁钩，竟然穿透了龙覆雨垂着的一只手掌，钩进了龙覆雨的大腿中。
司徒绝提着昏死过去的龙覆雨，又从屋顶上飞掠而下。
“不愧是九幽阎王，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上官逸尘迎上前来，抱拳赞道。
花落泪亦前抱拳道：“恭喜司徒前辈，今日终于解除了一个多年的心结。”
“哈哈……”司徒绝大笑道，“不过，这厮还是得交给花公子，不，应该是花大人！”
“花大人？”南宫玉望着面前的花落泪，犹自狐疑道，“花公子，你真是衙门中人？还是朝廷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