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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十四章、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樱桃红了      作者:水银月亮      发布时间:2015-05-27 07:37:45      字数:3859

  第十三章 石破天惊逗霜雨
  这一天,天异外地冷,虽然已过了惊蛰,晓风里的针刺得人脸生疼生疼的。天阴得像眼露凶光的巫婆脸,怕是不会再亮了。
  不久,黑沉沉地卷了一地的雪籽,那雪籽一落地就湿了。
  再后来,风一紧,湿了的地上就结了一层像霜泥的东西,民间叫这为“地油”。
  “地油”,樱桃感叹民意造词的传神,是啊,春寒天气,如果下一层“地油”,那你在上面走走试试,比冬天的冰还鬼精得滑呢。这看似轻薄的一层泥霜,却暗藏着多少不可预测的绊子啊,不定那一脚下去,你就被摔一个大马趴,年青人摔了不过骂几声“娘的,这鬼天气!”,过后身上留下一些紫块;老年人摔了那可就了不得了,折了胳膊是小事,跌了腰瘫了也是小事,赶上脑出血啥的,就再也起不来了。
  樱桃的脚下不只踩着这样的“地油”,而且,她生活里的空气阴得比这天气还厉害,紧张得似乎快要把这个不能亮的天炸出一个冰窟窿了,她都快紧张得窒息了。
  很想杀人。早上,家人掷下一句炸弹式的话就摔门走了。
  啊,杀人,杀谁啊?当然是杀仇人。仇人是谁?当然是让他受辱的人,背叛他的人。对于一个极端自私的人,这时只想杀人是很正常的。他只想到自己是个受害者,受害者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绝不会想想,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可不可以有这样的事。是天下人负了我,当然就会下狠手杀人的。曹操曾经就是这样,因为疑心,他“宁让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最后连恩人都滥杀,一个也不放过。何况,现在的确他是受害者,的确她背叛了他呢?
  那就来杀吧!
  樱桃想到梦中的自己早已是一个杀人犯,只不过警方还没有证据罢了,但天网恢恢,迟早是要为人家抵命的,那现在被人杀掉,也顺理成章。也许这是应得的惩罚吧。她就不逃不躲,等待死亡的到来。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没有什么可怕的。经历过这场情感的冬雨后,一个不再恋爱的人还会怕死吗?一个人有所牵绊才会渴望生,现在樱桃还会有什么牵绊呢?这与雨琳琅会有什么关系吗?
  正如家人审问时,所有的问题,有一大半,樱桃是答不上来一样,她对琳琅已一无所知。自从他们说了分手后,他不过只是一个远在天边、似有似无的人,她与他不过只知道姓名、不知所终的人,而姓名也是网络昵称而已,不过一个代号,今天的事跟他又没有关系,即使是有关系,又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人呢?难道连他也要杀吗?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哦,网上,有意义吗?电话,号码早删了。一切迹像早已无处寻觅了。现在,他们已无任何关系,或者从一开始就并没有什么密切关系吧。
  “给谁谁信呢?除非你疯了。”家人责问,“你是傻瓜吗?怎么给人骗了也浑然不觉呢?真是幼稚得伤心。”
  “我的事跟任何人没有关系,你不用再问了,我也不会说的。”樱桃好像当年的地下党,不肯吐露一字。或者她认为那是她私人的事,别人无权过问。谁问了,就是侵略者,她是不会让人侵入她的领地的。她自有自己的王国,那里是容不得世俗烦扰的。
  家人问累了,气极了,又一摔门走了,还是掷下一句:我想杀人。
  
  第十四章 满地黄花憔悴损
  樱桃想到了孩子,那个无辜得像水晶一样的刚入花季的孩子。人生还未从他哪里展开,他还不懂得爱情,虽然他是爱情的果实。樱桃知道,女人一旦成为母亲,意味着的是什么,她是不会让人伤害她的儿子的,这就是她唯有的牵绊吧。
  为了儿子,她是什么都可以忍的,这也许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逃走的原因吧。他现在还不懂得,将来他懂得了,也未必能真正理解他的母亲,像樱桃这样的人,现在是个重情意但又再也不要情意的女人。因为,女人是多变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想怎么活下去。
  但确有一点,她不会让她的孩子受些许委曲,可是最终还是要让他经受他还未懂时就要强加给他的不幸吧。也许,她无法再补偿他。
  而这一切仿佛都必然发生着,但自始自终都是大人的问题,跟孩子绝无关系。往往这个世界里大人犯的错,总让孩子别无选择地承担着,他们又在承担这些错的时候长大着。他还会有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吗?
  家人想杀人的念头挟着门外的倒春寒里的雪雨变成一场场无节制的家庭暴力,每一次都会打到锅飞碗跳,打到女人压不住疼痛时发出沉闷的呻吟,打到天下所有的肮脏的字眼一起飞溅,打倒仇恨淋漓尽致地四壁回荡,这是暴力的开始也是暴力的结束,比想杀人来得更令人厌恶,因为无尽的辱骂与无情的拳脚已将一切变成了兽行的延续……
  樱桃想,如果不结束,必然真正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时间是可怕的,会把人变成兽,如果是那样,不如疯掉。她没有被杀掉,却要成为比死亡更可怕的疯掉。
  女人就如一朵花,当风声鹤戾如同灭顶之灾时,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在精神上如同雷电雪雨地一遍遍蹂躏她。这花就碎残得面目全非了,也许最多风中会留一点她的气息吧。樱桃因偶遇琳琅,就不再是一朵被家人呵护的玫瑰花,而是已被弃若敝履。她就像任一朵遭遇不幸的花一样凋谢了。
  一朵要凋谢的花朵已没有生存的能力,还要她支撑什么呢?做为一个疯子,她很快就被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吃掉了,家人成了当然的受害者,得到了全社会的同情,而她必然是众矢之的,最终被吞噬是自然而自然的,这样人吃人的事情在这个社会天天都有发生的,像她这样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樱桃就得了一种怪病,连专家都诊断不清,开不出药方,只建议静养。樱桃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浑身骨头软得像一堆烂泥,硬撑起来活动一下,就浑身出汗,汗水像小河一样淌着,淌到人像从水里捞出来才作罢。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再也不能叱咤风云,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成了明日黄花。
  不用动手,一个人已被活活杀掉了,甚至比杀掉还要惨吧。仇恨也就是这样慢慢消失的吧。樱桃的确活得比死都难受,可是,现在她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无所有,一个连健康都不能的拥有的人,要她再牵绊什么呢,也没有什么再牵绊她,她真正是个孤家寡人了。一个疯掉的女人,当然不会再被当成珍宝,何况她的父亲早亡,母亲得病后记忆已多半丧失,连自己都得受人照顾,想疼她都不能够了,何况,她已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了。
  不会被人当珍宝,被世界抛弃也是必然的。
  
  第十五章 质本洁来还洁去
  樱桃被看作真的发疯后,法院的判决书就下来了。
  事实上,在世人看来,一个疯子有些事早已不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了。何况,就是平时好的时候她对这些事也是一窍不通的,她不会计较判决的好坏结果的。判决书宣告了一场婚姻的结束,同时也宣告了樱桃与这个世界的告别。
  他们不会再接受一个疯子做母亲去讲童话故事给儿子,不再接受一个疯子做学生聆听老师在课堂上演绎的精彩戏剧,他们把她喜欢的都看作是异端的显灵,因此被确诊为疯子,一个精神游移身体的病患,法院的宣判使她因祸得福,她逃离了家庭,逃离了工作,逃离了那个沸沸扬扬的风雨城。
  本来家人是不会让她有个好结果的,她也准备了孑然一身地离开的,可是,法律总是公正而多情的,法律对于一个疯子给予了极大的宽容,她虽然没有能力去监护未成年的孩子,她不能再做母亲,却因为她是个疯子,就被判下一笔不菲的医药费,加上财产分割,至少暂时一段时日还可以衣食有保障吧。
  家人对这个判决本来是不服的,作为受害者是有权让对方一无所有的,这样似乎更大快人心点,不过,因此跟一个疯子计较太多好像不光明,既然这样可以跟一个疯子了断也算两讫了,似乎也不算吃亏吧。在这个时候,家人是绝不再讲任何情面的,行同陌路,或不如陌路吧。
  现在,重病中的樱桃因为离了婚就再也不能住在家里了,这里已不再是她的家,一个疯子更适合于流浪街头。但对婚姻的逃离似乎让她的病情有些好转,或许是已经成了疯子吧,她放下了不少包袱。或许是因为一个疯子的神经是单纯的吧,她的精神是疯子的,她的身体却渐渐缓过点劲来了。她有一点力气就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去打一个的,让出租车把她送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生命对于一个人是最重要的,只要生命在就还可以做自己的事。樱桃所经历的这场生命变故,因为她认为这跟雨琳琅实在没有太大的关系,没有雨琳琅她也会疯掉,也会逃离,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借口吧。所以,世上没有人知道这个人,这个人也永远不知道她出了这种事的。樱桃更不要把这场尘世的苦痛传染给他。苦痛是不必扩张与夸大的,分担的苦痛,一个会变成两个,不如只一个人承担好了。她只想与他一想分享快乐,让一个快乐变成两个。
  樱桃临走的时候,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写一封信给儿子,一个疯子虽然是疯掉了,可是,儿子不会在她的心里丢掉的。
  樱桃铺开一张粉红色的信纸,用天蓝色的中性笔写下一些胡话……
  小米,妈妈的宝贝。记得妈妈说过一个叫天堂的地方吗?那里没有痛苦,也没有烦忧,妈妈和小米可以快乐地在一起。为了可以这样,妈妈就要出发了,妈妈就要去寻找那样的一个天堂,可能要走好远的路,会好长时间不在家,小米要乖哦,妈妈找到了,就会来接你的。
  如果你愿意,就和妈妈一起到天堂来吧!
  樱桃果真是疯了,她的小米永远也不会长大了,在她的心里还是四五岁的小孩子,还在妈妈怀里听妈妈讲玉兔的故事吧。樱桃说完这些胡话后,觉得还有好些话没说完,可是又没法说得清,就在这些话的下面用彩笔画起来:有一条长长的河,流淌着蓝色的水,天上也是飞着蓝色的云朵,河岸上有一间蓝色的房子,房子的周围是许多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花朵,花下的是蓝蓝的草,隐隐地山的深处好像有寺庙一样的建筑,最后它们都被一层山岚青雾所环绕着,那寺庙就不知是在山上还是在云中……
  在樱桃疯子一样的大脑里的就是这些东西,但她一定要留给小米,只是这幅画里少了两个人:樱桃和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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