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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仇恨之源

作品名称:《红山儿女》      作者:扰之      发布时间:2015-05-28 20:03:29      字数:3729

  柳祥于秋风瑟瑟之时,逃出千斤寨煤窑,九死一生,路遇日本女孩樱子,两人携手逃奔马家堡,被老人马贵收留,日本人追捕枪声近了,二人听从马家主人的话藏于屋后菜窖。
  马贵家曾被鬼子洗劫过,他多了个心眼,挖了两个菜窖,藏柳祥和樱子的菜窖十分隐蔽,两人因此获救,柳祥千恩万谢,樱子也行中国人的礼节,跪在地上给二老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马老太太从心里喜欢樱子,强留樱子做干女儿。樱子则恋上了柳祥,要跟柳祥走。
  在菜窖里樱子就说:“哥哥,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我今生跟定了哥哥。”
  柳祥说:“樱子,你还小,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怎么就说死呢?”
  樱子说:“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按中国的话说,我是不是残花败柳?”
  柳祥怒道:“不许瞎说!你还小,再说我有家室,将来你一定能找一个疼你爱你的人…
  樱子说“不!”就把柳祥拥在怀里。
  柳祥推开樱子,“不要这样,不可以这样,你还小!”
  樱子在柳祥的眼里就是个孩子,他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听二老这么一说,当然高兴,自己正在逃亡,再领个小女孩,累赘不说,半路有个闪失那可咋办啊。
  樱子看柳祥铁了心的让她留下来。也理解哥哥的苦楚,说:“好吧,我就留下来,哥哥,我的心是属于你的,是留不住的。”
  柳祥深情地望着二老说:“那颗手雷给我拿着吧,万一能用上。”
  回头又对樱子说:“妹子,你好好听话,哥哥就此别过。”
  樱子咬着牙微微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柳祥钻进密林深处。
  柳祥白天藏在草丛、树林。偶尔偷偷溜出去讨些食物,夜里不停脚地行走。一直朝西,在义县境内的一座喇嘛庙外一病不起,成为一倒卧(死人)。
  打喇嘛山山庙里走出一个净院的喇嘛,手持笤帚,在凌晨时刻就看见了柳祥在草丛躺着,他上前一摸柳祥鼻息,尚有生气,忙拖着柳祥到庙殿正堂。
  里面走出两个老喇嘛,给柳祥灌药医治,柳祥长出一口气,睁开迷瞪瞪的双眼,才看清眼前一片金黄——那是老喇嘛的黄衣服,那么刺眼。柳祥想动,浑身疼。他警觉地摸摸破棉袄的怀内,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仍顶着他的肚皮,还好,衣服都穿得完好无损。
  急忙拱手道:“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阿弥陀佛……施主想是几日没吃东西了,高烧不退,老衲已派弟子端粥,稍后就来。”
  端粥的弟子正是早晨拖柳祥进庙宇的,此弟子是才来喇嘛庙的,他也正是马贵的大儿子马瑞智。几年前参军,现任国民党地下组织的组长。这次有特殊任务,准备策动锦州、义县、朝阳一带的土匪山贼投奔国民党。
  如今,形势极为复杂,国民党明着打日本,背地里朝八路军放冷枪。而柳祥不了解这些,他只是个贫苦的农民,一个逃亡者,由于体力不支,柳祥一住就是一月有余。马瑞智不漏声色,劝柳祥参军。柳祥却没有丝毫动心。他归心似箭,一是想着老母。二是想着二珍。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能再耽搁了。秋过冬来,雪飘飘扬扬的大了。
  柳祥辞别各位喇嘛,趁夜赶往家园。他一路乞讨,不成人形,还好,身体无恙。这一日,踏入朝阳境内,进入努鲁儿虎山脉。山连山,大面积丘陵连成片,俯视眼下,一条大河即将结成白色的冰,那上面一定是积雪,那是大凌河。弯弯曲曲的小河岔,一定有家乡的小河,牦牛河。望远峰,牛河梁在那里翘首,那是老祖宗的圣地。
  眼看日落西山,柳祥经过了赖歹沟。
  啊,这是赖歹沟啊!记起了那个女孩子是赖歹沟的,唉,想她干嘛?
  他竭力地不去想,脚下加紧,嗖嗖嗖,快步如飞。蹿过一个沟趟子太阳就隐没了,星星挂满了中天。终于到了自家的茅草屋。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寒风就是自己的焦躁和冰冷。他叫了几声娘——
  毫无声息,就是冷风。他气得踹门。正在他踹门的空当,邻居里出来人了,都十分惊讶,“柳祥回来了?”
  后院的小偏儿也听到喊声,左右院里的老人都听到了。有人大着胆子问:“你是柳祥吗?”
  “是啊!”柳祥应道。
  老年人比较沉稳,又问:“柳祥,你不是鬼吧?都说下煤窑砸死了,你咋回来了?”
  柳祥解释说:“我不是鬼,我没死,我妈妈呢?”
  咳!人们看着柳祥急得那样,直言不讳地告诉了他,老人死了。二珍跑到姑姑家去了……
  柳祥一听,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啊,啊!妈妈……”
  “咣当”一声,昏厥过去……
  小偏儿等人把柳祥抬到自家的小黑屋里。小偏儿忙端出了一碗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稀苞谷粥,一勺一勺地喂柳祥。柳祥抢过小勺,撇出去老远。晃荡着乱蓬蓬的头,“我不吃,我不吃。”大伙安顿完柳祥,都各自退去。
  柳祥说:“我喝不下,我回家一趟!”柳祥说着下了地,开了门,钻进狂风中。柳祥走得急,口中的白花花的热气扩散着,一会功夫,鼻子底下,两腮的胡须上就挂满了白霜。他紧紧破棉袄,两个手握在一处,来到家门前。看看那个黑色的陈年老锁锁得黑木门绷绷紧,没办法。抬起一只脚,就狠狠地踹!咣咣!咣咣!果然是些破木板,让身材高大的柳祥一顿踹碎了三块,柳祥一低头钻进了院。
  他左右看看院里,还是老样子,瞅一眼屋门用木棍别着,就径直去了院子的墙角。那里还有一片死茄子秧,被薅倒了,在地上趴着。他瞅准了,俯下身把茄子秧还有架柴翻开,从怀里掏出铁蛋蛋放在那下面,又撂下秧子,用脚踢踢。搓搓冻手,才安心地回转。这时候,柳祥真是无意识地摸了一下怀里贴胸的口袋,那张赶羊票还在。柳祥心里说,怎么这个东西天天阴魂不散缠着我啊?
  柳祥抹了把被冷风吹下的眼泪打了个哈欠,抱着膀,再次回到小偏儿家。第二天天一亮,柳祥就吩咐小偏儿去买粗糙的黑纸,给妈妈上坟。太阳一杆子高了,不是很刺眼,而是一种幽幽的冷峻。柳祥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宝金说:“大哥,别等了,我觉得小偏儿快回来了?”
  柳祥急急地说:“我想去迎迎他,直接去坟上。”
  正这时,人们就看见山荡子里有个黑衣的人影,在雪野里飞窜,不知做什么。一个人指点着人影说:“快看,那个人是巴担沟的张二,‘飞毛腿’,撵兔子呢。”
  又有人说:“张二有个漂亮的媳妇,就是喜欢他脚心的三根毛啊!”
  说起张二,宝金低下头不吭声,两个人有段渊源。
  张二是个传奇人物,脚上有三根毛,据说才跑得快。这只是传说,有没有毛,只有他的漂亮媳妇袁玉花知道。
  几年前,玉花给姑姑去送亲,回来和大爷钻野鸽岭,在野鸽岭的漫地的苞谷锞子里,偷偷地钻出了个不要脸的淫贼高宝金。
  高宝金虽然二十岁左右,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这一次,好端端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看就成了他手下的羔羊,就听一声大喝,打山凹里来了个飞人,到了近前……此人谁呀?不是玉花的大爷,玉花说要在草丛中小解的空儿,玉花的大爷已走出去老远,他同时听到背后有喊声!玉花被宝金那么一扯,惊吓得大喊大叫,才惊动那个人……
  人们盼着小偏儿回来时,议论纷纷:“听说那张二在青峰山当贼呢?”
  “是哩,听说他也拉了一伙子人呢?”
  “你们没听说吗?山外有股子国民党,张二是不是国民党的人啊!”
  小偏儿戴着个破狗皮帽子,风吹着两个帽耳朵忽闪忽闪地,他走得很急。
  正往山下赶得有劲,突然听到对面喊:“哎——迎一下——
  只见一只野兔拔着蹿子往上跑,张二步步紧追不放,他已经追了好几圈了。凭张二的本事,一冬在雪地里,每天追到一个兔子,拿到南汤土沟三、六、九或万寿分五排十的集市上去换几吊铜钱也是小有所得。
  柳祥早取了火种(洋火),踏出门外。大家如风一样簇拥着凤祥,朝柳祥父母的坟地——一片杏树、山榆的枯枝掩映的荒丘而去。
  柳祥哆哆嗦嗦地跪在坟前点着黑纸,一边哭着一边折了个荆条棍挑着似着不着的火苗。呐呐地叨念:“妈妈,爸爸,你儿子来晚了,来看你们来了,你们来捡钱啊——”说到捡钱,更是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他想起父亲的死更是伤心。没等大伙拽,他一猛劲起来,拿起一团呼呼地燃的很旺的纸,窜到下右侧,那是妹妹的坟啊!当然叔叔也跟着,他竟然没想到柳祥的举动,柳祥把纸放到妹妹坟门口,骂了一句小日本的脏话,咚咚地朝妹妹的坟头磕头。叔叔拉柳祥,柳祥伏在叔叔的肩头抽搐:“我对不起妹妹,对不起你啊……”
  叔叔拍着柳祥的肩头,劝道:“都过去这些年了,还说这些干啥?”
  他转过身,呆呆地瞅着妹妹的坟,叨咕着:“妹妹,哥哥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不能让你在这。”
  二珍听说柳祥回来了,就要回家去。姑父说:“那还有半袋苞米碴,背回去吧。
  二珍回到家,却让柳祥撵出了家门。柳祥骂二珍:“不孝顺的东西,不要再回来了。”
  二珍死活不走,柳祥说,“我去找十家长来,休了你!”
  二珍说:“不用你休,我走!”扔下玉米碴就钻入枯树林。漫天的鹅毛大雪飘飘荡荡,迷茫的四野一片旷白。二珍脚下发滑,一闪栽倒了。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暖融融的房间里。二珍想,我咋回来的呢?看着年画,二珍的泪水扑簌簌而下,过年了,过年了。自打嫁给柳祥,没留下一男半女,却闹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算,女人的名节也没了。正思忖间,门帘挑动,秋菊妹妹进来了:“姐姐你醒了?多危险啊?”
  二珍抹把泪,坐起身,问:“妹妹,我是怎么回来的?”
  秋菊没言语,气愤万分:“柳祥!太不是东西了!”
  二珍咳了一声,说:“也不都怨他,都是命啊!”
  那天,二珍回去,秋菊就怕二珍出事,就暗中跟着,才在半路上救回二珍。
  秋菊说:“姐姐,这冤枉气就这么受了?”
  二珍喃喃地说:“不受还能咋着?人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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