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方的冬天也很冷

　　庄意翻身看了看床头的小闹钟，已经八点过十分了。庄意睡得很警醒，因为那个小闹钟根本就不会‘闹’，就算定好了时间它也不会叫唤，所以庄意得保持着警醒，特别是临近天亮的时候。闹铃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坏了，好像在学校时就已经坏掉了。除了不会叫唤之外，时间走得还挺准的，而且闹钟上面的夜光灯也还好着呢。按一下摁钮在黑暗的环境中也有亮光能看清楚时间。他舍不得把它扔掉。他已经这样习惯成自然了，经常会在早上突然惊醒的那一刹赶紧去看看时间，害怕上班迟到了。
　　她转过身想要把睡在旁边的胡飞儿叫醒，还没容她开口，飞儿就用力拽了一下被子，捂住了她的肩头，嘟囔着：“哎呀，你干嘛呢？进风了，冻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庄意突然想起来，她们俩已经不用上班了，没班上了，她们已经很潇洒地辞职不干了。想到这里，庄意就伸手给飞儿也掖了掖肩头上的被子，自己却已经没有了睡意，只好靠在床头上发呆。
　　辞职之前，她们每天早上基本都是8点起床，因为住的是公司统一给租的单元房，离公司也比较近。所以，她们能够很理直气壮地睡到8点。8点起床后就得赶紧洗漱，早餐是来不及吃的，一般都是在公司的楼底下买，买了就带回公司吃。工作日的早上，有一件事情远比吃早餐重要，那就是指纹打卡。如果在8点半之前没有及时打上指纹，那这一天就算迟到，迟到一次50块钱就没了。50块钱，那得买多少早餐呀？迟到不起的！唉，但是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迟到的问题了。
　　庄意摸索着覆盖在被子上的羽绒服，她想出去上个厕所。房子没暖气，把羽绒服覆盖在被子上是指望着它多少能暖和一下被窝的。摸了摸，没摸着，庄意直起身子看了看，羽绒服掉地上了。她轻轻把脚抬出被窝，捡起地上的厚羽绒服，连抖都没抖直接穿上去了，因为她害怕抖衣服的‘沙沙’声把又飞儿在惹急了。穿好衣服之后，庄意快速地把袜子也穿上了，门外面比较冷，穿袜子方便，得穿上的，但是毛裤就算了，反正待会还是要钻进被窝，穿裤子也麻烦。
　　庄意拉开门，一阵寒意迎头就扑过来了，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转身把门掩着，向房子斜斜对面的卫生间冲了过去。跑的时候，带起的风刮到了脸上，还挺疼的，她赶忙用手捂着脸颊，还不忘来回摩擦着，不是说摩擦生热嘛。松开了紧抱着的身体，一股寒风趁机钻进了衣服了，宽松的睡衣里面就是皮肤了，那阵寒风透过睡衣直接就传到身上皮肤了，一阵冷飕飕！真是顾得了上顾不了下呀！
　　厕所门是关着的，庄意边跺着脚便伸手去敲门，敲了两声没人应答。庄意伸手抓着门把一推，推不开。问：“请问里面有人吗？”
　　里面没人应答，庄意迟疑了一下，又用力推了推门，还是推不开。不会吧？难道进厕所的人发生了什么不测吗？没理由反锁着门不吭声的呀，“有人吗？”庄意又敲了敲门，点着急的喊着。
　　“昨晚肯定又是有人倒洗脚水后没拖地，估计门被冻住了，得踹上两脚。”庄意正在敲门呢，从身后急匆匆走过来一个端着脸盆出来洗漱的小伙子。小伙子一头蓬乱的头发，就像下蛋母鸡的鸡窝被反扣在他的头上，而且还一不小心被当中踩了一脚。他上身穿着厚羽绒服，下身穿着棉睡裤，也是跟她一样的混搭着。庄意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自己上厕所还被一个小伙给撞上了。幸好，那个小伙子睡眼惺忪的，可能没有看出来她脸上的窘态。
　　“门有点松动了，一个角贴到地上了，这么冷，见水就冻住了。”庄意可没问他，这是那小伙自动说出来的。
　　庄意拉着把手，晃了晃，说：“那怎么办那？”庄意还真没碰上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放着我来。”小伙子把脸盆往厕所旁边的小池子一放，过来帮庄意弄开厕所门。庄意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哐哐”两脚后，小伙子伸手推了推门，门开了。庄意正要说谢谢，只听见那个小伙说：“让我先上吧，我尿都到尿门了。”说着，还没等庄意反应，走进去了。‘哐’的一声把门一关，没反锁，门的上半部份又反弹开了，下半部分却被地面阻挡着，关不严，这样一来，露出一道挺大的缝。紧接着，庄意就听到了‘啪啪’的尿落蹲坑的声音。庄意觉得尴尬的要命，这小伙也太随便了吧，一点也不忌讳！
　　小伙走出来了，冲庄意笑了笑，庄意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看着蹲坑旁边那点点尿渍，庄意皱了皱眉头。他是冲厕所了，可是蹲坑两边脚踩的地方有很多尿渍呢，太不讲究了，准头也太差！听到厕所外面传来水龙头的‘哗哗’声，庄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趁着外面龙头的声音，自己赶紧把问题解决了吧，她可不想让别人听到她上厕所时发出的声音。从厕所出来，庄意小跑着回了房子，‘嘭’地把门关上了，嘴里还念叨了一句：“太丢脸了。”也不知道是说她自己丢脸还是说刚才那小伙丢脸。
　　关门的声响把飞儿弄醒了，飞儿不耐烦地嘟嘟囔囔：“不用上班也不让人睡个觉啊？有没有人性了？”
　　“我跟你说，咱们得买个尿盆，以后就在房子里尿，尿完了再出去倒，要不然太不方便了。”庄意不顾飞儿抱怨，只顾自己说着。
　　“你的意思是在屋里一直闻着尿骚味那就方便了？”飞儿闭着眼睛回答她。
　　“外面还有男的……”
　　“废话，公共厕所可不是男女都有吗？公共澡堂是分男女的。”庄意话没说完，飞儿抢过话了。
　　“醒了就起床吧，待会去看看有没有招聘会。”庄意说。
　　“快过年了哪来的招聘会？好好呆着吧，等过了年再说，过了年就有春季招聘了。”
　　庄意正想说什么，飞儿翻了个身，用力裹住了被子，把本来是庄意盖的那一份也裹走了，她不耐烦地说：“让我再睡会，你早起你去买早餐，再骚扰我，我跟你没完。”
　　“就是一头猪！”庄意骂了一声，在床边换衣服了。换好衣服，庄意出去洗漱，洗漱完、梳完头之后，庄意就准备下楼买早餐了。
　　庄意关门转身的那一刻，看见那个小伙也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了，就是刚才帮她开厕所门的那个让自己丢脸的家伙。“Hi,早上好！”那小伙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你是昨天刚搬进来的吧？”
　　庄意也有礼貌地笑了笑：“是的，昨天才搬来。你上班啊？”
　　“是啊。再见。”小伙子说完‘蹬蹬蹬’地快步下楼了。
　　看着小伙子的背影，庄意想，还是这种衣冠端正的见面要让人愉悦些。她觉得这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赶着去上班的小伙子还是挺帅的。庄意很难把今天早上两次碰到的这个小伙子联系起来，她发现那‘两个他’的差距太大了，一个是那么的帅气上进，一个却是那么的邋遢和不文明（庄意是指那些‘尿渍’）。
　　迎着街道上扑面而来的寒气，看着那小伙拐过街角的背影，庄意叹了一口气，谁都是有两面的，就连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她在自己的家人前面也总是一副踌躇满志、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样子，可是当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不也是有忐忑迷茫的时候吗？所以说人都是有两面甚至是多面的，关键是你让对方看的是那一面，或者说是碰巧对方看到的是你哪一面。
　　庄意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跟村上的人说北方不冷了。今年的冬天西安特别的冷，圣诞节前下了足足有半尺厚的雪。那时候庄意和飞儿还在公司租的单元房住，房子里有暖气，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前几天也下了一场雪，没有圣诞节前那场那么大，但是也积雪了，现在地面上还有没融化掉的雪呢。没有暖气，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室内室外一样冷！
　　以前每次放寒假回家，村里人都会问她：“北方很冷吧？听说雪都能下一尺厚呢，那么冷的天，都能把人冻僵了。”
　　庄意总是不厌其烦地跟他们解释：“北方的冬天一点都不冷，很多人在家里面就穿一件薄线衣就行，家里有暖气呢。如果要出去的话，把羽绒服穿上，把手套套上围巾围上，就算是下雪，走出去也一点不觉得冷，北方的冷是干冷，只要穿厚了，一点都不冷。”
　　“那你说是家里冷还是北方冷。”人们不太理解，还要进一步问清楚。
　　“我觉得是家里冷。家里的冷是湿冷、冰冷，就算是穿再多，手指头脚趾头都会感觉到被冻得嘶嘶疼，北方就不会有那种感觉。再说，北方再冷那是室外冷，室内是很暖和的。但是家里的冷可是真冷，屋内比屋外还冷，不像北方，进门就要脱外套。”
　　村里面的人是很难理解北方的冬天为什么一回家就要脱外套的，而且更不理解的是庄意说的‘如果回家不脱外套的话，出去了就容易感冒。’庄意都跟她妈妈解释了多少遍了，但是她妈妈还说：“你可不要学他们，人家那是习惯了，你不要进门就脱外套，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办？”
　　路上都是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低着头加快脚步去赶公交车。肯定是冬天恋床了，舍不得那床上的温度，所以都是在拖得不能再拖的时候才匆忙起床，然后匆忙洗漱、匆忙赶路。在飞儿的带领下，上班那会，庄意也是这么干的。
　　现在不上班了，庄意有足够的时间边走边看。很快，庄意发现，大冬天里，室外还真是没什么好看的，灰暗的天空下，路上各色车辆往来奔忙着，车轮子碾压在路边的雪堆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本来挺洁白漂亮的雪花，经车轮子一遍一遍的碾压，已经变成脏泥水了，丝毫没有了当日从天而降时的轻盈美丽。光秃秃的树枝、枯黄的绿化草皮，就算是绿化带边上号称的‘冬天勇士’的冬青，在冬天里，虽然叶子也算青，但也总是让人觉得少了很多灵动与生气，就是那种很机械的绿色，感觉像是上了一层膜，灰不拉几的。
　　听说顺着二环路往前走一站多路就是一个南郊最大的农贸市场，庄意想去那里看看，她一时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