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杨浩然一说桃花错

　　回首读泰山，
　　泪眼遮梦前。
　　流霞转瞬逝，
　　星月共枕眠。
　　壮志寄长宇，
　　空对异乡天。
　　青春点点去，
　　深秋夜夜寒。
　　不是岁月老，
　　安得尽少年。
　　琴声凄凉，是杨志勇（字仲真）正在池塘边，对着一片残荷拂吟，唱着唱着，潸然落下泪来，于是一拍琴弦，伏案哭了起来。杨亚东（字浩然）和陈翔（字浩凌）来了，见此情景，也都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好一会儿亚东方才轻轻的拍了拍志勇的肩膀，低声叹道：“仲真……？”志勇一惊，抬头见是他们，只忙起身拜道：“亚哥哥……陈南侠……？”陈翔凝眉头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亚东上前叹道：“赵王府的事儿，我们听说了，今儿……！”见志勇又含泪闭上了眼睛，方又随道：“我二人此来，正也是为了此事！”志勇惊道：“为了此事……？”
　　到了花厅坐下了，方闻杨亚东含泪叹道：“这赵王，本就是当年的吉安亲王，当初追随太祖闹白莲教时，战功赫赫，也曾威震中原，风光一时。后来太祖称帝，封为赵王。到晚年时，太祖念其带兵，为保社稷，于是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罢官、暗杀，最后满门抄斩，其悲惨、狼藉，岂是一言能说清的？”说着舒了口气摇头叹道：“听说……靖难之役初，万萧玄门为了和这些被废黜的藩王、朝廷划开界限，也找了许多见不得人的计谋毁了和他们有瓜葛的公事、联姻……唉，为了生存，舍得、舍得也……！”志勇闻言愣住了，只傻傻笑道：“为了生存……有舍……有得……？”说着起了身来，转过身去，丢了魂儿似的慢慢的走了出去。陈翔一惊欲追，忙被杨亚东拉住了。
　　少时李春慧（字仪亭）带亚东和陈翔到了怡梦轩，郝太君正在吃茶，有丫头回道：“大奶奶带东侠和南侠到了！”太君点头一笑，三人应声进来了，只忙给老太君磕头见了礼，太君忙微笑着点头让他们坐了。有丫头婢子递上茶来了，方闻李春慧笑道：“可是老太太细心疼爱的人呢，铁公念凝兄弟和源兄弟辛苦，特请两位大侠前来问安呢！”太君闻言点头一笑，忙含泪道：“那时候还都在我怀里闹着，可如今都大了，我这里也冷清多了，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呢……！”说着已哽咽了。丫头们忙给老太君擦着泪，李春慧拭了把泪忙微笑道：“老太太，今儿有两位大侠前来，就高兴着点儿吧！”太君一怔，这才笑道：“是了是了，我是老糊涂了，该高兴的！”说着还佯装生气了似的嘟囔身边的丫头，随道：“你们也不劝着我点儿，都怨你们这些小蹄子！”众人也各自一笑时，太君又道：“可巧小幺们说，今儿园子里头又送了些蟹子来，一会儿你们也别走，咱们一起去醉景阁吃酒去！”
　　话稍偏远，云层之间太清宫里，太清道德大天尊道祖太上老君坐在蒲团上讲经，下坐诸神正听得入神时，忽有太乙天尊稽首笑道：“大老爷的道行固然是好，只是有这杨浩然一番话，是为何意？”众神也都疑惑的点头一笑时，老君微微笑道：“汝可知桃花错否？”太乙笑道：“弟子听说，这未了湖传奇即是桃花三错，可是此者？”老君忙点头道：“正是这桃花三错，成就了此一部传奇，前者汝所言之事，正在此也！”太乙捋须惊道：“哦？却为何名？”老君稽首念道：“只称作是……杨浩然一说桃花错，便是了！”众神点头一笑，似解非解的捋须一阵慨叹。
　　再几日，又说许凝（字子旭）带兵驻防阴州已有数月，不见燕军来犯，自知失算，于是气馁，随而放松了警惕，军事散漫，整日里喝得烂醉如泥。中军帐里，见许凝偎依在榻前，泪流满面，只哭泣道：“凝……身为玄门之主，不由被迫离乡，如今为国立功之时，想要得一份功勋以报天恩，却不想，又将我置于这闲散之处，莫非……天命妒我志乎？”正疯言疯语间，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青，各自都不过十七八岁，面容清秀，气质优雅，小的刘海可爱，大的长发飘逸，倒也不是外人，南海普陀山下修成的道身，奉命前来保护许凝和斩缘剑的小将，乃是陈浩然（字天迷）、罗钧泽（字安瞬）二人。许凝抬头见是二人，哭得更紧了，实在忍不住了，伏案哭了起来。二人见势也都抹了把泪，扑通跪在了当下。
　　夜深了，许凝含着泪安详地睡在榻上。帐门口是陈浩然、罗钧泽仗剑守卫着。忽然一阵噪杂声，远远处火光四起，乱了起来。有小将来报道：“禀将军，燕军袭营！”钧泽惊道：“哦？多少人马？”那小将回道：“少说也有四五百人，大旗上书先锋钟意！”钧泽回头看了看浩然，锁眉问道：“这……？”浩然摇头叹道：“深夜情形不明，不可妄动！”说着拔剑又道：“令右营保护好粮草辎重，先锋大寨前往细探军情，左营点将，随我破燕！”众将士应声去了，浩然回头忙道：“哥哥保护好主公，弟，去也！”钧泽急道：“天迷……？”便忙拉住了他，欲言未语时，见浩然微微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便仗剑去了。陈浩然带兵杀到前营，燕军败退而去。山岗上，众将之间是燕军主帅钟意（字浩坤）正点头叹道：“兵在夜而不惊，将闻变而不乱，真豪杰也！”有前哨官来报道：“将军，南军已破我前锋队伍，请下令增兵援助！”钟意摇头叹道：“不必了，传我军令，撤军回营！”燕军退去，许凝方才醒了酒，只锁眉问道：“昨夜燕军袭营？因何不报与我？”罗钧泽看了看陈浩然，轻轻摇了摇头，浩然长舒了口气，便也没有说话。
　　一个月后，许凝急于求战，亲自率兵突袭燕军联营，一方面又让罗钧泽率兵绕道北上，妄图两面夹击，消灭燕军先锋部队，挫挫燕军锐气。不料此计被钟意识破，将计就计，避开了许凝前队，只将罗钧泽引入山谷，设伏击之，罗钧泽身中七八箭，全军覆没。此时天中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军惊慌不安，四散而去，罗钧泽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帐外许凝紧锁眉头，含泪凝视着远方，陈浩然也拭了把泪，有前哨官来报道：“报，主公，罗将军大军在鹤鸣山下全军覆没！”浩然急道：“那罗将军呢？”来者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方才回道：“不……不知去向……！”许凝倒吸了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只喃喃叹道：“行军失算……害了安瞬，凝……之罪也！”忽又闻一声道：“罗将军回来了！”抬头看去，黄鬃马上，罗钧泽趴在马背上闯进营里来了。
　　钟意大军退回，有燕使者到了大营，责斥钟意督军不利，即刻回朝，许凝驻军得以喘息。大帐里，许凝和陈浩然守在床前，罗钧泽脸色苍白，口边尚有鲜血，许凝暗自叹道：“我的好兄弟，快快醒来吧！”二人守了一夜，有老将军进来拜道：“主公，济南府东侠到了！”许凝一怔，起身急道：“亚哥儿……？”帐帘开了，杨亚东进了帐来，许凝忙迎了过来，正闻亚东急道：“钧泽怎样？”许凝摇了摇头时，陈浩然含泪笑道：“幸有军医妙手，已然无事，只需休养几日，便可复原了！”亚东忙到了床前，坐到了一旁，回头问道：“济南收到滚报，钟意被召回北平了？”许凝哼了一声笑道：“大军休整几日，便可重整军威，待那时挥师北上，建功立业当在眼前，北军军心不合，钟意此去，正是天赐良机也！”浩然一怔，亚东惊道：“师兄还要……？”
　　当夜，三人正在帐中饮酒，却闻亚东叹道：“不敢相瞒，今日，本是源哥儿听说了师兄的事儿，便要前来，是有疑虑源哥儿与师兄的关系，引起朝野物议，遂，铁公遣我来此，正也有一事！”许凝、浩然一顿，亚东随道：“听说李景隆觐见皇帝，弹劾师兄自专，皇帝疑师兄有异心，幸有阁臣们帮着压制住了，这才平息了圣怒。师兄在朝中，也该时时防备才好啊！”许凝惊道：“陛下疑我？”亚东含泪凝眉叹道：“当下时局正乱，各自为己，人人疑人，此，人之罪恶也！”陈浩然不禁拭了把泪。许凝忽感头晕目眩，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当下。
　　话又回来，杨志勇匆匆到了花厅，侯冲（字子凌）、白骏（字寒奇）正在等候着，见志勇来了，便忙凑上去低声回道：“刚才接到急报，燕军再次大举南下，怕是冲着山东来的！”志勇急道：“山东……？”白骏忙道：“亚哥哥往阴州去了，大师兄那边儿，怕是也出事儿了！”志勇一惊，侯冲随道：“燕军再次南下，皇帝怕是也慌了，哥哥，咱们不如……？”志勇摆手阻道：“子凌，不可胡言，我玄门，世世忠烈，有违德化之事，断不可取！”于是回身急道：“这样吧，你们且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我上山领宴，请示所行！”二人躬身一拜道：“是了！”转身便去了，这一夜杨志勇辗转反侧，忽然从梦中惊醒，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儿，大喘着粗气缩紧了眉头。
　　晨雾渐渐淡了些，天尚早呢，杨志勇和侯冲、白骏到了后山水潭边，正闻志勇倒吸了口气叹道：“昨夜忽然梦见高祖，说这山头上梨树底下藏了个什么东西！”侯冲闻言一怔，退了个趔趄，白骏急道：“哥哥……？”志勇问道：“怎么了？”见侯冲轻轻一笑，忙摇头道：“哦，没事儿，不慎踩在石头上了！”远望去，山间迷雾重重，并无路可走，这才疑惑道：“只是这山从未有人上过，不如前往泰山……！”话尚未完，志勇摆手阻下了，方才微微笑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只管走便是了！”侯冲和白骏点了点头忙拜道：“我们自然跟着哥哥！”随而对面各自点头一笑，转身往山上去了。
　　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