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品名称:此事无关风和月 作者:叶玲 发布时间:2015-05-27 07:26:16 字数:3414
车子直接开进了医院。
还好,值班医生还在。
医生赶紧给女孩处理伤口。
这期间,女孩一直在闹,嘴里不停的囔叫着:“我不想活了……我不活了……我不要活了……
雪儿脸色很差,不时地凶那女孩两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安静下来。医生给她上了吊水。她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头歪向一边,不再看任何人。
雪儿示意另一个女孩看住她,便走了出来,来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从提包里掏出了香烟。
她点燃烟,默默地抽了两口,从嘴里缓缓地吐出一圈圈的烟雾。
我挨着她坐下,也从自己裤兜里掏烟出来抽。
雪儿说:“你回去吧,已经没事了。”
我看看雪儿,我说:“嗯,知道。你还要在这守?”
雪儿:“她妈的!不守怎么办,看着她死不成。”
我无语。
雪儿发脾气地时候,我总是沉默的。
我觉得,对不善言辞的我,也许,有时候沉默比说话要更好一些。
想起明天还要上班,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雪儿却叫住了我,她说话了,虽然语气还是有些闷闷地。她道:“阿平,今天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会来帮我,我以为你是再也不会理我的。”
我说:“不理你?你怎么会有这样想法的?”
雪儿淡淡一笑,只是笑容像秋夜的月色,泛着苍白的光,总感觉有些荒凉。她轻轻地说:“你知道吗,遇见你以后,我以为我可以重新活过的。喔,我是指按我自己的意愿生活——在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让我一度以为,我是可以这么做的。我全心的投入进去,也全心去感受。可是……”雪儿停住话头,把烟塞进嘴里,慢慢抽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才又说道:“爱情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就像彗星的尾巴一样,虽然看上去很美,但你还来不及欣赏、回味,一切就结束了。”
我在一边默默听着,始终没开过口。因为我不知道在这一刻,我是否该说话,而我,又该说些什么。一方面,我有些愧疚,我一直对事情圈以自己的思维,不去想雪儿是怎样地,她是如何感受的。我故意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对事情做以片面的解释,以图在享受雪儿带来的轻松、温暖、甜蜜、刺激的时候,还可以厚颜无耻地对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一切,都是自愿的,就像两个孤单的人在人生的旅途上疲惫地相遇。人生还得继续下去,他们暂时结伴在一起,共同走上一段旅程,在寒冷的夜晚,相互靠在一起取取暖那么简单。另一方面,我惊异于雪儿的这番话给我带来的感觉。一直以来,跟雪儿在一起,表面上,我总是对她很温柔,尽量表现出一个成年男子对待女子的敬爱之情。可骨子里,我自有着一种优越的潜意识,虽然我自己不一定感觉到,但表现出来,态度方面,还是有懈可击的。否则,雪儿今天就不会以一副受伤的口吻,对我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这么说来,我真的伤了她,而且从分析事理来讲,似乎还是有意的。
我感到有些良心不安了,于是心虚地说道:“雪儿,对不起……。”我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地,却怎么也感觉不到该说什么才好。我还没学会如何应对女孩子的推心置腹,一旦陷入到这种状况,女孩子的内心情感是很脆弱的,碰一碰就会碎一地的“玻璃”。
雪儿嘴边一直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没有接下句,似乎是在等我说下去。但显然,她失望了。她只好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真的用不着道歉。我是觉得,像我们这种女孩,原是不该希求太多的。”她说这话的样子,带着丝丝忧郁地伤感,像极了一个人的神情。我抽着烟,想起了云,那个说话总带着一丝忧郁气息的表妹,跟我还有着媒妁之言。
我想起了云。在这种时候,我想起了她。真要命,她让我的思绪开始变得无比清醒。
我知道我该说什么了。我转过头,看着雪儿的眼睛,以一种诚恳、认真的语调慢慢地对雪儿说道:“雪儿,谢谢你这么真诚地对我。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你也很好。我想,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只是,我给不起你要的幸福——我是个有婚约的人,在家里,我定下过一门亲。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一直很好……我说这些,我想你明白的。”
雪儿缓缓地吞云吐雾,没再说话。在黑暗中,我看不清雪儿的表情,只见到香烟燃烧时冒出的点点火星。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对我说道:“你回去吧,我得看看去。”说完,她不再理我,转身向病房走去。
生活就像日历的正反两面,昨天的看上去已经过了。翻开去,背面留有地是大片空白,就像留着一段段苍白的记忆。
那么,什么人的记忆会如此苍白,白得像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深秋了,再过几个月,就是春节了。
我翻看着日历,恍然发现,时间过得好快,再过几天,我就又大一岁,是“二十七”了。
小乐看我在日历上做记号,就笑着问道:“平哥,你圈那个有什么特别意义?表情那么认真的。”
“喔,是我的生日。”我淡淡地说道。
小乐微微一笑:“别告诉我你又大一岁了啊。真要命!你说,怎么时间就过得这么快呢。感觉什么都还没做,也没留下点什么,连钱包也是刚过完年时空瘪的摸样,这一年怎么就又混过去了。唉!我们这一代人啰!”
小乐说完,就一头钻进了洗手间。
不一会,他顶着满头的泡泡又探出头说道:“平哥,生日那天你准备怎么消遣,得提前通知我,让我好早做准备。”
我平躺在床上,随口应了一声。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如何消遣。
自来深圳后,以往每年的那一天,我总是跟云在一起度过的。云怎么说,我就怎么安排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会是个问题。可现在……
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云了。我在心底默默地思量着。自从云跟小乐闹了那么一段插曲后,她是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而我也有意的没去看她。我是有点生气,而我更觉得,我是有理由生她气的。这么多年,自母亲和姨妈笑着要我好好对待云以来,我心里面最柔软的部分,就一直被这个瘦弱的女孩子占据着。我固守着这个承诺,从没有一刻其它的想法。即使我跟雪儿在一起时的那些快乐,也只有我知道,那些都不是真实的,更不是我所想要的。可是……我想不下去了。我发觉,我是个生活在自己内心世界里的人。空有一张漂亮的外表,内心里,却是空虚和懦弱的。对一些无法把握的表象,我总是乐意被动地等待,希望时间能解决掉一切,所谓地“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另一方面,出于男子的尊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和云之间,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直顺风顺水,我估计,云也就是闹点小花样,给我们两人平静的感情世界添加点情趣。如果是这样,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两人总在上班,却又不是在一个地方,我能给云的“关心”——比喻说就是一般女孩子恋爱时所常期待的“那种种浪漫”,回想起来,我真的是做得很不够……
我吞云吐雾,尽量找个去见云的理由。
我真的想她了。
下午,提了云爱吃的葡萄,我早早来到云上班的工厂等她。我知道,云星期六还是要上班的。她打工的这个厂虽号称深圳“四大厂”之一,其实,福利待遇还不及我打工的小厂子。她在厂里是做仓管的,每个月却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我曾跟她提议过,让她跳槽到我们厂上班,我也好方便照顾她。可她的小脑袋瓜却固执得很,说什么“她能照顾自己……她喜欢自由自在……。”我说不过她,又不希望她把我看做想干涉她的事情,便只好作罢。
我笑着跟厂门口看门的保安说道:“我找B拉仓管肖晓云,麻烦帮我叫一声。”
保安抬起头,满腹狐疑地看着我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我有些莫名其妙,觉着“这厂子的保安也够怪的,找个人怎么还带查户口的?”
但看这几个保安一脸戒备地看着我的表情,我感觉我还是不惹事的好。
来过好多次了,我一直就感觉,这厂子里的保安有异于别的厂子的保安。他们老是三五成群的聚在大门口,对过往的很多女工肆意地开些“难堪”的玩笑。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女工加以动手动脚,甚至于抱个满怀,还凑上“脏兮兮”的臭嘴……在女工失魂落魄的惊叫声中,这群像“恶魔”一般的“恶棍”,往往开心得哈哈大笑。这也是我强烈要求云转厂的原因,可云却总是不以为然的回答我:“你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好不好。其实,他们随意动手动脚的都是一般的普通女工,且经常跟他们玩在一起的。所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只要你身正,你自然是可以行得直的。况且,我们这些归写字楼管的女职员,他们压根就不敢过分。他们也怕老板的。”
我无可奈何。云是个表面上看起来很柔弱、内心却固执又要强的女人。只要她愿意干的事,哪怕天会塌下来,她也有她要干的理由。
我烦这帮保安,就像吃饭时看到一只苍蝇那般恶心。但此刻,我不得不好脾气地回答道:“喔,她是我表妹。就麻烦你叫一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