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范奕勇敢表心意，蓝语一夜报恩请，城墙之上了

　　范奕亲自带蓝语到主屋歇息，刚进屋蓝语便感觉到屋子里的熟悉与清香，“范将军，这间屋子像极了凌云居蓝语居住的那间。难道府上有人也喜欢这样的装饰与布置，或者是范将军已有了意中人，是为她而备倒是被蓝语占了便宜。”
　　“这间屋子的确是为心上人而备，可是她对我无意，而且皇上昨日召我进宫赐婚于我，让我择日与纯萍公主完婚。”言语间多得是无奈与悲伤。
　　“纯萍公主活泼开朗、热情真挚，范将军能娶到她应该是兴高采烈的，因何闷闷不乐呢？”蓝语煞是难解。
　　“因为我、因为我不可能娶不喜欢的人为妻。纯萍公主再好可范奕对她并无他想。范奕宁愿守着喜欢的人孤独一辈子也不愿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王妃难道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意中人就是你吗？”范奕终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蓝语怎么也没想到范奕的那个意中人会是自己，她一直以为范奕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对身处异乡的自己的一份爱怜与照顾，更是对武安王妃的一种职责所在。是自己愚钝了，一直以来竟然无形中一次次伤害了他。
　　细细回顾，范奕对自己的确异乎寻常，只是一切皆是无可奈何。
　　“范将军----，范奕---，今夜，我愿做你的意中人。只是与纯萍完婚的事，你也一定要遵照皇上旨意可好？”蓝语欠范奕太多，今夜就当做最后的补偿吧。
　　“范奕能叫王妃语儿吗？”范奕竟然满脸羞涩。
　　“可以，今夜蓝语便是范奕你的意中人，范奕不必顾忌主从之礼。”蓝语主动拉起了范奕的手，也许正是因为对范奕的那份情谊纯洁如雪，所以便可毫无顾忌地拉手安慰。
　　“语儿，我可以抱抱你吗？只是抱抱。”范奕紧张不安，心跳如雷。
　　蓝语轻轻投入范奕怀里，范奕僵硬地抱住她，“语儿，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为你而死，我会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满面笑容等待死亡将我凌迟，毫无怨言。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爱比生命更沉比生命更重。”
　　“不许瞎说，我不需要你为我而死。”蓝语仰起头，食指附上范奕誓言的双唇。
　　范奕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按在胸前，静静地、静静地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欢乐与惊喜。
　　夜色漆漆，夜风凉薄。
　　范奕吩咐下人在花园挂满了灯笼，花园烛火通明，含笑迎风起舞。
　　范奕与蓝语坐在含笑丛中相依相偎，静默地守卫着属于彼此的快乐时光。为蓝语穿上披风，系好衣带，轻轻揽住肩膀。
　　“范奕，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是我不想，我想变成一阵风，无迹可寻，不为活着的人留下任何念想让他们伤怀。”蓝语看着夜空中闪闪烁烁的星光，静静地看着。
　　“傻瓜，也许活着的人就是靠着离开的人留下的念想而努力活着呢。如果没有一点念想，活着的人还会好好活着吗？”范奕低头在蓝语的头顶蹭了蹭。
　　“好吧，你说的好像在理。”蓝语细细找寻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范奕揽着她的肩，蓝语深深依偎在她怀里。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星空，也许那就是永恒吧。
　　很久之后，看着怀中酣睡的蓝语，范奕没有一丝睡意，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儿。她受了太多的苦楚，老天为什么对她那么不公呢？如果时间可以停止，那么就在只一刻停止吧。他不想明天醒来蓝语与自己恢复以往那般。
　　东方的天际开始泛白，太阳不遗余力从东方升起。
　　范奕用披风挡在蓝语面前，他希望自己与蓝语在一起的时光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可是一丝光亮还是不依不饶地穿过缝隙照在蓝语面庞，蓝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梦中醒来。
　　“范将军现在是几时几刻了？”蓝语坐直身子脱离范奕怀抱。
　　范奕告诉自己，梦醒了，昨晚已是老天的恩赐了，“辰时三刻。”
　　蓝语起身解下披风，“范将军待会儿用膳之后去成衣铺替蓝语买一套嫁衣回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范奕其实早已知晓蓝语肯定会竭力阻止战争。她下定的决心无人可以改变，那么自己就装作不闻不问，全力配合，“范奕这就前去，”走至鹅卵石小路张伯面前，“张伯，你带王妃去用膳，一定要照顾好王妃。”
　　吩咐完后范奕离去，张伯陪同蓝语向大厅而去。
　　“张伯，蓝语昨晚有没有做错呢？蓝语只是想在临终前报答范将军对蓝语的恩情，只想为范将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蓝语有些怅然若失。
　　“错与对本就没绝对。昨晚的事既已是昨晚，那便是过去。无论对错，王妃就不要去想了。王妃的心意是好的，那便是无错，”张伯总是善解人意，“只是老奴好奇，王妃怎么会说临终之前呢？”
　　“没什么，张伯说的话蓝语记住了，谢谢张伯的开解。”蓝语眼神闪烁，避开张伯看透人心的眼眸径直前往大厅。
　　用完膳，蓝语便把自己关在房间再没出来。坐在书案前，手执毛笔却久久无法落下。回顾一千，思虑一万，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触目惊心。终于落笔，一字字珍重，一行行思念，一句句惋惜。泪水把字渲染成一幅幅悲伤的离别之画。
　　范奕手捧嫁衣站在门外，久久不能移步。王妃，这次，真的都结束了吗？
　　张伯神色慌乱地赶来，“将军，出事了、出事了。幽羌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武安王派人前来让将军誓死保护王妃安全，不得将王妃交予幽宇辰。”
　　范奕面色平静，原来王爷早就知晓王妃在自己府上。是啊，聪明如王爷，耳目众多的他怎会不知道王妃的去处呢。
　　王妃与他总是反其道而行，王爷把她留在自己这里，只是想自己稳住她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范奕手中的凤冠霞帔应声落地。
　　“来了，还是来了，终于来了。”蓝语面色幽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范奕没有吱声，只是不慌不忙地捡起地上衣裳交到蓝语手上。
　　蓝语接过衣裳默不作声转身进门。范奕的手伸在空中，久久不能落下。王妃，你到底想做什么？无论上刀山下火海，范奕定当替你。
　　看着范奕复杂静谧的面容，张伯只好默默陪在一旁。没多久蓝语便头戴凤冠身穿霞帔推门而出。
　　第一次穿嫁衣是替蓝凌和亲。第二次穿嫁衣又是为什么呢？从来由不得自己。
　　范奕回想起自己初见蓝语时的情景，那次她虽昏迷不醒可依旧勾魂摄魄，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淡的梅花妆，殊璃清丽的脸蛋上带有几分稚嫩，但最令人难以忘却的是她醒过来时看着自己时的星光水眸。
　　如今再看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看透了一切尘世纷繁。一双朱唇，不再语笑嫣然，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引来蝴蝶徘徊不散。美目流转，轻轻迈着步伐，裙角飞扬，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缥缈虚无而绚烂。
　　入目是一片红色，似被血染一样夺目刺眼。一地烟罗，长长的裙摆恰似蔷薇在脚边盛放，而蓝语就像在火焰中走出来的孤灵一般，满目淡然。
　　“王妃这是去哪儿？”范奕终于在记忆中清醒。
　　“范将军，屋子中有俩封信。一封交给王爷，一封烦请将军即刻派人交到宇辰哥手上。”蓝语没有回头，边走边说。
　　“王妃，王爷交代过------。”范奕对武安王对于自己的使命产生了质疑，因为对象是蓝语，他怕完成不了。
　　“范将军，蓝语知道王爷的交代，可你拦不住的。蓝语这次去是为了俩国百姓，相信范将军也不会拦蓝语的。”蓝语继续前行。
　　范奕急忙进屋拿出俩封信，一封托张伯交给武安王，一封吩咐手下得力干将亲自呈给幽宇辰。自己则紧紧跟随蓝语左右。
　　只是范奕想不到蓝语来到了城墙之上，大红嫁衣在风中飞扬，更显夺目耀眼。
　　范奕偷偷问城墙之上的将领武安王去处，将领回话城墙之上已布置妥当，武安王正在军营排兵布阵，不久就会赶来。
　　一声号角吹响，武安王骑着高头大马帅千军万马准备出城迎战，幽宇辰扬起手中长矛准备一声令下，战争一触即发。此时有人急急赶到，俩封信不约而同出现在武安王、幽宇辰手上，二人看完信亦是同时抬头看向城墙。
　　武安王下马，不顾一切的冲上城墙，幽宇辰翻身下马拼命跑向城墙。
　　最后的阳光消失之际发出一道金光，范奕抬手挡住眼睛。蓝语静默地扫视凡尘世界，仰头看着晚霞与天际交接，粲然一笑，飞身跃下城墙。三千青丝散落在风中狂乱舞动，红色嫁衣与晚霞互相映衬把天地之间都染得艳红如血，又仿佛残暴如烟花般在空中肆意绽放。
　　幽宇辰在拼尽全力奔向城墙之下，武安王已来到城墙之上俯身在城墙上双手伸在空中似乎想要抓住蓝语。范奕放下手看着晚霞烧红了的天与天地之间飞舞着的红色嫁衣久久不能思索。
　　残风的轻拂，晚霞的哀伤，夜空下的安静。这些都是那么的凄美悲伤，仿佛在安静的星空下静听着古老的裙裾发出难言的哀鸣。多少震颤的灵魂在这夜里的残风里一会儿像骏马般奔跑，一会儿像雄狮般咆哮。停不下来，永远停不下来-------
　　尘土飞扬，晚霞四溅，战马扬蹄嘶吼。
　　幽宇辰看着不远前落在地上的人儿，张开的双臂就那么张着。语儿，你这是在惩罚我吗？为什么你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惩罚我？为什么？
　　幽宇辰过去抱起蓝语，哭出声来，“不--------。”喊声悲痛欲绝，响彻云霄。
　　“语儿，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见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幽宇辰似被万箭穿心，“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花相映不相见，叶叶相衬不见花，花叶生生俩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我思你念你可到头来终究成了彼岸花。我拼尽全身力气飞过沧海，可沧海的一头你却不再等待。”
　　语儿，你信中说过，你头戴凤冠身穿霞披要嫁给我的。你还说，战争只会生灵涂炭百姓不得安乐，你要宇辰哥为了你为了幽羌百姓班师回朝。我答应你，宇辰哥什么都答应你。幽宇辰抱起蓝语的尸体一步步走向绝望，一步步走向迷茫。
　　武安王被手下按在城墙痛苦挣扎，一声声的呼唤再也唤不回他用尽生命相爱相杀的挚爱了。
　　语儿，你在信中说你生是我于天永远的王妃，只要你活着，你就永远是本王的王妃。只是希望死后可以葬回故土。你还说是和亲让我们命运相连，所以你希望幽羌和霹域可以永永远远和睦相处。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再悲伤。
　　战争没有打响，一切都在静默中散去。
　　回朝后的幽宇辰退位让贤了，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诵念自己风云变幻的人生，了结自己的余生。
　　回府后的武安王把自己关在凌云居不再出门，永远不再出门。
　　范奕自那日下了城墙便失踪了，皇上一怒之下把纯萍公主赐婚给了丞相之子。
　　一切都在蓝语生命消逝之后归于了平静，一切都结束在了那日晚霞遍布的夜空。
　　武安王爱过，如火般热烈的爱过，灼伤了蓝语，刺痛了自己。
　　幽宇辰爱过，如海般深邃的爱过，给了蓝语风平浪静，却在海浪汹涌澎湃时不小心把蓝语吞没在海底。
　　欧阳无情爱过，如山般无悔地爱过，高山挡住了蓝语的去路，却在最后给了蓝语最深最重的依偎。
　　范奕爱过，如风般爱过，时时围绕在蓝语身边给她带去暖意，却又沉默的无声无息。
　　爱，像风像火，像山像水。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相思苦，苦相思，何物才能寄相思？
　　人们总是借着爱的名义继续爱着，一如侯门深似海她微笑着，在岁月的流失中毁掉自己，成全了天下。
　　与不爱的人夜夜相伴，与爱的人生生的俩端，彼此站成了案。
　　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是一段年华，蓝语是指间留不住的流沙，却还没成就一段年华。
　　尘土飞扬，大地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一切都成了过往。终于为那一身绝代嫁衣覆了天下，容华过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嗟叹红颜泪、英雄殁，人世苦多。山河永寂、怎堪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