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私立中学

　　欧戈离开了，但是庄意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还没还得及细细品味离别的痛苦她就不得不去面对了生活中的现实问题了，她要找工作去了。每年过完年都有春季招聘会，但那要等到二月份的时候了。庄意不想等那么久了，就去网吧上查找信息去了。那时候，网上的招聘信息远没有今天那么多，主要还是靠人才市场的招聘会。飞儿倒是不着急着找工作，她也劝庄意不要着急。
　　那天，庄意买了一份招聘早报，在报上看到了有一所私立高中要招聘英语老师。庄意还没来得及通知飞儿，就拿了份简历就往那学校跑。照说，一般的学校招聘都是在秋季新学年开始之前招聘的，春天一般是很少招聘老师的。可能是那个学校的老师临时有什么事教不了了，而且春季学期很快就要开学了，所以学校急着补充老师呢。
　　这个学校不大，是一所私立的中学，初中高中都有，但是班级都不多。四周一圈四层楼高的房子围成了个长方形，中间留出的空地就是操场，操场也不大，也就是两个标准的羽毛球场那么大吧。从一侧走出去，还有一个两个篮球场，和几张乒乓球桌。整个学校就这么大，没见有一点绿化。
　　学校给了庄意一个试讲的机会，庄意很容易就通过了试讲，学校同意录用她了。待遇是每月全勤奖加课时费加晚自习辅导费和早读跟班费，一个月1200元。庄意也没有考虑太多，先干着吧，以后再说了。就这样，在2003年的春季学期开始，庄意就在那所学校担任英语老师。工资待遇虽然不是很理想，但是却能满足了庄意想做老师的愿望。
　　因为要跟一、三、五晚自习和二、四、六早读，所以一个星期有三个晚上庄意是在学校里住的，学校管老师的三顿饭。
　　飞儿看样子一点也不着急，整天到处晃荡。陈文斌也说她，希望她也能找个做老师的工作，最好是进公办学校的，那样比较稳定。可是飞儿不听。为这她还和陈文斌吵架了。
　　飞儿就这样一直拖着，好像都过了端午，快到暑假那会了，飞儿才接到一个英语培训机构的试讲通知，飞儿去了。很顺利的，飞儿也被聘用了。工资也不是很高，基本工资是800元，剩下的就靠拿课时费了。飞儿一开始就不喜欢在那个培训机构干，只不过碍于陈文斌整天说她无所事事，所以她才暂时干着的。飞儿说了，她想找一个好一点的单位，不想在这种不正规的培训机构浪费青春。
　　欧戈出国后，给庄意打过几次电话。白天欧戈要在学校上课，晚上还要去培训一下语言，欧戈都是在下午放学的时候给庄意打的电话，而每次都是碰巧在早上课间时间，也没有多说什么，无非就是叮嘱一下要多注意身体什么的。由于旁边有老师在，也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就挂了。
　　转眼又到放暑假了，庄意所在的是私立高中，放暑假只有基本工资，也就是每天10块钱。庄意也想再找个别的什么工作干，这个学校的工资太低了，每年还有四个月是基本没工资的，这样一年下来攒不出什么钱来。都干了一个学期了，工资就那么一点，每月即使很节省地花，手头上也没有几个钱。这让庄意觉得太不值得了，简直就是在浪费青春一样。庄意也想换个工作，可是也不想贸然行事，她打算是边上着班，边找着。
　　本来还以为暑假的时候欧戈会回来的，但是欧戈说他是过完年才出去的，那边的功课现在也很紧张，所以暑假就不回来了。庄意还失望了好几天呢。
　　暑假，庄意接了好几个家教，几乎每天都有一个，累是很累，每天不停地跑，晚上还要备课。可是家教一个小时最低是25块钱，而且一次至少是教两个小时的，也就是说一天最少可以挣50块钱。庄意还接了两个是高中的学生，一个小时是30块钱的。这样两个月算下来，庄意要挣3000多块钱呢，比学校挣的还多，但是时间花得还少，才两个小时。学校里一天都得坐班，一星期还上六天课，还有三个晚上是有晚自习的，简直就没有多少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了。
　　庄意发现，整个假期里，飞儿都几乎不找陈文斌了，而且也很少见她接到陈文斌的电话了。庄意问飞儿这是怎么回事，飞儿很生气地说，“不知道，如果他不先打电话给我，我就不理他了。”庄意知道，可能是他们吵架了。又过了一段，庄意偷偷地给陈文斌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们到底怎么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对方。谁知道电话打不通了，号码是空号。庄意去问飞儿，飞儿哭了，说：“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那个人。”
　　秋季学期开始了，为了加强对学校老师的管理，学校出了一个政策：上班期间老师不能无故出校门，如有事必须出去的，要在门口登记出写清楚原因。除此，老师实行一天两次签到制，早上上课前签一次，下午上课前签一次，如有迟到或因为没课而缺席的要罚款五十元至两百元不等。这个政策一出，有好多老师都私下里议论，都觉得制度有的地方不合理。
　　更让庄意难以理解的是，学校学生的课程本来就已经安排得很满了，星期六都要整天补课。可是学校居然把每天下午放学到晚上上晚自习之前的那段时间又安排学生来补英语了。学生下午四点半放学，七点半上晚自习，中间就只有三个小时，而且这三个小时里还要留吃饭洗澡的时间。可是学校还要抠出45分钟给学生上一节新概念英语课，说是给学生补基础，每个学生一个月收费两百元。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参加下午补课的，于是很多孩子就只交钱不参加上课。本来每个班应该都有四十多个学生来补课的，结果经常是来了十几个。学校对这个事不闻不问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只管收补课钱，至于学生上不上课，或者上课的效果怎么样，学校并不过问。庄意对这个事情很有看法，也跟副校长提过一次，可是副校长说，这是学校老板决定的事，她作为副校长也只是执行而已。副校长还对庄意说了一番她到现在还记得的话：“小庄，现在私立的学校都是这样的，你不要太理想化了，这里工资又不高，少操点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庄意当时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又觉得很气愤，这里可是学校呀，学校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但是气愤归气愤，庄意也明白，她改变不了什么，虽然她很同情学生，但是也无能为力了。
　　有一天，庄意上完了早上两节课，正在办公室备课呢，突然她想起来自己需要出去买点东西，于是庄意放下手中的笔就走出去了。没想到，在学校门口被看门的老头拦住了。
　　“你是学生还是老师？学生不许出去，老师要先登记再出去。”
　　庄意老老实实在纸上登记着：几点几分，庄意出校门买东西。
　　那老头看了看说：“不行，你得写清楚买什么东西，不能一想出门就写买东西。”
　　“我就出去两分钟就行了，就在大门口的小卖部买。”庄意觉得很没有必要写清楚出校门的原因，于是和看门的老头解释起来。
　　“不行，学校就是这么交代的，你不写就不能出去，出去了回头就成我的事情了。再说了不就写详细点嘛，有什么不可以的。”看门的老头倔强地挡在那里，不给庄意留一点面子。
　　庄意生气地在‘买东西’几个字后面补上一句话，“初步打算买安尔乐或护舒宝牌卫生巾，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庄意写完递给了那老头，老头看了看，就把门打开了。
　　庄意回到办公室和几个女老师说了这件事，那几个老师都笑得直不起身来。庄意对这个学校是越来越失望了，也越来越为这里的学生感觉到担忧。虽说这是个民办的高中，里面不乏一些只是来混日子而不想学习的学生，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很认真、很勤奋的学生。学校这样下去必定会把这部分学生给耽误了。
　　飞儿去了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做老师，一个月下来，也没少抱怨。
　　“我在那个培训机构太不人性了，一星期也没个固定休息日，全是领导临时决定的。有时想要自己定个休息的时间还不行，只能是请假。请一天假扣五十，上一天班都挣不了五十，请一天假还要倒贴给他钱。这都是什么单位呀。”
　　庄意也跟飞儿说了她所在的那所学校的情况。庄意还把她不想在那干的想法也跟飞儿说了。
　　飞儿说：“你可以一边上着班一边再找合适的呀，就当是骑驴找马了。学校再不好，先混着工资再说。”
　　庄意说：“可是在学校就根本出不来，没课的时候也是要呆在学校里，出校门一会还得写清楚出去的原因，否则都不让出去。”
　　飞儿说：“怎么还有对老师这么苛刻的学校呢，我听班上的其她同学说，她们现在在学校都不用坐班的，只要自己备好课，上好课，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完课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而且我听说本科毕业的，回去教学一年之后，就是中级职称了。”
　　庄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班长建立了一个校友群，在群里我听同学们说的。你有空可以上网加入群里和她们聊聊天就知道了。听说学校今年都已经给老师涨了两次工资了。”
　　庄意听了飞儿的话，心情突然就沉重了起来。同样是在学校做老师的，可是其他同学则是公立学校的正式老师，而自己只是一个私立学校的代课老师而已。在私立学校里，都没有听说过评职称的事。私立学校里好些老师都是退休返聘回去的，他们教了一辈子书了，职称也早评过了。年轻的老师可能都是临时代课的，也都没有想过评职称的事。但是庄意觉得，职称是对一个老师工作的认定，自己连个评职称的资格都没有，别人怎么会认可你的工作呢。一种失败的感觉涌上了庄意的心头。她觉得自己的这一年就这么晃荡过去了。
　　最后庄意决定，在寒假的时候要好好再找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