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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倾诉4

作品名称:无尽倾诉      作者:黄塑芹      发布时间:2015-06-13 10:48:32      字数:3102

  生产队公屋是我们的儿童乐园。公屋在村院中段,据长辈说,1958年大炼钢铁时,把张家坳村院外围的古树砍了烧土炉,这些古树曾一圈圈把村院团团围住,树与树之间有老鼠刺之类刺篷,别说外村人想偷偷进来不可能,就是老鼠都进不来。解放前,湘西土匪横行,没有这么厉害的大树与刺篷,张家坳从未被洗劫是难以想像的。后来我们看见的古树,有两株,一株就在我家东门外坡头上,从这个坡头一直往东走3里就是我外婆家的哑子湾。另一株在村院南门口外,南门又叫新大门,俊悲牙就住在新大门内。没有古树的张家坳,村院扩大了,公屋就在老院子门外落成。公屋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在我没有上学之前,和全院子男女老少一起识字,老师是谁忘记了,那是在晚上,教室内壁上挂着彩条,黑板上面贴着毛主席像。有一次父亲在木格子窗户上看我们,我傻傻地望着我爹,我爹示意我认真听课,然后生气地走了。公屋后面有一个大灶台,一有空闲就去灶台寻找食物,生产队杀牛的牛头总是在大锅子里煮,我们的牙齿和口水全在牛骨头上,那个牛肉的味道美极了,虽然牛骨头连白石子一样的粗盐都没放,更别提菜油了。公屋的诱惑很多,一是打牙祭,二是分肉和口粮,三是有各种瓜果,以及红薯等,在自己家里,能吃的东西极少,除了吃饭的时候,肚子一般总是饿着的。各家各户的食物都是从公屋凭工分分到家的,所以,在公屋可以捡到一些能吃的东西。打牙祭是农爷们的事,农爷们一般是犁田耕种阳春的成年人能手,他们在农忙时总是大块吃肉,馋得我们在旁边流口水,但我从没讨要,我只是看热闹,在看热闹的过程中,我想快快长大,也做种田能手,好有机会参加打牙祭。公屋是个好地方,不管天晴下雨都可以玩捉迷藏、跳房子等等游戏。天气冷的日子,可以烤火,也经常参加生产队开会,热闹得很。
  在公屋找不到吃的东西的时候,我们的脚步就宽了,黄狗兄弟、我还有另外几个,我们一起偷偷摸摸地钻到院东头一里外的山塘,山塘有一棵梨树,梨子好吃,说实话,我的儿童时期,什么东西都好吃,因为总是饿。我们还没有吃到几个梨子就被生产队副队长发见了,副队长把我从树上扯下来,气愤地说,要扣我们大人的工分!要告诉我们的大人!这一下可好,把我们五六个吓得不敢回家,我们就躲藏在院子最东头的准伢子家门外的梅树下的稻草堆里。夜里劈里啪啦下了一场暴雨,我们又饿又冷,准伢子硬着头皮回家了,他是他父母亲唯一一个儿子,父亲是岩匠,母亲是我外婆乡的亲方,是我妈妈做媒嫁到张家坳的,起先因为准伢子父亲家太穷,老是打架,一打架就嫁祸于媒人,也就老是找我妈妈打架。后来有了准伢子,岩匠做副业有了一点钱,从破烂的老大门口搬到东头修了个木屋,平时有鸡蛋鸭子,准伢子一人独享,其他几姐妹都没这个特权,在我们几个玩伴中,准伢子就像旧社会地主的少爷,今天他参与了偷梨子,但他回去是不会挨打的。
  另外二狗他两个也回去了,父亲是中学教师,是个四属户家庭,他母亲特会奉承人,支书的女儿拉屎脏了片子,她二话不讲,脱下上衣就撕成尿片,扣一点工分也不会把二狗怎么样。只有我和黄狗兄弟最惨。我爹是个老革命,正是因为老革命害了我一家人,也害了爹爹自己。
  父亲17岁是被抓壮丁走的,父亲三兄弟,他排行老二,大伯在国民党警察局做警察,三叔又小,父亲别说不想逃壮丁就是逃也逃不了。父亲是自愿当壮丁的,当时他在张家坳后山砍柴,后山叫虎形山,这座山的南半部如今分到我家了,当时抓壮丁的人来找他,他边唱边走,跟国民党军队开拔了,后来,他所在的部队的副师长是地下共产党,淮海战役前起义了。父亲小时候是给地主放牛的,我爷爷是长工,我奶奶给地主家做杂活,我爷爷有四个儿子,他老两口给地主当长工,却养不活自己的儿子,父亲11岁时就养我四叔,或砍柴卖,或把稻草垛一垛一垛捶打一遍,捶打到的一点点谷子熬粥喝。17岁前没进过学堂门,到了陈毅领导的东野,他受到了教育,在与国民党部队作战中很勇敢,九死一生的残酷战斗经历,使之成长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在电影《开国大典》中,有一个情节,东野司令部宪兵排长拦着司令不让进司令部,这个东野司令部宪兵排长原型就是我父亲,当时司令部设在苏北一个叫清凉寺的地方,陈毅司令员,我父亲当然认识,但是,在一个傍晚,他没有带证件就直往司令部进,我父亲了解到,社会上假陈毅司令员很不少,人有相像的,假陈毅司令员当然是国民党特务,因此不让进。陈毅却非要进去不可,我父亲抱着陈毅不让进,最后刘伯承和邓小平从司令部出来把陈毅带进去了。父亲吓着了,准备接受处分,结果不但没有受处分,陈毅在会上还表扬他,说他革命警惕性高。
  陈毅喜欢我父亲在全军文艺表演中的表演,上海解放后,陈毅推荐我父亲去上海文工团,但被我父亲的上级王桂章拦住了,王桂章认为我父亲各方面条件更符合去做飞行员,就推荐我父亲去东北长春航空学校做了第二期航空生。我父亲为了做一名合格航空兵,勤奋学习,航校规定晚上10点熄灯休息,我父亲用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学习,零下三、四十度的长春,把身体露在外面的父亲冻伤了,再上天飞行时,头昏脑疼,就这样,我父亲落下了神经衰弱病症病根,他主动退出部队,党分配他去武汉铁道四院十三勘测队,测量湘黔铁路线。在领导岗位上,他觉得力不从心,再说,26岁的我父亲复员娶了外婆乡的乡花我的母亲,因我三叔曾追求过我母亲,托煤人介绍,我母亲没看上我三叔,后来我母亲偏偏嫁给我三叔的二哥,我三叔于是变着法儿折磨我母亲,我父亲在外地做领导,我三叔就写信污蔑我母亲,我父亲当然放心不下如花似玉的我母亲,另外也因为神经衰弱病症在领导岗位上觉得力不从心,先后辞去溆浦县第一大厂罐头厂长、溆浦县水利场(60年代称局级单位为场,现为溆浦县水利局)、溆浦县畜牧场(60年代称局级单位为场,现为畜牧水产局)、铁溪小学校长等公职。最后做了公社林场林业员。林业员工分不及我母亲的工分,而我们兄弟都上学念书,其困难可想而知。这个家庭的困难不是革命造成的吗?不过,我小时候什么都不明白,现在也并不埋怨因为革命而导致我家庭的困难,我这是表述因由而已。
  而黄狗兄弟的家庭,更不用说了,黄狗兄弟的父亲我们呼呼富悲牙,富悲牙世代穷苦,小时候也是放牛娃,他在做长工时,让本族地主送到慈善学校念了书,但没念几年,一直在张家坳谋生,后来娶了半路亲,半路亲有扯猪婆疯病,煮饭的时候,米汤水开了,揭开锅盖,病发作了,一头就栽倒在开水饭锅里,生活不能自理,又生了三个儿女,一家重担富悲牙忙里忙外地承担,在生产队劳动间隙,他不休息,把早已准备好的刀拿出来割草,挣包工分,既便这样,一家人还是吃不饱,我家很苦,却不至于苦到他家那般状况。
  富悲牙不在家时,黄狗兄弟和他母亲一起背地里把谷糠和一点点米磨细做成糠粑粑吃,我是吃不下的,偶尔黄狗兄弟和他母亲在火炕烧鸡蛋,我倒是吃了。黄狗兄弟的家庭是这样,我和他俩不敢回家,躲在公屋东头的晒场棚子里,忍受饥寒,一阵雨后,富悲牙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平时对黄狗兄弟非打即骂的富悲牙提着马灯平和地接人,并要求我一起回家,我家在他家屋坎上边,屋檐搭屋檐,他把儿子们接回家,直接提马灯在雨中送我到我家,我被富悲牙送回家,奇迹般地没有挨打挨骂,写到这里,我肚皮与胸腔在阵阵抽搐,我的眼角闪着泪花,不是记着老人家对我的好处,而是,到了九十年代,他被他的二儿子活活打死沉入山塘!暂时不宜记述,以后详告。
  
  我大哥15岁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并做了生产队会计,他为了把家庭生活搞好,以富悲牙为劳动榜样,现在我被他的劳动榜样送回家,大哥没有责备我也就可以理解了。大哥平时比我爹比我妈更亲爱更温暖人心,从我爹、我妈那里得不到的父爱与母爱,在大哥那里我们得到了某种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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