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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品名称:青山作证      作者:山水耕夫      发布时间:2015-06-10 16:33:03      字数:8968

  平川县林业公安分局的七、八个警察,由副局长李善义现场坐镇指挥,在清源乡林业管理站长宋德贵的引领下,来到金霞村松树凹自然村。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出入于茅寮土屋,在这个清一色都是王姓、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里,搜索着他们要抓的几个犯罪嫌疑人。这其中包括出卖青山给人砍伐的村民王得春,购买山林实施盗砍滥伐集体林木行为的村民王平胜、王庆明、王庆雄、王新福等五个犯罪嫌疑人。
  他们从秘密的渠道,得到了比较准确的消息,探听到这五个涉及盗砍滥伐森林的共同犯罪嫌疑人当中,除了王新福近日出门走了,到广东省的梅州城里打工,其他四个人都还窝在家里,正在等待着早稻田的莳田插秧,还没有外出逃跑的迹象。不过他们也听说,这几个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全部做好了准备外出躲避抓捕的打算,等到过几天干完了这一趟赶季节的农活,也许可能就要有所行动了。
  针对这一特殊的情况,他们趁早进行部署,乘着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机会,一大早便从县里悄悄地摸进村里,实施抓捕行动。目的就是要乘其不备,将他们全部一举抓获,一网打尽。因而,他们早早来到金霞村的松树凹自然村,对整个村子的各个路口进行布控。然后,在林业站宋德贵站长的指认下,逐家逐户地进行搜索,依法实施对嫌疑人的抓捕行动。
  他们悄悄地接近村子,等到离村子只有一二百米的时候,便开始一路小跑,在狭窄的巷道里快速穿行,迅速地冲到这几个人的土屋面前,防止他们夺路逃跑。首先,他们冲进了靠大路边的王平胜的家里,这是一个骑楼式的四合院落,里面住着他们三四个兄弟妯娌。王平胜的老婆谢琴英正在厨房里面烧火,她一手抱着两岁的孩子,一手正在拿着竹笊篱,在热气腾腾的铁锅里捞饭。她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突然间冲了进来,吓得身上一哆嗦,将捞起的饭倾倒在地上,瞪大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善义和他身后的警员石龙富、钟跃明等人,迅速跨上里间的楼梯,冲进楼上完全敞开的卧室,将刚听到响声正要爬起床的王平胜,摁在四面描着花鸟图案的花床上,“咔嚓”一声扣上了手铐,用力地提溜了起来。王平胜拼命地挣扎着,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试图睁开那双紧紧地粘连在一起,眼角上布满许多黄色眼屎的眼睛,惊异地看着面前的这几个警察。他现在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转过来,弄清楚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王平胜,你因盗砍滥伐森林罪,现在被平川县林业公安分局刑事拘留!”李善义用低沉而简短的语调,向王平胜宣布了抓捕他的理由。王平胜现在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起来,他挣扎着大声分辩道:“现在大家都上山砍树,又不单纯是我们几个人。我们是出了钱的,是向王得春那里买来的山,又不是偷砍别人的树子,为什么要抓我们?”
  “你们没有申请办理砍伐审批手续,没有取得采伐证,就擅自进山砍伐林木,数额较大,违犯了《森林法》的规定,构成了违法犯罪,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还争辩什么?你有什么问题,以后到法庭上去辩论,也可以请律师为自己辩护!现在,你必须乖乖地跟我们走,好好地配合我们的行动。否则,就是认罪态度不好,我们将从重对你进行处理和打击,决没有半点的客气!”李善义提高了嗓门,大声地喝斥道。然后,用双手抓住王平胜的手臂,和石龙富一起抬起膝盖,用力抵住王平胜的后腰,将他的臂膀向后面使劲一扳,只听得王平胜后背的骨骼“喀嚓”作响,痛得他吡牙裂嘴,眼冒金星,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油汗,再也不敢争辩,随着他们走下狭窄的楼梯,来到屋外的门坪上,被好几个警察拉扯着,往村部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的身后,王平胜的老婆谢琴英披头散发,抱着两岁多一点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被后面的警察阻拦着,坐在黄泥路上号啕大哭。
  接着,李善义带领他的手下,拐转到另一边的石砌路上,冲进路坎上的王得春家里。他们在王得春家里的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到处搜寻起来,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的老婆钟三凤,正在门坪上的猪栏边喂猪,有些大惊失色。而他的三个从七八岁到十来岁的孩子,正在屋门口读书,看到面前这个阵势,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全身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善义和颜悦色地走过去,大声地问王得春的老婆钟三凤:“喂,大嫂,你家的王得春呢?他去那里了?快告诉我们?”“我、我、我不知道,我天还没亮就先起床,到、到河边洗衣服去了。等到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家先出去了,没有告、告诉我他要去那里了。”钟三凤结结巴巴地回答,紧张得嘴唇直打哆嗦,眼睛不住地眨着,看上去满脸的惶恐。
  李善义一看她的这个样貌,满脸的惊惶失措,一副老实坦诚的样子,估摸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为了不耽误时间,只好就此作罢。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朝另一个方向指了一下,向其他人用力一挥手,便迅疾地带头跑了过去。其他几个人马上领会到他的意图,连忙跟着他前去的背影,快速地跑步过去。
  他们来到一片破旧的老房子的边缘,走进狭窄逼仄的巷弄里,朝山脚下两间老房子包抄过去。这里大多是废弃的老屋,建筑年代恐怕有百多年,颓废斑驳的土墙壁,已经基本上倾覆下来,到处都是断壁颓垣,破砖烂瓦,显得泥泞漫漶,一副破败萧条的景象。
  这里是村民王庆明的家,也是他们今天要抓捕的主要对象。他今年只有十八岁,长得短小精悍,体格壮实,脑子却显得十分聪明。虽然只读过初中一年级,中途因为他的父亲王更福嗜酒,缴不起几十块钱的学杂费而辍学。因为唯一的姐姐已经嫁掉,父母的年纪偏大,身体不好,加上父亲又喜欢赊酒喝,所以到处欠债,家里连油盐钱也难以着落。他只好少年老成,学着大人们的样子,靠山吃山,整天上山砍树子,卖给木材贩子,赚一些家里的油盐开支,以及自己的零花钱。这一次受王庆雄他们相邀,借钱参与了赎买山上的松树,砍下来卖到广东去,企图赚上一小笔钱,以后日子过得滋润一些。不料,被人暗地里告了一状,现在东窗事发,小小年纪便面临坐牢的危险。
  他今天或许有些运气,合该能够暂时脱身。本来他要是在平常的时候,一般都会睡得很死,没有到日出三竿的功夫,不会从睡梦中醒过来。然而,由于昨天晚上他和两个本村年龄相仿的小青年,一起闲聊到很晚,因为肚子饿了,凑钱买了一斤花生和五瓶啤酒,就这样边吃边聊,一古脑地喝了下去。等到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鸡叫头遍了。他有些不胜酒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蒙头就睡。直到早晨感觉到下身鼓胀得厉害,想爬起来便溺,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便打开房门,来到墙角上的尿桶里撒尿。
  正当他张开嘴巴,惬意地舒缓了一口气,感觉到下身释放的快感,居高临下地张开眼睛,无意间朝外面村子中间浏览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迅疾地走过来几个人影。他在倏然之间,感到有些诧异,俯下身子定睛一看,竟然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直朝自己家里的方向疾跑过来!他心里猛地一激灵,打了一个寒噤,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拉尿?将裤子一提拉,没命似地冲下楼梯,朝屋后面的大山里跑去!
  李善义他们抬着头,沿着狭窄的巷道,大步流星地疾行着,快速地接近王庆明的房子。蓦然间,发觉前面有一条黑影,从一间老房子的楼梯上窜下来,如飞箭一般,拼命地朝后山的方向飞奔而去!
  “哎呀,是王庆明,他想要逃到后山上去!”李善义的头脑中猛地一闪,快速地作出判断,马上朝前面的黑影大声喊道:“站住!王庆明,你给我站住!我警告你,你马上给我站住,要不然我开枪了!”李善义大声地喝斥着,加快了追赶的脚步,其他人也“忽拉”一声地散开来,朝着前面的王庆明追赶过去。
  王庆明听到后面的喊声,吓得心里“咚、咚”地直打鼓,连忙加快了奔跑的脚步,顺着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死劲地向山坡上冲去!只见他身形矫健,如同一只灵敏的山兔子,在葱绿的灌木草蓬之间跳跃,已经接近几棵葳蕤的蕈树,即将消失在丛林之中。
  李善义眼看面前的情景,知道王庆明即将逃脱,只好放慢追赶的脚步。他一边大声地喝令:“王庆明!你给我停下!我开枪了!你休想逃跑!”一边抽出别在腰里的手枪,打开保险,拉动枪栓,朝着远处闪动着的身影,手腕略微往上抬了一下,扣动了手枪的板机!“砰!砰、砰!—”连续三声清脆的枪声,在空旷幽静的山野间突然响起,引来一圈圈悠远的回响,将栖息在树丛间的一群群山雀,吓得“呼拉拉”地惊飞起来,慌忙地朝远处的天空飞去。
  然而,前面夺路逃跑的王庆明,好像压根儿没有听到似的,根本没有理会警告的枪声。他疾速地在山林间逃逸,并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反而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只见他七拐八弯,在灌木丛中倏忽地闪动着身影,消失在快速追赶的警察的目光之中。
  李善义和他手下的几位警察,早已追得气喘吁吁,周身大汗,汗水浸渍了身上的警服,眼睁睁地看着王庆明飞也似地逃走,消失在苍莽的山林之中。他们站在荒草萋青的村道边上,气咻咻地瞪着前面冷峻静默的山林,气得牙根痒痒,心里暗暗地发着恨劲。然而,面对眼前遇到的情况,也没有别的其他办法,只好返身回到村子里,奔向下一个要抓捕的目标。
  他们从原路折返回来,来到了松树凹自然村的南边,沿着溪涧边的岔路,朝下游的方向包抄过去。在前面山脚下的拐角处,是一个单门独院的人家,这是村民王庆雄的家。他也是今天早晨的抓捕行动当中,最后一个即将被森林公安警察拘捕的嫌疑犯。
  王庆雄今年二十五岁,刚刚与本村的一个陈姓姑娘谈婚,前一个月才请了三桌的“定婚”酒,算是正式确定了婚姻关系的对象。当然,客家人谈婚论嫁有极多的讲究,即使在双方定婚以后,还要经过许多复杂繁琐的程序。如果没有正式办理结婚的酒宴,将新娘子娶回家中,进入洞房成就百年的好事,所谈的对象还不一定真的就是你的人。
  王庆雄全家九口人吃饭,他又夹在五六个兄弟的中间,因为父母年老体弱,长期身患疾病,家庭生活困难,收入拮据,住房十分狭窄,全家人挤在三间破旧的老房子里,连转身都感觉比较困难。所以要赚钱做房子娶媳妇,兄弟们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完全得凭自己的真本事。这样说起来,像他所面临的处境,要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好,告别独守空房的单身王老五的生活,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尽管在本村的同龄人当中,有些人早在前三四年,就已经结婚生子,阿爸都做了两遍。由于他家中兄弟多,住房紧张,收入低微,家庭生活总体比较困难,所以今年才开始划算谈婚,说起来还算是比较迟的。也幸亏逢到了分田到户的好时光,解决了粮食问题,收入有所增加,家里的生活开始有了起色,才能提起讨老婆的事情。否则,像他这样的家庭状况,除非到别人家做上门女婿,也许只有打光棍的份。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没日没夜地劳作,有什么行当能够赚钱,他就去做什么行当,想方设法经常地去搞一些副业生产,跟着王平胜他们上山砍木头,运到邻近的广东省境内的木材加工厂销售,赚取一点蝇头小利。他计划在自己赚到一点本钱以后,出门去做一些大生意,好筹集到讨老婆的聘金和彩礼。
  俗话说:冇时运偏偏遇到鬼。他和王庆明两个人经过反复讨论商量,决定购买王得春承包的责任山,将上面长势茂盛的木头砍下来,运到广东去发上一笔横财。于是,他们各自出门去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凑够本钱,将筹集到的款项全部付给王得春,双方签订好合同,将整座山的山林采伐权属赎买下来。然后,组织人员上山将木头砍伐下去,准备等到后一段时间,当木头稍微晾干以后,到山上去锯下来,乘着目前木材行情不错,运到广东那边卖掉。不料,事情才刚刚起步,八字才开始一撇,就被别人所检举和控告,惹下了这么大的官司。不过,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临近的危险。
  这时候,王庆雄刚好从床上爬起来,趿着一双拖鞋,迷缝着一双眼晴,抻了抻酸痛的腰板,连续打了好几个呵欠,走出屋门口的檐廊。他因为实在感到内急,便顾不得刷牙洗脸,连忙走下屋坎,走到远处的溪涧边,迈进那间用杉树皮搭盖的厕所里。
  他刚才走下屋坎、跨进厕所的行踪,正好被远处匆匆过来的警察发现。他们迅速地分散着跑过来,将厕所紧紧地包围起来。这会儿,王庆雄的母亲正在门口喂鸡,突然发现几个人从屋边冲出来,吓得两腿发软,险些瘫软在地上。她很快意识到了儿子所面临的危险,连忙不顾一切地冲到路边上,朝着屋坎下厕所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喂——雄子!雄子!快跑!公安局的警察来抓人了!快跑啊!”
  王庆雄听到了母亲的叫唤,也许因为她紧张得声音有些走样的缘故,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不知道上面的家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他连忙提挈起裤子,匆忙地从茅厕里面走出来。一边眯缝着眼睛,仰起头大声地问道:“妈,您做什么呢?那么大的声音!”一边系着裤腰上的皮带,捋着尽是皱褶的衬衣,急速地拐过旁边的土坎。不料,刚好与冲过来的石龙富撞了个满怀,狠狠地滑倒在地上,将头碰到石壁上,痛得他“唉哟,唉哟!”地直叫唤。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好久没有爬起来,被及时赶到的两名警察按倒在地上,给他戴上了手铐。
  李善义连忙指挥石龙富他们,拉起还坐在地上的王庆雄,往村部的方向走去。王庆龙的母亲钟细招子见此情景,放下手中喂鸡的笤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猛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想要拉住儿子的手,不让他们带走。在她的身后,还跟着王庆雄的哥嫂和妹妹等好几个人,他们看着森林公安局的人将自己的家人抓走,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一个个脸色煞白,泪眼婆娑,心里头忐忑不安、满脸狐疑地跟在后面。
  石龙富和旁边的两名警察,只好快步地走上前去,把她挡在后面,厉声地喝斥道:“别动!你们不要过来,我们是在依法执行公务!如果你们敢无理取闹,干扰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将会按妨碍公务罪论处!王庆雄也会罪加一等,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说着,将她一把拉到道路边上,不让她跟着过来。
  王庆雄哭丧着脸,扭转过头来大声地喊道:“妈,您快回去,我没事的!哥,你们别跟过来!快叫妈妈回去,我又不是领头的,无非就是合伙砍了几棵树子,又不是什么大罪,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他嘴里这样说着,眼里却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
  不过,不容他多说话,几个警察推着他,已经走下了屋坎,走到山坳的拐角处,往村子中间走过去。钟细招子看到警察声色俱厉,摆出一副威猛强悍的架势,心里也有些畏缩,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她一边撩起面前的衣襟,不时地抹着眼泪,无比伤心地啜泣。一边在嘴里破口大骂:“啊呀!冤枉作大恶呵!王田光,你这个短命鬼!害死人的老贼头!我儿子他们砍几棵树子,你就要到处去告状,弄人家去劳改,你不怕害死大家人啊!你这种光毛绝代的做法,就不怕遭老天报应吗?呜、呜!——”
  她前两天就听人家说起儿子王庆雄和王庆明两个人,因为私下凑钱购买王得春责任山上的林木,上山去砍伐了几十株松树。现在,已经被上头的林业公安知道,惹上了灾祸的事情。传闻王得春和他的大伯王田光,因为前两年建房子邻近地基的纠纷,心里产生了解不开的疙瘩,两家人结下了不小的冤仇。现在借口两家的山林也存在纠纷,以他村里的老党员、老支部书记的名义,亲自到乡政府和县里去告了状。
  为此,县里的林业公安警察、以及乡林业站的工作人员,前几天还到了上石窝的山场,又是拍照又是勘验,进行了现场取证。据说他们盗砍的林木,折合成立木材积达到三十多立方米,已经算是数额较大,达到了可以判刑的程度,可能近段时间要出大事情!
  不曾料想,刚刚听到这个消息还没出两天,自己心里一直还在打鼓,有点半信半疑,今天便来了一个现世报,林业公安警察立马到村里来抓人了!她细细地思量起来,这简直是一场飞来的横祸,突然降临到她的家里,怎不让她伤心欲绝呢?尤其对于到处告状的王田光,她实在气愤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寝皮食肉!
  当这个消息透露出来,让王庆明和王平胜他们这几个人,也确实慌了手脚,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他们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聚拢到一起商量来商量去,心想着如何去化解和平息。最后,他们委派王庆明和王平胜,买了两瓶烧酒和两瓶蜂王浆,亲自去到王田光家里登门拜访,当面去道歉,请求他把案子撤了。
  但是,不管他们如何的苦苦求情,都遭到了王田光的断然拒绝,送去瓣礼物也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他是一个当地出了名的犟牛,性格耿直,脾气倔强,主观臆断,不通情理。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是八条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到上级政府去告他们的状,要想他改变主意是极其困难的。
  这样一来,面对王田光油盐不进、不肯通融的态度,使他们感到无所适从,骑虎难下,一下子没有了主意,顿然滋生起大祸临头的感觉。尤其是王平胜和王新福,心里更是觉得有些冤屈。因为他们并没有和王庆雄、王庆明合伙,去购买王得春的山场进行砍伐,惹起这些不必要的争端。他们两个人所砍伐的林木,处在有争议山场的隔壁,是在另一边的山头上,与王得春的责任山场遥遥相对。恰好那天林业公安接到举报,到采伐林木的现场勘验取证时,被这些森林警察无意间发现,如获至宝,因而也受到牵连,当作森林违法犯罪案件的共犯,进行并案处理。
  实际上,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听到已经被林业公安立案侦查的风声,也作出了一些本能的反应,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安排。他们计划抓紧将木头转移出去,或者联系收购的人贱价卖掉,以便消除现场的证据,隐匿犯罪的把柄,以求减轻应承担的罪责。然后,等到过几天时间,将田里的早稻秧苗莳完,就立马离开家里,到外地去揽活打杂工,躲上它一年半载,一直等到眼前的风声过去,事态平息以后再回来。
  王新福或许得到高人的指点,对其他几个人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借口家里有五、六个兄弟,自己又不会莳田插秧。况且,他在广东梅州城里的舅舅病了,家里要他前去看望一下,便先行离家去了广东。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这个举动,绝对就是耍滑头,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躲避风头,提前开溜罢了。
  对此,王平胜、王庆明他们几个人,也不好当面多说什么。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这是无可厚非、不好强求的事情,犯不着强求别人,一定要留下来共同承担风险。况且,腿脚长在别人的身上,只好任凭他自行抉择,由着他去什么地方。他们忐忑不安的心里,只有默默地祈祷上天神明的保佑,禳除灾祸,安身立命,希望能够躲过眼前这一场从天而降的劫难,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他们根本不曾料想到,事情的进展竟然如此神速,让他们感到内心的仓促。刚刚听到被立案侦查的消息,只有几天时间的功夫,还没有等到他们将隐匿证据的计划完全实施,从从容容地将事情处理完毕,这些警察就突然找上门来,提前到村里来抓人了。
  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许多问题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并没有原来想象得那么简单。同样,这也证明王田光以他老村支书的身份,在县、乡两级政府和有关部门到处告状,让这件事情充分发酵,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力,引起了上头有关部门的严重关注,形成了警察必须加紧办案的压力。所以,案件的处理才会如此进展神速,导致了今天如此难以预测到的结果。
  这会儿,整个金霞村松树凹自然村,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弥漫着阴云惨雾。林业公安分局副局长李善义,带领着几个森林警察,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左奔右突,实施现场的抓捕行动,捉拿王得春等五个犯罪嫌疑人。经过一大早的艰辛努力,经历了许多的波折,他们终于将王平胜、王庆雄两个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使案件的处理取得了明显进展。
  但是,略嫌不足的是,竟然被王庆明现场拒捕脱逃,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匿于大山之中。而且,本案最为关键的人物王得春,也许事先听到了风声,已经先行逃跑了,一时不知去向,无法掌握到他隐藏的踪迹。另一个犯罪嫌疑人王新福,又事先到广东梅州打工去了,也不知道他目前所在的具体地点。如果接下来要把他抓获归案,肯定还要花费许多的波折。
  看起来,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想象的那么容易。比如今天的抓捕行动,虽然事先进行了周密的谋划和准备,但取得的成效并不十分理想,没有完成预期的目标和任务。对此,他们心里着实感到有些窝火,对自己感到不甚满意。然而,只能强忍起心中的怒火,一边思考着今后应当采取怎样的对策,把他们悉数抓获归案;一边押解着王平胜、王庆雄两个人,走向停靠在公路边上的警车,准备将他们带回平川县城。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神情痛惜、哭哭啼啼的男女老幼,包括王平胜的老婆谢琴英以及他的父母、王庆雄的母亲钟细招子以及兄弟叔伯、婶娘伯姆,妯娌媳嫂等一干亲属。周围还有许多刚刚听到消息,前来探听事情的本族宗亲。他们的脸上显露出不同的表情,急匆匆地从家里走出来,自发地朝警车这边聚拢过来,大声地询问事情的进展情况。
  他们这些人当中,有的满脸哀慽、泪水滂沱地啜泣,为自己的亲人摊上牢狱之灾而伤心痛哭。有的拿着衣服、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在大声地乞求警察们能够宽恕自己的亲人,千万不要过分地为难他们,尽量给予他们人道主义的待遇。另外,有更多的人出于同情和义愤,脸上显露出无比的焦虑和愤懑,气忿地议论王田光这个老不死的混蛋,竟然丧失人性,不顾宗亲叔侄的情义,三番五次地向上头告状,使本房的好几个兄弟梓叔吃上官司,弄得许多家庭妻离子散,把一个好端端的地方,搞得如此的乌烟瘴气。他们责骂王田光这样绝情寡义的行为,必然会遭受天打五雷劈,得到老天的报应,赌咒他以后决没有好下场!
  李善义看到面前出现的情况,感到周围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有些担心场面会一时失控,造成难以收拾的结局。他连忙召集闻风而来的村干部,要求他们分头做好犯罪嫌疑人家属的工作,好好地配合公安机关执行任务,绝对不可以采取任何过激的行为,妨碍林业公安警察依法执行公务。同时,要求他们敦促王得春、王庆明、王新福等尚未归案的犯罪嫌疑人,正确判定当前严打的形势,认清逃跑是没有出路的,必须尽快投案自首,争取得到从宽处理。否则,必然会受到国家的法律更为沉重的打击和严厉的制裁!然后,他连忙转过身去,当即指挥现场的其他警察,在村干部的倾力配合下,将嫌疑犯迅速地押上警车,打开警灯,鸣响警笛,沿着简陋的公路扬长而去。
  这时候,一轮喷薄而出的朝日,从东山头上冉冉地升起,穿透峰峦上飘逸的山岚,驱散山脚下缭绕的晨雾,迸发出熠熠辉煌的光焰,为这一片清新明丽的山水田园和村落人家,涂抹上一层瑰丽晖明的色彩。纵目望去,清雅僻静的金霞村,在经历过短暂的躁动和喧嚣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依然显出优雅迷人的风韵。它沐浴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融和在清新怡人的晨光之中,山环水绕,林壑幽美,清新如画,春意盎然,显得格外的美丽动人,让人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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