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十七章、第十八章

　　第十六章 天缘谷风浴美人
　　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一个别人去不了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天堂。是人的真正归宿。
　　啊，我不拉了，大姐。你的钱我也不要了，求求你下去吧！
　　司机发抖的声音让樱桃好笑。
　　我是人还不是鬼，我是去做仙，不是去做鬼，你怕什么？到了山下你停下来吧！到那儿，你想进也不是你可以进去的了。
　　司机把车开到了依然乌烟涨气的山下时，已是黄昏时分了。夕阳像一团昏黄的火球，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一生的力气已用完了，光辉尽失，只剩下坠落的命运。这是黑夜与白天的分水岭吧，眼看天就真正黑下来了，司机把樱桃的行李从后备箱里拽出来，扔在地上，匆匆接过樱桃递上的车费，落荒而逃了。
　　一片寂然后，樱桃才拉起行李箱，一步步朝假桦皮林深处走去，她穿过那层厚厚的青蓝色雾岚后，天就完全黑了，在樱桃而言一来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丛林中别样的空气足以让她神清气爽，她凭着感觉就顺着一片密密的青苔滑下去了……
　　这快乐得如同坐飞机的滑翔，像妈妈唱的一支摇篮曲，樱桃在这曲子的旋律中睡着了。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的事后，她实在太累了，她第一次真正睡着了，睡得那么沉，那么甜。
　　“哦，老太婆，你看这不是上回到咱天缘谷的女娃吗？”
　　“呀，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要着凉的。真是个小淘气呢！”天亮时，白发老翁首先发现了这个不速客，向白发老妪报告着，他一眼就认出樱桃正是那个有缘人。
　　“哦，桃花女，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啊！”老翁改口用昵称叫着老妪，生怕又像上回一样惹这老太婆生气。老妪闻声抱着玉兔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上回的那个女孩子。
　　“哦，远游郎，你果真老了吗？她就是上回的红衣女啊。不过，她好像玩累了吧，这个小淘气，睡得这么沉呢。”樱桃在草地上睡着，脸上的笑容和草丛中的花一样美丽，像是做着一个非常甜蜜的梦时，虽然衣服被草叶与花朵上的露水打湿了，但她在这花草浓浓的香味里做着梦，是那样的安详与幸福。
　　“别叫了，还不快把孩子抱回家！”老妪下令。老翁得了圣旨似得照办。
　　樱桃不知沉睡了多久，因为天缘谷里没有人会关心时间，不过，她这一觉睡去就如同童话里的睡美人一样不肯随意醒来，或者她的意识里贪恋这难得的安宁，想永远得睡着吧。或者是想等待谁来唤醒呢。哪一位过路的仙子将有这样的奇缘呢。
　　不过，科学上说，睡眠是最好的治疗，樱桃的病有多半是因为长期无法睡眠造成的，现在她睡得这么香，正好把先前丧失的气血补回来。
　　香甜的野山杏成熟了，那是樱桃最爱吃的果子。现在风一吹，这果子的味道都钻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像沉睡在一个很大的花圃中一样，沐浴着这个天然果园里独特的馨香，这比吃那人间的灵药强千万倍啊，樱桃在沉睡中时脸色竟渐渐地红润起来，连原来天生的白发也变黑了，平时本来很少皱纹的脸上肤色细腻光洁，像白羊凝脂。她像孩子一样单纯的心在这里得到又一次安宁。
　　幸福的感觉是美容的秘方，当一个人在幸福中时，就会让全身的每一寸骨胳得到一次爱的清洗，樱桃在睡着的时候，一直沉醉在幸福的花野，幸福的电流在她的全身一遍遍流过后，她就不再是那个病体奄奄的疯子，而是脱胎换骨成十几岁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了。
　　天缘谷真是一个叫人做神仙的地方，怪不得老翁与老妪不知多少岁了还那么健康呢？这里的山水、空气、食物都与别处不一样啊。这里的人沐浴在大自然的纯净安详中，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年轻。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神仙们总要寻一方清净的宝地去修炼的原因吧。好山好水出神仙，樱桃现在的情境是适合做神仙的。
　　樱桃在沉睡中重新活过来了，变成比以前更漂亮的女孩子。她如一只千年的灵狐终于回到故源，怎么再肯重蹈复辙呢？
　　小米，我的宝贝。妈妈找到了我们的天堂，妈妈会为了你好好活着，让我们期盼有一天能在这里一起生活吧。当然，如果你愿意，你长大了，带着你爱的人一起来找妈妈吧。
　　
　　第十七章 暂得仙居天缘谷
　　“老太君，小女求你一件，只一件。”
　　樱桃用上她的词典里最尊贵的称呼来称呼老妪。当年，《杨家将》中统领三军的佘赛花一百多岁还挂帅，天下人都尊称她老太君。到了清朝慈禧太后尊为老佛爷啊，佘老太君是保国忠臣啊，慈禧老佛爷那是卖国奸佞，“老太君”这个称呼应该是最雅的。
　　樱桃醒来看到坐在床前的白发老妪时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这样。她不是要故意奉迎，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称呼，也不知是什么辈份啊。老翁可称得大侠，老妪称老太君肯定不错了。当然不能意会为对侵略者的日军的那个称呼了，幸好这两位老人也不知什么日本鬼子啊。
　　“啊，老太君？”老妪一下转不过弯。
　　“老太君，您就让我留下来吧！那怕做你的丫鬟呢。”
　　“啊，这……，不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不，你就收下我吧，我已无处可去了。您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怎么可以，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的。”
　　“不要，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不再留恋那个尘世了。”
　　“你怎么受得了呢，你和我们不一样的。”
　　“就当我在此修道吧。至少我现在已再无去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来”
　　“在那里我只会最后被送到疯人院的。”樱桃哭着把自己的事诉说了一遍。“那里我是回不去了。已无立锥之地。您就让我留下来吧。不然，我不是继续疯掉，就是死掉。我还有小米，我不要再见不到我的小米。”
　　“你就让她留下来吧。桃花女，你不是说她是个有缘人吗？”
　　“我只是说她是第一个有缘听我们故事的人，没说可以留下来啊。”
　　“为什么啊，你要是烦了，就再让她回去也不迟啊。”
　　“你个死老头子，算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我是烦这孩子吗？她是个有缘人，你怎么不明白，她和我们不是同路人啊。她现在是孤苦零丁无处可去，只怕在这里未必真正快乐起来啊。当年，我没找到你时，在这里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个人孤苦零丁，幸好有小玉一直陪着。”老妪说着心爱地抚摸着怀里的玉兔。“我们之所以可以在这里活得这么自在，是因为过着神仙美眷的好日子啊。你看看这孩子，要她留下养病可以，要她长住下去，恐怕是害了她，让她将来后悔啊。”
　　“如果可以幸福就让她留下来吧，如果不可以，那就让她先把这里当作避难所吧！老太婆你看有了这孩子，咱们的天缘谷很有人气啊！神仙也怕寂寞啊！”
　　“不行，就是不行，远游郎啊，你难道忘记从前我们遭遇的劫难了吗？我们是怎样死里逃生，怎样才破镜重圆的，你忘记了吗？我发过誓，不再相信凡人的花言巧语。天缘谷不留外姓人。”老妪神色凝重，想起过去似乎仍心有余悸地重重地说。
　　“老太君，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我发誓宁死也不会出卖天缘谷的。您们就让我来陪伴您们吧。”樱桃伏身跪求着。
　　“天缘谷能保这几世的平安，正是我们信守誓言上天才眷顾的。我不能破这个例。”
　　“难道就没有变通的余地了吗？上天真的看不到这孩子的苦处吗？”
　　“除非，除非我们都作了古。”
　　“不，我不要，我不要因为我而失去两位恩人，我不要再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疼。如果是那样就让我回去吧！”樱桃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除非，除非她与我们有了亲缘关系。”
　　“那怎么可能有亲缘关系呢？”
　　“我们的小玉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在了，她变成了玉兔来陪伴我们，如果我们再有个孙女儿和小玉一起陪伴我们该多好啊。”
　　“孙女儿？”老妪火了，“死老头子，亏你想得出，你想要留下这女孩子也不能这样糟贱我吧，怎么会是孙女，我有这么老吗?”
　　“那就让我做你的小女儿吧！”樱桃听出老妪的心意，乖巧地冲两位老人重新跪好“爷娘在上，受小女儿樱桃一拜。”
　　两位老人无故从天上掉下这么一个漂亮孝顺的女儿来，乐得合不上嘴。
　　“想不到老夫老来得女，真是上天眷顾，乖女儿快起来吧。”老翁喜不自胜地来扶樱桃，老妪呢，看着爷俩那样，就像看戏一样，哈哈地大笑起来。
　　“您们同意了吗？”樱桃被老妪的笑声怔住，以为她还不要她。
　　他俩异口同声地说：“傻孩子，看你病成这样，能赶出去吗？”
　　“哦，当务之急，得到山上采些还魂草来给孩子吃。哦，我的天，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遵命！夫人！”老翁高兴地上山去了。
　　天缘谷的还魂草可以医治百病，也可以让你忘记所有的烦忧，只是也有不小的副作用，它也会让人忘记自己是谁。
　　樱桃要不要吃下去呢。
　　
　　第十八章 神仙树下且还童
　　用你的香做治愈我的药，用你的骨替换我的神经。
　　有两位老人家视如掌上明珠的精心呵护，有天缘谷仙风道骨的空气的滋养，还有那株以毒攻毒的还魂草妙手回春的哺育，红樱桃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孩子，怎么样了？”
　　“爹，我好多了。”
　　“老婆子，你带小玉和樱桃去屋外散散心吧。”
　　“哦，也该让这孩子逛一逛咱这风水宝地了。”老妪颇有点炫耀。
　　“哦，娘，不用了，我就一个人到外面走走就行。以后有的是时间，怎么能烦娘专门陪我呢，又不是小孩子啊。”
　　“怎么行呢，孩子，你不熟悉这里，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好孩子，不用客气的，我和你爹每天总要去散步的，现在加你一个只会更开心的。”
　　“哦，那我们一起散步去吧！”老翁高兴得像领了圣旨一样。
　　一家人出了门，老翁在前，樱桃在中，老妪在后。
　　老翁边走边叨叨着，像给樱桃交个家底似的。
　　这里的路是不知多少年前这夫妻俩用脚踩出来的，原先根本就是灌木丛生的，现在路上撒了河卵石，那是老翁怕老妪下雨时滑倒了才撒的，现在小路两边除了灌木还有小草小花，赤脚走在河卵石上是很舒服的，像是天然的按摩器，樱桃也学老人赤脚踩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河卵石上。
　　“哦，爹，那是什么地方啊！枫林吗？不像？”樱桃看到一片红色的树林时问。
　　“傻孩子！不认识吧，这是一种香料树，天缘谷的香味就是从这里被风吹进来的。”老妪替老头子向樱桃介绍着。
　　“这些树不知活了几千年了，你在这住着就知道了，我俩管它叫长生树。”
　　“为什么啊？”
　　“它每天都在不停地开花结果凋谢长叶啊。”
　　“会有这样的树？”
　　“你看，这一枝正谢着，那一枝长着叶，那一枝开着花，这一枝正结果呢？它又怎么会老会死呢？”
　　“它们天天都穿着大红袍，我又叫它们红衣天官。”
　　“哦，真是神奇，我叫它们神仙树吧。”
　　樱桃被这奇树深深地吸引了，她放眼望去，想细细把玩这片神仙树，好好品味这纤尘不染的方外之地。她把两位老人丢在路边，就奔向了那些神仙树，想要拥抱这一片红色的花果。
　　“小心，孩子，树上有刺！”
　　“忘了告诉你了，它的每一片叶后都有软刺，会伤到你的。”
　　两位老人忙制止她，这是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香料树。它很有气节啊，只按着自己的想法生长，不受任何外界条件的约束。
　　樱桃只好止步，驻足树前呼吸它沁入心脾的麻酥的清气，仿佛这树从根到枝到叶到果无一处不长着呼吸的嘴，散发着体香，逼人得清爽。樱桃从未见过这样的树，它的叶也是绿的却总觉得特别，似乎质地比别的树叶厚实得更耐风寒，它的果也是红的却是成串成串地像灯笼一样挂着，像小山一样堆积着，似乎丰盈得溢满欢乐的笑声，若不是叶果间长着无数的软刺，樱桃真的就与这些树拥抱在一起了。
　　哦，怪不得这里的空气这样的独特呢，原来有这么一大片野生的神仙树在这里千万年地生长，千万年的开花，千万年地结果，才把个天缘谷熏染成一个世外桃源啊。哦，怪不得，樱桃第一次入谷时，就被义父义母家的茶香所吸引，当时还说不出是什么味呢？
　　世上的树，有的果子是让人吃的，有的果子是让人看的，有的果子是不必吃也不必看，只让人心醉的，神仙树的果子就是这样吧。樱桃就醉在这一片神仙树旁了。
　　这个诗人大病一场后，入了天缘谷的天缘帮，她的心肺被这里的空气洗净了，还原成孩子，樱桃就踩在美丽的神仙树千万年落叶落果厚积的柔软的像地毯一样的树旁。开心得玩起了蹦迪的游戏来，那路旁的地毯把她弹起来，高高地落下去，再弹起来，再高高地落下去……
　　“小心，有刺！”
　　“别摔了！樱桃！”
　　两个老人看着开心玩着的樱桃，急得大喊。
　　樱桃却是边跳着边开心地“咯，咯”地笑着，像个刚会玩的孩子玩着最迷恋的游戏。她把什么都忘记了，到后来，跳累了，就跌落在神仙树叶果做的温柔的地毯上甜甜地睡着了。
　　在睡梦里樱桃想起了小米，想起了琳琅，想起童年里没有这样跳过的那些记忆，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回到从前的那段时光里。
　　樱桃真的会忘记一切吗？她还是原来的红樱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