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失意的工作

　　庄意的成绩老板是看在眼里的，培训班的学员也越来越多了。可是，老师们越来越不满意老板从不提涨课时费的事情。本来，今年刚开始上课的时候，市各大培训机构都在给老师涨课时费了，庄意所在的这个英语培训机构也提过要涨的，可是后来一直没有兑现。加上去年的时候，全国各地好像各行各业都涨工资了。培训班迟迟不涨课时费让许多老师都有了很多怨言。在培训机构里的老师，像庄意一样是专职的老师，一个月基本工资加上课时费可能就2000块钱左右，但是这个工资在西安的培训市场的专职老师里面算是最低的了。经常听有的老师说在某个培训机构里面，有的老师都能拿到五、六千元的工资。
　　飞儿的工资也是涨过一次了，现在每个月基本工资都是3000元，还没有算平时的一些福利什么的。庄意也觉得自己的工资有点太低了，可是除了等老板给自己加课时费以外，庄意还真不敢再轻易辞职不干了，因为她已经很害怕不停地去找工作了。庄意也想过，就自己的性格，可能真的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的，如果自己乖乖回去，接受县里安排的工作，就自己在教学上的天赋，说不定自己会做得很出色的。可是，现在自己还能回去吗？毕业已经满三年了，派遣证的3年有效期也过了，自己就算真的想回去，好像也来不及了。
　　庄意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等着欧戈，又或者是等着欧戈给出的解释。在派遣证还没有过期的时候，庄意也想过要回去的，只是真的要下这个决心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在这里除了欧戈，还有飞儿呢，跟她在一起搭伴也挺好的。庄意跟飞儿也提了一下她想回去的事，飞儿也说，希望她留下来，两个人在一个城市里打拼有个伴，庄意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飞儿的工作很顺利，集团里面的投资部经理很器重她，需要陪同客户的时候，经常会把飞儿叫上。飞儿在那里也干得很开心。毕竟是自己对口的专业，工作中不断可以积累经验，对专业知识也有一个很好的提升。飞儿说，说不定以后公司还会派出国去培训。
　　相比之下，庄意的工作就要逊色多了。没有豪华的办公场所，也没有高工资。飞儿也劝过庄意，要不换一个工作算了，找一个大一点的公司，待遇好一点的。可是庄意却有点胆怯，不敢轻易辞职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得也真是快，又到冬天了，又到寒假了，又到过年了。
　　庄意不喜欢冬天，因为一到冬天就意味着一年就又要过完了，不管自己有没有做出成绩，一年就这么要过完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寒假了。
　　庄意也害怕过寒假。寒假意味着学校就要放假了，培训学校新一轮的招生又要紧张起来了，而且经常还要加班，一个星期都没有一个固定的休息日，有时候甚至都没有休息日。一天忙着给学生排课、备课、上课。毫不容易没课的时候想休息一下，家长的电话来了，又要给家长回答问题去了。一天下来，真的是疲惫不堪。
　　可是就在暑假培训班结束不久的时候，有几个老师突然辞职不干了。这样本来就人手不够的培训机构用人就更紧张了。庄意几乎什么都要干，每天早上还要先去发一会传单，等传单发完了，回到学校接着再搞卫生，等卫生搞完了，就该转入回答电话，接待家长的工作了。几乎天天都是这样。可能是老师不够用了，新招的老师又不能令家长孩子满意，有好些学生是报了名上过课之后要求退钱的。也有一些学生看着原来的老师走了，自己也不在这上课了，也要退钱。这让老板很生气，把学生不满意的老师辞退了再另请。
　　在那个寒假，庄意几乎是天天上课，天天有课，周末两天，她的课全排的满满的。老板信任庄意，几乎把所有难带的班全给庄意带了。庄意在寒假前后那一段时间，就没有休息过一天，一直到寒假培训结束，准备过年了，庄意才能好好停下来歇一歇。
　　本来，庄意还以为，自己带了那么多课，也加了那么多班，这次寒假的工资应该会比平时多一些吧，可是没想到，庄意那么辛苦累了一个多月，老板也只是给庄意多发了两百块钱。这让庄意很是生气，她很想当时就不干了。可是她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前辞职不太好。而且，庄意也想着，可能过完年老板就会涨工资了吧，所以也就忍下来了。
　　一转眼，又到过年了。还没有出嫁的女儿，过年不回家是在说不过去，庄意回家过年去了。
　　庄意过年一般是不出门的。过年时，村与村之间一般都会举办篮球比赛，唱大戏什么的。大家过年都是抓一把瓜子放到口袋，边嗑瓜子边看热闹的，可是庄意很少出门观看这种热闹。她情愿一个人独自呆在家里。
　　村里好些人多跟庄意的妈妈说：“你家大妞，怎么越来越斯文了，连门都不出了，真是在城市呆久了，回到老家都不适应了。”
　　妈妈也只能是替她打一下掩护，“唉，她就是那样的人，什么斯文不斯文的，从小都那样，不好热闹。”
　　“小时候可比现在活泼，小时候也爱唱爱跳的。”
　　“就是，读书多了，人就斯文了。不像那些进厂打工的女孩子，一回来，天天嘻嘻哈哈在一块闹。”
　　2006年的春节，庄意过得很窝囊。
　　过完年后，等待庄意的不是涨工资，而是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改革。机构的老师都是周末和晚上才上课，白天基本就是备课或者查资料。春节过后，老板决意要让现有的四个专职老师把业务也兼上。培训机构的业务就是招生、回访、沟通家长这类工作，庄意和其它三个女老师由一个负责做市场的业务员带领着，每天上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招生。由于是上夜班，所以都是中午学生放学的时候，培训老师就开始上班，一上班，就到附近的各所中学去发传单，而且还有要求，每天每个人至少要留到三个家长的电话。
　　“留三个电话真是很简单的事情，每天都留三个，一个星期就按10个算，如果这10个名单中，有一两个报名的，那你的提成就100块钱了，一个星期100，四个星期就400，再加上基本工资，加上课时费，一个月工资超出两千是很正常的事。我就希望你们都能挑战高工资，把你们的潜能激发出来。”机构的老板每天都会给庄意她们开碰头会，一开会就开始激励她们。直到后来，大家都非常地怕开碰头会，一开碰头会大家就拿着传单做出赶着要出去的架势，都不想听他那空洞的，起不了任何激励作用的废话。
　　大家把老板的话其实就是当废话听来着，因为不管是庄意还是其它的三位老师，从来就没有拿到过半分钱的提成。家长的名单要到手后，就集中到负责市场的人手里，由他负责打电话和家长沟通，至于家长后来报没报名，老师是不知道的，因为老师没那么多时间管，跟踪一个学生报名要半个月一个月是很正常的，那还要是很有意向的家长，有更多的家长都是跟着跟着就没戏了。
　　三个女老师中，只有庄意是毕业了几年的，其它三个都是去年刚毕业，新招进来的。庄意想辞职的念头从今年开始就没有断过，但是因为已经错过了春季的招聘季了，而且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说不定老板在暑假的培训班里给她们加工资呢。但是，暑假的培训班里，庄意仍然看不到希望。每个老师都既干着业务工作也负责着教学工作，每一天的工作都让人非常疲倦。庄意一直坚持到了８月底，暑期班结束，庄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决定要离开、要辞职了。
　　这次的辞职对庄意的打击很大，因为这是在她最想安定下来好好干事情的时候，逼不得已而辞职的。她一再要求自己再坚持一下，但是，在坚持了这么多个月后，自己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坚持真是毫无意义的，庄意还是下定了决心辞掉了这份她干了两年的工作。因为她也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对她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在完成了一系列的交接后，庄意去财务室领了上个月和这半月的工资。下午的四点三十分，她离开了英语培训机构的办公室。这是庄意毕业四年来的第四份工作，这也是她毕业后的第四次辞职。
　　庄意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八、九月的西安正是酷热的时候，太阳很慷慨的照耀着大街上的一切，白晃晃的，丝毫都没有让人感觉到它再过个把小时就要下山了。街上行人不多，是呀，又不是周末，谁会在这么热的天里顶着个太阳在逛街呢。庄意的心情就像是这没有生机的大街，她甚至怀疑眼前看到的这明晃晃的大街是不是真实的。如果说它真实，为什么会让人觉得空落落的呢？但是，街上偶尔的车鸣喇叭声提醒了她，这的确不是幻觉。
　　现在，庄意自己也弄不清楚了，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工作本身的问题呢？为什么每个工作一开始她都是那么地积极兴奋，每一次都认为自己能在真个工作岗位上做出成绩的。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她却发现，这个工作并不是那么地理想，有时甚至可以说是糟糕，以至于每次她都有很充分的理由去辞掉那份工作。四年了，毕业四年了，当年的她是那么的毅然而决然的留在西安，不愿意回到家乡县里的高中做一个稳定的英语教师。当年的她雄心壮志、满怀信心，她很确定她能在这座西北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找到自己的落脚地，扎根并很好的生存下去。但是，命运却是给她开了那么大的一个玩笑。毕业四年了，回去做老师的同学早都已经评上职称，工资也是一涨再涨的了。而她，却连基本的稳定都做不到，还在飘浮着呢。
　　庄意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肯德基店。在大街上，再也没有比肯德基、麦当劳这类洋快餐店更好的免费休息室了。进到店里，即使你没有点任何吃的东西，服务员也会很客气地说“欢迎光临”。她直接上了二楼，找了个临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脑子一直都是木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本来，离开这个培训机构也不是多么舍不得的事，其实早都起了要辞职的念头了，反正在里面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前途的。可是真的一旦离开了，心情还是难免会很低落。辞职是对现在工作不满的一种宣泄，情绪低落则是对未来去向不明朗的一种担忧。庄意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心情低落，她心里明白得跟明镜一样。只是她也觉得该对自己含蓄一点，太过直白的东西会让她崩溃的。
　　像这种私营的培训机构，老板的理念至关重要，它能决定这个机构是越办越壮大还是越来越萎缩。本来这家培训机构生源还算可以的，每一期都可以开7、8个班。基本上每个晚上都有班上课，周末更是全天都在上课。但自从3个资格比较老的老师和两个招生业务员辞职不干了之后，这个培训机构就像元气大伤了似的，竟一天不如一天了。虽然也招了新的老师，但是，好像总不如以前了。庄意很清楚那些人是为什么辞职的。就是因为老板答应了在暑假那一期培训上给老师们加课时费的，但最终结账的时候没有按照承诺的办，结果几个在这都带了4年课的老师辞职了。以前老师们都嫌课时费少，别的培训机构基本上都要高出许多。带课的时间越长好像每节课另外还有一块或者两块钱的奖金什么的。但庄意所在的那个培训班的老板就那么死心眼，他非要坚持到过完年之后，春季的培训班再加课时费。结果几个老师不干了。庄意其实也想跟她们一起辞职不干的，可是她想着现在合适的工作不好找，所以就没提出来。她想，如果过完年再涨课时费也行。谁知道年过完了，课时费不但没涨，还来了个更大幅度的改革。老师也当业务员用了，白天招生，在学校门口要家长的电话号码；晚上、周末上课。还美其名曰“提高工作效率，高薪留住精英”。结果是工资没涨几块钱，人倒是天天累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