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杨燕动情叙泪史，马甬喊冤救亲人

　　唐求审完投降的二十八名匪徒回到后衙，要去看看不远千里而来的师弟妹杨燕，表示对他们在危急中相救，反败为胜的感谢！并要问问师弟，杨明老先生为何没有同来。可是来到后衙，听菲芝说师弟去帮杨燕收拾寝室去了，也就不便去询问，只好等到一同吃晚饭时再问了。
　　这时顾先秦走来问道:“真要判马甬为斩刑么？”
　　唐求笑了:“他为匪十八年，深知匪窝中的底细，表面看他虽是个老实的山民，但还不知他心底是否善良，就让他委屈两天，消磨一下他身上养成的匪气！”
　　“哦！我知道了，掏出他胸中的机密，以便彻底清剿匪窝。”顾先秦非常钦佩地盯着唐求笑说:“贤婿英明的三推六问，令老夫刮目矣！”
　　菲芝摆好了酒菜，自然要为杨燕的到来敬酒祝贺！她把杨燕垃来坐到自已的身边说:“一见到你，心里就感到非常亲切，我们一定是前身就有缘！”
　　张剑忙说:“她就是嫂子菲芝！”
　　“哇，好美貌的才女呀，难怪师兄那么有福气。”杨燕抚着菲芝的肩臂轻声说:“摘柳依依离别处，相思写满水中天。多么亲心的诗句呀！连当今的皇尚也赞叹不矣！”
　　菲芝被杨燕的直爽和亲快所感动，她含着热泪笑道:“妹子，你才是巾帼不让须眉呀。腰系梅花剑，傲霜第一枝。德是龙泉舞，心似白雪诗。你吟诗一首，就智识了千里马，我们的张师弟，才是最有福份的人，嫂子今天要敬酒三杯，大家同乐。”说着就把杨燕和张剑的酒杯斟满说:“妹子，师弟，嫂子先干为敬！”
　　大家都频频举杯，共同欢迎杨燕的到来而干杯。酒过数巡唐求按杯长叹道:“燕妹不迟劳苦，踏破万水千山而来，是件直得庆幸的事。然而不知何故，杨仁伯一人在家不愿同来，或许是唐求敬请不恭！改日亲自登门谢罪！”
　　呯的一声，杨燕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酒珠和碎片四溅，大家都震惊地看着她，她难忍地失声痛哭道:“师兄和张剑走的第四天中午，家父就被杨复恭派人杀害了！”
　　“啊！”唐求痛心疾首，悲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剑抹把泪花说:“师兄，我日夜兼程，赶到她家时，双眼一抹黑，眼前一遍灰烬！难道，难道？我肝肠寸断……”
　　痛哭失声的杨燕，哭倒在饭桌上。
　　师母竹黎君咽哽道:“燕儿，不要哭，把心中的悲痛全都说出来，让师母为你分忧，解愁，好吗？”
　　“师母！”杨燕哭倒在竹黎君的怀里。亭了一会儿，她咽咽哽哽地痛叙着悲惨的遭遇:
　　
　　我和张剑惜别后，父亲叫我赶着马车去乡间，买些油盐茶米和酒肉之类，准备过个愉快的新年。再者师兄殿试高中归家路过此地，难免要诗酒祝贺！我带着如此美好的期盼心情，从早就一人带剑驱车前往。
　　自从我父女两隐居山林后，家中购买所需，都是由我一人单枪匹马，走村串户采购所需。我身怀绝技，沿途无人敢于抢劫！走了几个山村和山寨，就买齐了所需之品，抬头见红日己经偏西，急忙驱车回家，刚走到院墙外:但只见浓烟滚滚，火焰飞升，整个家院都被烟火吞噬！
　　我心急如焚，耸身一跳，飞入墙内，晃眼间见到一个卫士，正在放火烧酒亭:这胆大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斗胆放火我家园！本姑娘与你势不两立。顿时怒从心上起，恨从胆中生！右手猛力一挥，嫡龙镖闪电而飞，咔嚓一声，放火的卫士应声倒在地上。
　　谁知石山后跳出一位锦衣卫士，挥着长剑直向我飞扑而来，那有闲心与他周旋！就势侧身一转，让过一刀。顺手发出雌雄嫡龙镖，光如闪电，力似推山，这无恶不作的卫士，还没飞近我的身边;他见寒光刺目，急忙侧身让过锋芒，可他又怎知我的嫡龙镖能应声追杀，他且能脱逃！只听道唰的一声响，那支持剑的手被齐刷刷的截落在地上，他急速转身，护痛而逃！我也不飞身去追杀，急忙去找寻我年迈的父亲……
　　师母竹黎君抚着杨燕的手，小声地安慰着她。
　　菲芝更是激动得流出了热泪，感道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弟妹而兴奋！她感慨的说:“燕妹，只有你才那么坚强，敢于拼杀，要是我，早已瘫倒在地上了！”
　　杨燕抹了一把泪水又继续道:“爹爹！爹－－爹－－！”我呼喊的
　　悲痛声，振动着静静的山谷，空旷的山谷中只听到嗡嗡的回音！没有了父亲的回答！我心中凄然想着:以往凡是女儿外出归来，第一眼就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依门而望，如今一遍火海，父亲你那儿去了？
　　在座的人们都被杨燕的叙述感动了，全都放下筷子和酒杯，默默地听着。
　　
　　杨燕喘了一口气又说:我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只想在他退隐的悠闲岁月中，好好侍奉父亲的晚年，以女儿的温馨孝道，去安慰父亲一身磨难的痛苦，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忘记悲惨的过去。所期盼的幸福已快降临了，撑心如意的夫君，开年就要归来，那时这个被打碎的破家，就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新家了。谁知福未先行，祸水先降，四处呼之无人回应。天呀！难道是父亲遭遇了不幸，这可怕的后果不断地甬上我的心头！但这悲痛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不敢相信此事，会无情地降临！父亲武功那么好，在宫庭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曾保懿宗，僖宗历尽风险，几次出入西川都平安无事，两个小太监怎是父亲的对手。
　　我不相信自已的敏感，我不断地呼喊，不停地找寻！突然听到微弱的呻吟声，那声音断断续续，似如急将干枯的滴泉，又如将临咽息的鸟啼！凭借着精通武艺的听觉，完全证实了自已的觉测。
　　爹！我哭出声来，急忙忙循声奔去，只见石山后的血泊中，躺着几具血迹班班的尸体，一眼就看到摇着五个趾头的，就是我的爹！爹！我的头，轰的一声暴炸了！天在旋转，地在不停的抖动，只看到我爹的口中冒出一股鲜血，他微弱的声音说出杨复恭三个字就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爹！我喊着，哭着，哭干了眼泪，继而哭出的是英英的血。
　　我抱着爹爹未寒的尸骨不知过了多少天……
　　孤苦一人空山无应，我想到了父亲痛爱我的过去，他是那么温馨而严慈地教我习武防身。无论是风雨交加，还是明月透过纱窗的夜晚，他总是悔人不倦地教习经文，在我的身边度来度去，教我吟诗着赋，望我能成为一个巾帼男儿。他说朝纲不振，奸臣挡道，百姓遭秧，唐氏江山难挽崩溃。使老百姓受苦受难的，就是尤于贪腐二字！他希望我将来能看到太平盛世……
　　唐求低下头，暗暗洒下悲痛的眼泪，心中想道:杨燕她完全说出了，我的心思和理念！这个世上如此遭遇的人一定不少，他们也和杨燕一样需要有人救助！
　　杨燕停了一会又说:我不敢再往以后多想，只想心爱的人，即刻就来到我的身边。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总是要盼望着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家门前的树影里，那时……
　　那时孤苦零丁的我就有援了，我知道他一定要来！
　　我含悲忍泪，埋葬了父亲的尸体，刻石成碑立了牌位。于是就在树上搭起窝棚，守着鲜土未干的坟墓，早晚献香叩头，并且一刻也不离开地等候着他的来到。
　　他能来吗？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来，我要等他;那管是地老天荒！那管是海枯石烂，我……我都要等他……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我在树窝里，见到他跪在爹的墓前嚎涛大哭;他放声呼喊着爹！他哭得死去活来，他斯哑的声音喊道:杨燕，我最心爱的燕燕，你在哪里！你在那里？
　　我听到了他的喊声，我的心碎了。没有见到他时，巴不得就见到他，见到了他，反而羞于与他相见。
　　那时我多天没有洗脸梳头，吃些生食度日，在加上无衣换洗破烂的衣服！确实像一个荒山的野人，我能去见他么？能以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去羞辱于他吗？
　　我……我真想一死了之！但真又舍不得他，天呀！我究竟该怎么做嘛！
　　
　　菲芝听了杨燕悲痛的叙述，心里很沉痛，她抹着眼泪安慰说:“悲痛的事已经过去了，跟着来的就是欢乐！你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有老师，有母亲，有师哥师嫂哩，还有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能不欢乐吗？”
　　杨燕含着泪花笑了:“从小我就离开了母亲，和爹在空寂的山谷中长大，基本是一生与世隔绝！没有母亲的慈爱，孤独地送走一年又一年。当我从另一个角落走来！一走进这个冲满阳光的家，我不仅感道亲戚，还感到人间的温馨与和谐！见到了师母和伯母，简值就是见到了我亲生的妈妈，可惜我爹他走了，如果一同来到这个家，就更加完美幸福了。”
　　顾先秦感慨地说:“说的话来，竞然都忘了喝酒，来，端起酒杯，为杨燕的到来干杯！”
　　大家干了杯中酒，顾先秦又说:“为了永远记住杨燕的悲痛史，不防就以此为题，大家都来连句，续成一首抒情长诗，大家认为如何？”
　　唐求高兴道:“好！很好！弟妹敢恨敢爱！恨的刻骨，爱的真切，她的巾帼情怀值得一叙！我先起句了。”
　　飞暴岭上烟花雨，风动重门雨啸啸，
　　松掩柴扉半开处！冰霜盈头雪眉梢！
　　张剑泪水婆娑说:“好，句好，诗艺更巧，先吟其隐居之景，衬托高士之道，而又以父烘托出诗之主人！”
　　唐求说:“此为主人出场之铺垫尔”喝了一杯酒继续吟道:
　　愤世泪洒西山谷，闲卧松云育成矫。
　　悬岩敢战群贼首，血喋岩前染碧宵。
　　张剑说:“主人翁出场，地动山摇，真威武也！下由我来续了。”他开口吟道:
　　身轻灵似燕，柔柳如挥剑！
　　贼群声悲泪，胸开血飞溅。
　　“好，转得灵活自如，使人身临其境，亲观一场恶战！更令人吊胆提心，为女主人担心！”顾先秦称赞不矣！“句式变化，显出真情实景也！”
　　张剑续吟道:
　　何畏堰月刀，马下步交战。
　　巾帼不须眉，破甲长虹贯！
　　情如燕，性似剑，性情钢柔赖无怨，
　　携手同步独木桥，一沟碧水鹊成栈！
　　菲芝听到此，情不自禁地举起酒杯说:“还有如此佳话，当贺师弟一杯。”
　　张剑喝了杯中酒，感情激动，突然依唏泪下。
　　唐求道:“师弟你太动情了，我来续吧。”他抑仰顿措地续吟道:
　　欣然一笑转身邀，峻岭崇山云外娇。
　　含杯浩齿千秋雪，练剑沙场万刃镖！
　　飒飒风波推山荡，闪闪雷霆裂地光！
　　花荫月下亭亭立，泣别道上泪潇潇！
　　纵是月圆常有缺，后会条遥在那朝？
　　杨燕举杯说:“师兄高才，两联对仗，道出我当时难舍难分，却又无可言说的心情！正是:
　　花荫月下亭亭立，泣别道上泪潇潇！
　　当时我确实在想:
　　纵是月圆常有缺，后会条遥在那朝？
　　师兄你知人肺腑，我祝你一杯，让我来续。”杨燕咏道:
　　枫荻荻，马啸啸！三尺龙泉系在腰！
　　隔墙唯见烟滚滚，耸身一跳火焰高！
　　唐求道:“转入主人翁之真情实感，唯弟妹方能言状，他人无情道出也！”
　　杨燕热泪盈眶说:“当时的心情只有天知……”她继续吟道:
　　狂徒纵火心喷血，裂眼瓦砾烤人焦！
　　哭呼高堂今何在，心似刀绞身如烧！
　　悲中泣见狂徒立，万钧齐发嫡龙镖！
　　顾先秦道:“此诗就命名为《龙镖吟》如何？连句到此为止，把寓意留给后人续吟吧。我们庆贺他们联姻团聚，大家干杯后，听听媒妁之言！”
　　唐求已知师傅的用意，和大家干杯后说:“仁伯的不幸大家都悲痛终身，他走了！我这个师兄当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去完成他重托於我的事，为师弟妹完成花烛之仪。”
　　话音冈落席间就暴出一阵掌声。
　　张剑说:“师兄之言我不反对，但远离高堂，不能没有父母之命呀！”
　　唐求说:“师弟你免虑！为兄决不使你违了父母之命，一切听从安排吧！”
　　张剑说:“礼仪庆典应在师兄之下！”
　　唐求笑道:“这礼仪庆典之事，非但不可千篇一律，也不能容俗低下，更不能奢侈招人垂骂！怎么样？”
　　张剑抱拳道:“小弟无言了！”
　　“大人不好了！”狱卒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罗甬在牢中欲要碰墙自尽！”
　　唐求惊问道:“你们阻止了没有？”
　　狱卒答道:“小人怕他出事！就把他捆绑在地上！”
　　“师弟，随我去牢中审问於他。”唐求与师弟随狱卒前去。
　　
　　这牢房很久不曾关押过人犯了，房内腐臭难闻，唐求叫狱卒把罗甬带到后衙审问！
　　罗甬被狱卒带到后衙，他跪在地上垂头不语。唐求怒道:“胆大罗甬！你为匪十八年，罪不可恕！胆敢以死来威协塘塞本官，今天就叫你服刑上路。来呀押下去！”
　　“大人小的冤枉呀！”罗甬不断地叩头！
　　唐求问道:“十八年抢杀多少人家，从实招来！”
　　罗甬不敢抬头，伏在地上说:
　　小人祖祖辈辈都住在三台基顶峯上，这三台基是独路相通，必翻越两台关隘后，才能上达顶峯。土匪李通，看中这易守难攻的险要，他带了几十个匪徒连夜抢占了我的家，强迫我一家协从，如不就将全家杀光！我父亲为了活命，同意与他挖地种菜，挑水煮饭，才保留下一家生命！后来他还要我们帮他看守从山下绑票来的人。
　　“哦！赵班的妻子，你可曾见过？”唐求虎视眈眈地耵着罗甬。
　　罗甬叩头道:“小人见过，现在还在每天与他送饭呢？”
　　唐求怒道:“一派胡言乱语，她不愿做李通的压寨夫人，这恶名昭彰的匪首且能容她生活三年之久！”
　　“大人从中有隐情哪！”罗甬继续叙道:三年前初春的深夜，李通绑票一位妇女上山，欲有四十一二岁，当夜逼她成亲为压寨夫人，她致死不从，双手抓破了脸，血流满面欲碰墙身亡！
　　唐求怒道:“既然碰壁身亡，为何又言今还健在！”
　　“大人，你听小人叙来呀”罗甬又继续道:
　　李通见她不从，就把她关押在后山养猪洞里，每日小人送三餐茶饭，因此她还活着。三月前大头目去看望她，希望她同意成亲。那知道大头目一见她头发粘成一团，面如黑猪，身嗅如糞，他转身就走，回到忠义厅就向赵斑下贴，要赵巧秀上山代替母亲着压夫人！
　　唐求问道:“三年来你每日为她送饭，为何不视机放她下山？”
　　“大人哪！后山是悬岩绝壁无路通行，前山众匪徒防范严密，没有机会呀！”
　　唐求问道:“李通已死，匪徒以散，可以放人了么？”
　　罗甬说:“大头目死了，还有个二头目，名叫李不通，他是李通的叔伯兄弟。二十七八岁年青力壮，贯用一把大砍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想与大当家争夺赵巧秀为妻的就是他！”
　　“哦！还有此事？”唐求问道:“那么李通是抢在二头目之前下山的？”
　　罗甬说:“是呀！他俩兄弟面和心不和，往往为分赃不平差点动枪动刀，二头目手下二十多个徒弟独占三台基。易守难攻！大头目住二台基各自为阵。”
　　张剑把剑柄一弹道:“不要骇虎人，把路线图如实画来，若有半点假！你当心丢了脑袋！”
　　“是！”
　　狱卒带走了罗甬，唐求和张剑回到后院，此时席虽拆去，但人们还在等待唐求归来。
　　顾先秦端过两碗热茶问道：“罗甬老实么？”
　　唐求说:“他是招出了一些情况，哦！师弟！你叫他画出路线图，有什么打算？”
　　张剑道:“一伙小匪徒不足为虑！我想今晚和杨燕夜闯三台基，救回赵大嫂！”
　　唐求说:“你和弟妹千里归来还未息脚！怎么就去夜行交战！”
　　顾先秦也说:“就是要去，只你一人先去探个虚实，回来再作万全之策！”
　　唐求也赞同地点头道:“衙内无一兵一卒，怎能助你，还是退后一步，另着万全之策吧？”
　　杨燕也急道:“不能后退！趁匪徒今晩还未提防之机！出其不意地深入要地，可视机消灭匪首，或救出大嫂！更望二者均得，且不省了很多麻烦！”
　　唐求沉默一会说；“好！何时动身？”
　　“子时起身，卯时动手！”张剑和杨燕点点头，胸有成竹的笑了。
　　唐求说:“我丑时领众衙役和叶剑飞赶到三台基接应！另外我修书一封，叫叶剑雄去接张仁伯速来与师弟主婚！”
　　
　　正是:
　　一人更比一人横，三台洞内困女人。
　　终年未见天和月，满身污垢心洁莹！