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家过年

　　没有了阿贵的阻扰，车间内的改革进行得顺利多了。李伟杰将车间里所有的岗位都拿出来，通过竞岗的方式重新产生了每道工序的实际操作员。两个月后，正如李伟杰所预期的那样，车间改革的成效就开始显现出来，不仅以往拖沓散漫的工作作风被扭转，而且每个人的效益工资比以前有了大幅度地提高。看着隔壁车间的“钱途”大好，二车间的员工们便在底下议论纷纷起来。有的人挖苦道：“他这是沾了订单的光，要不然，一车间的员工早就造反了！”有的人羡慕道：“还不是和张厂长走得近，有厂长的帮助什么事情都不是事！”有的人嫉妒道：“李伟杰有‘贵人’相助，明天整个厂子说不定都是他的！”更有甚者早已盘算着怎么样进到一车间。
　　显而易见，这次，李伟杰在工厂里算是彻底的火了！当然，作为主导这场改革的另外一个人——阿贵，则成了幕后英雄，以至于不是很清楚事情原委的人们几乎将他当成了“反面人物”。可这正是张厂长最愿意看到的景象：一文一武两员大将心拧成一股绳，共同拉动着车间的各项事业向前迈进。
　　日子就在这种和谐且富有激情的氛围中飞逝，转眼间已到了腊月二十。当厂子里放假的消息传出以后，李伟杰竟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这天晚饭后，他和肥鸡在食堂里没作过多地停留，而是迅速地回到了寝室。刚一进门，像有心事的李伟杰一下子就躺在了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发起呆来。与此同时，肥鸡正忙着收拾他的行李。
　　“咚咚咚。”寝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三下。
　　“谁呀？”
　　听见门外并没有人应答，肥鸡以为是听错了，嘟哝着继续埋头整理起他的衣物来。
　　“咚咚咚。”又是三下敲门声。
　　李伟杰瞄了肥鸡一眼，刚要开口说话的当儿，肥鸡放下手中的活，大声地说道：“到底是谁呀？来了，来了！”
　　“张倩姐，怎么会是你？”一开门，肥鸡便惊诧道。
　　“是我啊。伟杰在不在？”
　　“在，在！”肥鸡连忙大声地说，“杰哥，张倩姐找你！”
　　听见肥鸡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李伟杰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快步地走向了寝室门口，一见张倩愁眉不展的样子，于是就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倩稍加迟疑，便语气深沉地问道：“春节，你回去吗？”
　　“肯定回。我怕我爸一个人在家孤单！”李伟杰想都没想地回答。
　　“那你回去以后还来吗？”
　　瞧见张倩情绪不高，李伟杰就故意拉长着声调说：“回呀！那是必须的。”
　　或许张倩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只见她原本忧郁的脸上顿时有一丝笑容掠过，“那你走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想去送送你！”
　　“送啥呀送？就我们俩这个关系……”话戛然而止，李伟杰好似从张倩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别的味道来。
　　“说好了，不能忘的哟！”张倩突然笑出了声，而李伟杰脸上的表情顿时像僵住了似的。望着张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宿舍区，李伟杰不禁长叹了一声。就在李伟杰重新坐回到床沿边上的时候，肥鸡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张倩姐一愁一笑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似的，杰哥，这是什么情况？你难道看不出来张倩姐对你有意思吗？”
　　李伟杰瞪了肥鸡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自嘲道：“别这么说了，肥鸡！我和她是不现实的。我和她相比，就好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杰哥，什么天上，什么地下？”少顷，收拾完行李的肥鸡追问李伟杰。
　　“没什么意思。快休息吧！”李伟杰草草打发了肥鸡的问题。肥鸡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次追问下去，嘟哝着嘴，熄灯睡下了。而李伟杰斜靠在床上，思绪万千。
　　夜色渐浓，不断累加着李伟杰心中的困惑。以前整日忙着车间管理方面的事情，日子倒也好过，可如今厂子里决定要提前放假欢度春节，这本该是值得让人兴奋的事，但在李伟杰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越来越感觉到像一个没有情感寄托的“朽木”了。
　　第二天上午差不多十点半钟的时候，在张倩并不知晓的情况下，李伟杰和肥鸡出现在了火车站。排队、买票，虽是一些简单不过的事情，但特别浪费体力，直到他们挤上了火车，李伟杰才算松了一口气。列车在疾驰，伴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李伟杰知道离家是越来越近了。一路颠簸，一路疲惫，当李伟杰和肥鸡饥肠辘辘地出现在村口时，已是冬天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了。
　　此时，肥鸡显得格外兴奋。李伟杰则深吸一口气，托起行李箱，迈开大步朝家里走去。当两人经过老肖头的小卖部时，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昏暗的灯光伴着缓缓下落的雪花，更加衬托出了这个村庄的宁静。
　　五分钟后，李伟杰出现在了自己的院门前。
　　“爸，爸，我回来了！”李伟杰一边拍打着院门，一边轻喊。
　　屋里迅速传来李斗金的说话声：“唉，来了，来了！”
　　就在李伟杰等候开门的时间里，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是杰哥吗？回来过春节的？”
　　“肥鸡，又有什么忘了说？”当时，李伟杰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肥鸡。他忙转过身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何虎。
　　“这么晚了，出来有事吗？”李伟杰连忙迎了上去。
　　“家里来客人了，我去老肖头那里买2盒香烟。”
　　“下着雪呢！小心路滑。”李伟杰嘱咐道。
　　“没问题，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何虎高兴地说，“杰哥，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恭喜你呀！什么时候的日子？”
　　“正月初八。到时候你可要帮忙哦！”
　　正说话间，李伟杰家的院门被打开了，一丝亮光闪现出来。
　　“伟杰，你在和谁说话？”李斗金问道。
　　“是何虎！”
　　“哦。”
　　“李伯伯！”何虎马上招呼道。
　　“要不到家里坐坐？”
　　“不了，家里还等着香烟呢！”
　　“慢点走，小心路滑！”
　　“知道！”
　　望着步履蹒跚的何虎渐渐消失在雪夜里的身影，李斗金轻叹了一声，“伟杰，你进门时别把灯关了，留着给虎子照照亮。”说罢，就拖起行李箱走向了里屋。
　　“千好万好不如家里好。”此话一点也不假。当天晚上的热汤热饭、热茶热水，再加上温暖舒适的棉被，一切都是那样的温馨。李伟杰就在这种温馨的包裹中贪婪地回味着家的味道。
　　俗话说：“雪后应晴。”谁也说不清昨夜的那场雪是什么时候停的，到第二天上午10钟左右，也就是李伟杰刚刚醒来时，几缕阳光早已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给他的房间平添了几分生气。“都出太阳了，雪停了吗？”李伟杰一骨碌从床上下到地上，穿好棉衣棉裤，趿着棉质拖鞋，来到了窗户边，急不可耐地将窗户推开了，霎时，李伟杰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新鲜了，光线更充足了。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窗台上面白莹莹、蓬松松的积雪，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雪雾，但很快就消散了。此时，李伟杰微微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他那微笑着的面情看来，他的确很享受现在这种没有压力，完全放松式的生活。很快，他像是记起什么来似的，猛地拉开房门看向了紧闭的大门，只见大门被拴得死死的，他才舒了一口气。
　　“爸，爸……”李伟杰在堂屋里喊起来。
　　“我在厨房！”李斗金回答道。
　　李伟杰马上返回自己的房间，拿上了的手包就往厨房走去。这个时候，李斗金正在厨房里炒着菜。
　　“爸，我刚才还以为您出去了！再以后碰到这样的天气，不出去为妙！”李伟杰说，“这卡上有一万元钱，您收着。”
　　“什么钱？我不要。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用完呢！再说，这些年你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一个糟老头子用不了这么多钱。”
　　听着李斗金质朴的、没有任何虚情假意的话语时，李伟杰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他双眼注视着正低头炒菜的李斗金，疑惑的眼神之外满是敬意的目光。
　　“好叻，菜熟啦！”李斗金边说边把炒好的青菜起锅。李伟杰见状，连忙接过盛青菜的盘子，把它放到了厨房的桌子上。
　　“什么时候上班？”李斗金看了李伟杰一眼后，又往锅里加了点大豆油，准备炒最后的一碗菜。
　　“我准备正月初九走！”
　　“不在家里过‘十五’？”说罢，李斗金的最后一碗菜下了锅，只听见“哧哧哧”的一片声响。
　　“杰哥，杰哥……”还没等李伟杰回答，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响起了叫喊声。听着声音像是肥鸡。
　　“唉，来了，来了！”
　　李伟杰当即从厨房里冲出来，打开大门就向院门奔去。就在李伟杰打开院门的一瞬间，郑大娘拎着几样礼品笑咪咪地问道：“你爸呢？我是来给他拜年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李伟杰默想道。
　　在李伟杰的印象中，肥鸡家给他家拜年的事情还属头一回。李伟杰一面招呼着郑大娘进屋，一面高喊着，“爸，爸，郑大娘给您拜年的，您出来一下！”
　　厨房里马上响起了李斗金的说话声：“郑大娘，程进兄弟呢？他有没有来？”
　　“他忙着呢！”
　　“怎么搞的？那我节约了一瓶好酒哇！”李斗金从厨房里走出来，穿在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
　　“那可不，跟你节约喽！”郑大娘说着，将手中的礼品往堂屋的桌上一放，“走，去我们家喝酒去！我们家程进烧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你们呢！”
　　“是呀，是呀！”肥鸡在一旁插话道。
　　“郑大娘，我让伟杰去吧。”这时，李斗金笑了笑，边脱围裙边说，“你看，我家里还乱糟糟的，清洁都没做，年货还没准备，碰巧今天是个大晴天，我就不去了！跟我向程进兄弟解释解释，说我欠他一餐酒，随时过来找我喝！”
　　“真的不去？”
　　“真的去不了哇！”
　　李斗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马上冲着李伟杰嘱咐道：“你去一下，代表我跟你程进叔多喝两杯！别忘了把门钥匙带上。”
　　“唉！”说罢，李伟杰转身跑进了房间，迅速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从行李箱中拿出一条香烟，快速走出了房间，紧随着郑大娘和肥鸡离开了自己的家。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时近正午，在太阳光的作用下，道路上的积雪都以消融了一大半。当李伟杰打着酒嗝从肥鸡家出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数个冷颤，他迅即将衣领竖立起来，同时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爸，爸！我回来了……”
　　李伟杰并没有听见李斗金的应答声，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直奔自己的房间蒙头便睡。
　　大概是在四点钟的时候，悦耳的手机铃声还是把正在酣睡的李伟杰吵醒了，他只有翻身下床，从书桌上拿起手机一看，立马发出了一个声音：“乖乖，我这一觉睡得也太死了吧！”手机屏幕上显示，不连这个张倩打来的电话，居然此前还有3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短信。
　　悦耳的手机铃声还在响个不停，李伟杰摁下了手机的接听键，电话里迅速传来了张倩稍感疑惑的声音：“伟杰，厂子里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你现在在哪？“
　　“我……我已经回家了。”
　　“你这个人！不是跟你说好了，你动身的时候要通知我一声的呢！”
　　电话里面迅即传出了张倩的责怪声。此时，李伟杰右手拿着手机无言以对。就是在这种近似于静默的氛围当中，张倩失望地挂断了电话。
　　接听完张倩的电话，李伟杰嘘了一口气，接着便在手机上翻开了未读短信：李伟杰，你回来了没有？数次打电话你不接听，所以我只好短信告知你，今天下午5：00在我们镇上的“皇朝大酒店”举办高中同学聚会，还望你准时参加！
　　看完这条短信，李伟杰这才记起腊月初二这一天，他接到过易玲的电话，说的也是关于聚会这件事情，只是当时忙于车间生产情况的汇总和起草计发奖金的具体方案，所以忘了。今天李伟杰又看到了易玲发过来的短信，他来不及多想，立马对着书桌上的镜子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赶忙出了自己的房间。
　　“你出去的？那我要不要等你回来吃饭？”忽然，李斗金在李伟杰的身后说道。
　　李伟杰慌忙转身，眼前的一个景象让他不禁心酸起来：一顶草帽底下，李斗金矮胖的身形上套着一件蓝大褂，一双被岁月烙印的手中举着一头绑上了一把扫帚的竹竿，一个早已失去昔日光彩的眼神在直愣愣地注视着他。
　　“爸，您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做！”李伟杰走上前去，从李斗金的手上抢下了竹竿。
　　“嗯嗯！”这一次，李斗金信誓旦旦地答应着，目送李伟杰离家的身影，他笑了，笑得还如此的灿烂。
　　等李伟杰赶到“皇朝大酒店”的时候，作为此次活动的组织者，易玲早已在大门处迎接着同学们的到来。
　　下了“摩的”，李伟杰正在付车钱的时候就听见了易玲的声音：“李伟杰，就差你一个了，快点嘛！”
　　“是吗？我看未必。”李伟杰快步跑到了易玲身边。
　　“我的大李总，打了三个电话给你，你就是不接，看来，我的面子小了！”
　　“你这哪里是在恭维我，你这是在挖苦我哟！”李伟杰笑着反击道，“‘组织部长’的话谁敢不听，那可是要掉‘帽子’的呀！今天中午，我确实喝多了，你看，我的脸还红着哩！”
　　“谁知道哦！难保不是在路上看见了一个美女，把你当脸给急红了！”
　　说完，易玲便大声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坐在大厅里面一部分先到的同学们的注意，他们便迅速将目光锁定在了酒店的大门处。
　　“李伟杰……伟杰……”大厅内一下子叫喊声四起。
　　“你快进去吧！我再等等何芳。”
　　此时，李伟杰从易玲的口中听说了何芳也要来参加此次同学会，马上就收住了笑容，转而朝大厅内喊道：“唉，来了，来了！”一面以一副难以为情的样子跑进了大厅。
　　同学相见，分外激动。过了不到十分钟，易玲就领着何芳和马剑出现在了大家跟前。
　　“嘿嘿嘿！何芳的两个人来了！”易玲提醒大家道，“还是何芳好啊！她自己来参加这次活动不说，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位买单的，大家高兴不？”
　　“当然高兴！哈哈哈……”同学们纷纷站起来大笑道。
　　“谢谢，谢谢！大家只管尽情地吃、喝、玩、乐。今天的费用算我的！”这个时候，马剑的虚荣心受到了前所未有地满足，于是他心花怒放地说道。而何芳只是干笑了两声后，眼神迅速掠过那些同学身上，很快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就在一干人等缓慢地向餐厅移动的时候，走在队伍前列的马剑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拿起手机退出了人群，跑到大厅里接起电话来。而何芳心事重重地站在原地等候他的归来。
　　“你好！”就在聚会的队伍即将要全部进到餐厅时，突然的一声招呼声让何芳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我在大厅里没见到你？”
　　“来了好半天了！”李伟杰微笑道。
　　“女朋友呢？没带她来？”
　　李伟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着何芳的话应了一声，“没”字刚说出口，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紧接着反问了何芳一句：“谁是我的女朋友？”
　　“深圳的，张厂长的千金！”何芳笑出了声。
　　“我和何芳在厂里打工的时候，和张倩根本不认识，何芳是如何知道的？”李伟杰暗想。
　　瞧见李伟杰一时语塞，何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说你们两位就不要站在那里窃窃私语了，赶快进来找个位置坐下。”正在两人尴尬间，餐厅里，碍于人声鼎沸，易玲不得已朝他们喊了起来。
　　李伟杰和何芳相互对望了一眼后，笑着向餐厅里那个还空留几个座位的餐桌走过去。
　　“哎，我们的马老板呢？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旁边一桌的男同学王豪开着玩笑道。
　　“没事！马剑不在，还有我呢！”何芳袒露出了她的那个豪爽劲。
　　何芳这边的语音刚落，马剑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何芳立即站了起来，马剑匆匆地来到了她的身旁，随口向满桌子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后，就从手包里拿出一摞钱，递到她的手里，“生意伙伴找我，我得去一下。等聚会散了，我会来接你回家！”
　　“啧啧！”满桌子同学的口中一起发出了这个声响。在一片充满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的注视下，马剑的身影消失的餐厅门口。
　　聚餐结束后，同学们意犹未尽，纷纷转战于设在三楼的KTV。以至于当天的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钟。待何芳付完款后，除了李伟杰还在大厅内的沙发上坐着外，其他的同学已经全部离开了。
　　“怎么，他还没来接你？”李伟杰有些言语不清地问道。显然，他喝醉了。
　　何芳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借着酒劲，李伟杰还是直突突地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一句话：凭心而论，你这半年过得幸福吗？
　　何芳抬起头看着李伟杰，表情显得尤为复杂。约五秒钟的时间过后，李伟杰语气深沉地说道：“幸福是什么？我大概已经忘了它给我的感觉。以前，未出嫁的时候，我光想着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考虑……”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何芳停了下来，轻叹了一声，双眼紧盯着酒店外的夜景，思虑良久之后又说道：“未出嫁以前，在长辈的眼中，我就是个自私鬼的化身。人啊，有时不光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伟杰，我自私吗？”
　　听完何芳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听起来不知所以然的话语，李伟杰顿时沉默了。
　　冬夜，寒冷异常。那些在白天融化的雪水一到晚上就全部结上了冰，汽车只能缓慢地行驶在乡村公路上，车轮子碾在上面，“咯嘣咯嘣”的响声不绝于耳。这一路上，车上的三个人谁也没说话，竞相保持着静默。只是在将李伟杰送到了村口的时候，马剑诡异地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如果一个男人发觉他身边的爱人做梦时，口中反复念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你会怎么办？”
　　“是啊！我会怎么办？”此后的一连几天，只要是李伟杰一个人独处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天晚上马剑对他说的话。
　　时光飞逝，过了小年，便是大年，虽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氛围，可李伟杰心里却沉闷得很，他觉得日子总是在纠结中度过的。
　　当李伟杰再次见到何芳的时候，是在正月初七的中午。当时，李伟杰陪同李斗金去何大顺家随礼，刚走到何家大院门口，就碰见了戴着墨镜的何芳正忙着张罗一些大盘小事。
　　“芳芳，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戴一个墨镜呀？”就在李伟杰想上去和何芳寒暄两句的时候，斜刺里闪出一个人来（估计是何芳的一位亲友）试探性地问道。
　　“没事，虫子爬了，打两天吊瓶就会好的！”
　　何芳放下手中的事情，抬起头答道。
　　“冬天哪来的虫子？”听着何芳的谎言，李伟杰心里直打鼓，“那个深色的眼镜底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直到第二天，也就是新娘子进门的那一瞬间，看着一些宾客的指指点点，听着一些村民的小声地嘀咕，李伟杰才算是摸清楚了一些眉目。
　　原来，何虎的新娘子竟是马剑的现任秘书——玉华。单从外表来看，玉华的长相确实不同凡响，瓜子脸，水蛇腰，走起路了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动。
　　“如此标准的一个美女怎么会看中何虎的呢？”
　　带着种种疑问，李伟杰环顾四周，现场已被欢呼声、锣鼓声充斥着，一切个人的音量回归于零。此时，何大顺夫妇俩早已是笑开了花，而站在何大顺身后的何芳，虽说是有了墨镜的遮挡，不能明显地看出她此时的心情，但凭借着多年来和她的朝夕相处，李伟杰还是隐隐感觉到在那一副墨镜的下面隐藏着她的一丝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